二十、離別

二十、離別

我們經歷過多少次的離別,上小學時,背着媽媽親手縫製書包,穿着媽媽做的布鞋,像一隻快樂的小鳥,還沒等媽媽嘮叨完,我已經嘰嘰喳喳的和小朋友一起離開了,走時不曾說過再見。我想那時的媽媽嘴角一定是含着微笑的,她的女兒,終於長大了,不再是那個光着腳丫,媽媽離開一小會兒就哭得撕心裂肺的小丫頭了。

上高中時,每周回家,只要媽媽有空,就會坐在這巷子門口的一塊石頭上等我,無論是什麼時間到家,我都是餓着肚子的,媽媽定會準備好我喜歡吃的飯菜,每次都是我在狼吞虎咽地吃,媽媽靜靜的坐在我身邊看着我。每次離開始時,媽媽都會幫我提着裝滿各種食物的籃子,把我送上火車,如果是爸爸,定會叮囑我好好學習,媽媽則會叮囑我:吃好,別餓着。

上大學時,我的身上,我的行李箱裏,早已沒有媽媽的痕迹,因為無知的我,總是用不委婉的方式告訴媽媽:“我不需要”。離別時,我總是嘰嘰喳喳地說著,媽媽總是靜靜的聽着。等到車來了,我跳上車廂和媽媽揮手說再見,我的目光一直望着前方,從來不會回頭。媽媽的目光一直盯着車子,因為車裏有她的女兒。

結婚時,媽媽忙前忙后,圍着一個花圍裙,不是在給大家做飯,就是在刷碗,稍微閑一會兒,她就和過來幫忙的鄰居家的嬸嬸們一起聊天,我便能聽見媽媽爽朗的笑聲。離開家時,媽媽拒絕和我拍照,我分明看到了她眼中的落寞,走到巷子口時,我回頭望,門口根本沒有媽媽的影子,媽媽並沒有送我出門。多年以後,我還能記起離家那天媽媽頭上頂着一條灰色的頭巾,身上圍着一個半新不舊的圍裙,腳上穿着一雙暗紅色的棉鞋,不停搓着凍得通紅的雙手,忙前忙后的這樣子。真如媽媽所言,我一來她就不得清閑了。

每一次的離別都是為了更好的相聚,但生死離別除外。

2018年節春節前,我和哥哥又帶媽媽去醫院,第一次做手術的肛腸科不收治,第二次做手術的婦科不收治,我們只好來到腫瘤內科,沒有床位,安置在樓道里的一個簡易的摺疊床上,樓道里住的不止我們一家,靠牆的兩邊全都擺滿了這樣的摺疊臨時床位,哥哥在和醫生溝通,我陪媽媽坐在樓道里,我們母女誰都不說話,沉默了好久,媽媽突然說:“沒治了”。我再也綳不住了,抱住媽媽痛哭起來。媽媽一邊流着眼淚,一邊安慰我:“我活到五十幾歲了,我也知足了,你們個個都成家立業了,孩子也生好了,我再也沒有什麼牽挂了,你舅舅很孝順,他一定會照顧好你的外公外婆,你爸爸孤零零一個人,要時常陪陪他”。媽媽悄聲的告訴我:“你看看其他病人,那個二十幾歲的小夥子,那個和你一樣年輕的小媳婦,你再看看那個打着呼睡得正香的中年大叔,不同的人生,不同的年齡,同樣的歸宿,都是命啊,好的不好的你都得接受啊!”在媽媽面前,我永遠都是個不懂事的孩子,我無法偽裝成一個大人的樣子安慰媽媽,即使我已經三十三歲。

醫生配好葯后,我們就帶着媽媽回家了,這一年的冬天,異常寒冷,姐姐給媽媽買了新羽絨服,買的時間媽媽非不讓,買了之後,媽媽每天穿着在外面曬太陽,媽媽瘦瘦弱弱的身子包裹在厚厚的羽絨服中,再加上蒼白的臉色,看得人心疼。以前的媽媽身材高大,白白的,胖胖的,臉上的皮膚不是曬的就是凍的紅紅的,眼睛不大,笑起來常常眯成一條縫,眼裏經常透着晶瑩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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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前萱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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