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驟變(一)

第七十四:驟變(一)

就在姚既雲還在焦灼時,秦佩英自人群中昂首走來,盛氣凌人道:“如此大言不慚且不識禮數的人,往後怎能留在宮中獻藝?”

穆晏清定睛一看,秦佩英冷眼瞧了瞧那女子幾眼,帶着點醋意道:“皇上縱然顧念他們有苦勞,也不能如此縱容她的放肆。來日若人人效仿這種狐媚子,都抱個琴啊簫啊的闖進來,豈非要亂作一團?”

若是從前的秦佩英,估計一上來就厲聲喝斥,今日還知道放緩些語氣撇撇嘴,利用李煜玄對她的疼愛,也是有長進了。

那女子不待李煜玄勸開秦佩英,直勾勾地瞪着秦佩英,說:“不知這位小主是何人?但不論是什麼人,當著皇上的面如此羞辱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難道就是宮裏教的禮儀規矩么?我雖為樂師,地位卑賤,可並非你口中以色示人的狐媚子。就算皇上在這裏,我也不會畏懼於權勢,請你自重。”

秦佩英倒是被她一通指責驚訝得無言以對,“你竟敢……”榮姑姑在後邊忙拉了一把,低聲囑託道:“主子,皇上還在呢。”

姚既雲拉了李煜玄的臂膀,說:“皇上剛才的誇獎可讓這位姑娘心比天高了,她如此當眾羞辱驍嬪,皇上要坐視不管么?”

兩個妃子都鬧起來了,李煜玄頗有興緻地看了看那琵琶女子,接着先應和道:“唔……的確有失禮數……”

穆晏清看着李煜玄那詭計多端的眼神逐漸向易桂華投去,易桂華便從容一笑,說:“皇上,依臣妾看,這位姑娘雖言行失禮,卻也不失真性情,有話直說,並非刻意滋事。今日如此佳節,為此等小事而加以懲罰,只怕白白辜負了人月團圓的美景。不如這樣,臣妾讓她留在此處,繼續為皇上和眾賓客獻上琴藝助興,將功折罪可好?”

“好,如此甚好。”李煜玄迫不及待就一口答應,“你先把她帶下去吧。”

易桂華向那女子飛速投以讚賞的眼神,上來道:“你隨我來……不過,我還不知道姑娘芳名。”

李煜玄微微歪着頭,盯着那張年輕活潑的臉,等着她回答。

“回娘娘,我叫蘇顏。”

李煜玄瞭然,這才繼續安慰了姚既雲幾句。秦佩英可不打算客氣,轉個身就想跟上易桂華和蘇顏,被穆晏清自人群中一把攔下來。

榮姑姑才慶幸道:“還好小主及時攔下了。”

秦佩英憤懣道:“你攔着我做什麼?這點狐媚子功夫也敢當眾指責我的不是?既然不知道我是誰,我且告訴她就是。”

“姐姐細想,她可是真的不知道你是誰?”穆晏清問道。

“你的意思是,她知道?”

穆晏清點頭道:“她若不知道你是誰,怎麼會一開口就稱呼你為小主,對着敬貴妃就直接稱一句娘娘?”

秦佩英才反應過來,說:“她怎麼會知道我們每一個人?貿然闖入且居心叵測,這樣的人實在可疑,我定要問個一清二楚。”

“姐姐,她是不是居心叵測,皇上都還未發話,甚至沒有對她今夜的無禮給予追究,你若是此刻追上去,有敬貴妃在,姐姐再想小事化了都不能夠了。”

榮姑姑見秦佩英聽進去了一些,說:“主子細想想,那位可就等着你們犯錯呢。”

秦佩英有些失意,說:“我可沒有從前那麼蠢,你們以為我看不出來么?那狐狸精在吸引皇上的注意了。”

“姐姐既然知道,又何必非要走這一趟,掃皇上的興呢?”

秦佩英沒有說話,再望向易桂華離開的方向,也知道此刻再穿過人群追上去已經不能了,只好怏怏不樂地作罷,鬆開了穆晏清的手。

穆晏清擔心驍嬪今夜還不會善罷甘休,提醒道:“姐姐也看得出來,皇上對這驚艷登場的女子留心了,既然是皇上在意的人,姐姐無論如何也不能在皇上的興頭上尋她的不是。”

秦佩英說:“憑她那點嘴皮子功夫,如此低賤的出身,還能耍什麼威風?”

穆晏清意味深長地看着秦佩英,說:“她若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樂師,如何能掙脫了嬤嬤的看管,還敢獨闖宴席面見皇上,這位蘇姑娘身後,可還有敬貴妃呢。”

“什麼?”秦佩英難以置信,說:“又是她敬貴妃。”

“不管她二人是何關係,姐姐切記,只要是皇上在意的人,姐姐不能再拿她的出身來說,不然吃虧受苦的只是自己。”

秦佩英就算心有不甘,如今冷靜下來也只能接受這位即將到來的“新妹妹”。她何嘗不知道,宮裏遲早會有新人,李煜玄的身邊總會有更年輕貌美的女子,可今日耳聞目睹時,心裏預想了很多遍的事情,仍是讓她難以釋懷和接受,更何況還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

“早知他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人,不值得依託,可是心中情意哪裏是我可以隨意把握的?若是嫻嬪和林貴人這樣的舊相識也就罷了,偏偏是一個素未謀面的女子。”

穆晏清看她比上一次姚既雲晉封時還要失意,便知道秦佩英如今面對的是“單方面失戀”的難過。蘇顏猝不及防的出現,終於讓秦佩英在後宮中真切感受到威脅和競爭。

“既然姐姐早就知曉這個道理,那一併早些接受並包容,自己也就能少些難過了。”

和熱鬧熙攘的湖心亭不同,湖邊的小林間一片靜謐,枝葉錯亂複雜得連漫天的月色都不能帶來光亮。顏勒的使者隔着雲興湖賞完樂曲和朦朧的舞姿,也等來了那個約好了碰面的人。

顧甯川隔着幾道樹影,嗓音較往日尖細一些,道:“漆胡大人安好。”

“既是有心一見,公公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漆胡看不清他的臉,謹慎道:“常駐大蔚多年,素知大蔚以誠待客,閣下若如此不信任我,我也可以質疑你的真假。”

“大人若真有此心,也不會相信娘娘之約前來相見了。”

“我並未全然相信,不過抱着一試的心態。你們大蔚的中秋夜宴年年如此,若今年能有些新意,也不枉我來一趟了。”漆胡趁着夜色朦朧,逐漸將手伸向腰側的短刀,不曾想還未觸及刀柄,就聽對方淡淡道:“大人不必以殊死一搏的心來防備我,貴妃若知道這就是烏戎殿下的禮儀之道,不知會作何感想。”

漆胡仍在裝糊塗,說:“即便做了,這也是我一人所為,何況此地僻靜無人,我若殺了你一個可疑之人,也不會有人發現。”

“貴妃晉封之時收到大人的賀禮與殿下的問候,心中欣喜萬分,不料今日替貴妃與大人一敘,竟要面對如此災禍。”顧甯川的聲音猶如穿梭在無邊黑夜的一道魅影,寒涼又從容,“倒難為我家主子,還費心思要借這樣的上好佳節問候大人。”

漆胡這才鬆開了短刀,說:“貴妃娘娘不是才說了今夜無暇分身,不能前來相見么?為何又要派你來與我敘話?”

顧甯川看見聞鈴藉著倒酒和他說過話,如今才知那是易桂華的婉拒,說:“主子思來想去,仍想托我向大人和殿下帶來問候。大人也知道,我們主子貴人事忙,心意常變也是在所難免的。”

“公公所言極是,女人嘛,總是多變的。我們當日給娘娘挑選賀禮也是擔心娘娘失望,費了一番心思才尋得碧玉手串相贈,不知娘娘可還喜歡?”

這招術,顧甯川自己就用過,心裏暗罵一句:蠢貨。

“大人可是貴人事忙記錯了?當日敬賀我們主子晉封的禮物是綠寶石手串,碧玉生涼,我家主子素來不愛。”

漆胡被一語道破,略心虛道:“公公好記性,是我記錯了。”

顧甯川在斑駁的樹影下冷笑着說:“大人客氣了,多變也不只是世間女子。更何況,我們主子對顏勒的心意一如既往,從未變過。”

“娘娘有什麼話拖閣下帶來?”

顧甯川早在心中想好了要試探的話,說:“主子說,如今身居高位,只一人之下,心中雖仍難免惶恐,但還是感激當年烏戎殿下相助,彼此才得意事成。娘娘想託大人問候殿下安好。”

漆胡再沒有防備,說:“娘娘有心了,我們殿下從前常說,當年的事情是彼此成全,是雙贏,娘娘不必覺得虧欠。”

顧甯川強忍着心中的痛楚,說:“說出來也是精彩紛呈,那麼風光無限的將軍之家,一夜頹敗,每每想起仍是為之感慨。”

“顧家雖然都是蠢人,最後能給大人和殿下做一點貢獻,用你們大蔚的話來說,還算死得其所了。”

顧甯川的五指都狠狠掐進掌心中,痛苦一陣一陣地襲來,直到感覺指尖有微潤的涼意,他才稍微冷靜下來,繼續用那鬼魅般的尖細聲音道:“還是易大人那些污衊的信寫得好,到了殿下手裏才能大有妙用。娘娘常說,多虧烏戎殿下英明配合,才能讓顧家沒有翻身機會。主子如今一切順遂,每每想起當年的驚險,都念叨幾句,若能親眼看看當年的關鍵來信,一定更有趣。”

漆胡得意地笑道:“娘娘對我們殿下能有所記掛,殿下若知道了也會很高興。不過,當年的東西都燒得一乾二淨了,娘娘多番囑託,定要萬無一失,只怕如今想懷念一二也不能夠了。”

顧甯川心裏一陣寒意,眼前灰暗,只好順着話說:“的確,娘娘做事總是穩妥的。”

“為來日入蔚朝見,我們殿下還早早給娘娘備好了禮物,”漆胡忽然察覺到顧甯川的語氣隱約有股不自在,仍想往前靠近看清他的面容,“到時候可就勞煩公公替我們殿下傳遞這份心意了。”

顧甯川逐漸意識到,每每說到烏戎和易桂華,漆胡的話語都有股有種曖昧在,“殿下對娘娘的心意最難得,我能有幸替娘娘先接下這份珍貴,也是我的榮幸了。”

漆胡驟然警惕起來,開始逐步向顧甯川靠近,摸向腰側的短刀。顧甯川說錯了,這幾年來,烏戎想給易桂華贈送什麼,從來都是易廷作為接手,易桂華絕不會讓自己的人去和顏勒的人接觸。

顧甯川與他周旋在鬼魅般的錯亂樹叢中,敏銳地嗅到一股冰涼的殺氣。

忽然,樹叢通往湖心亭的那邊開始傳來一陣的腳步聲,隨之而來的還有逐漸明亮的燈籠燭火。顧甯川和漆胡都警惕着這忽然靠近的明亮,停下了追逃的步伐,一聲不吭,屏息靜氣,只想在死寂一般的靜謐中等那幾人走遠。

不論是漆胡和顧甯川,若是被發現,事情可就麻煩了。不料,那忽明忽暗的燭火竟然逐漸向叢林深處來。漆胡瞥一眼那靠近過來的燭光,又回看一眼顧甯川那漆黑的身影,顧甯川只聽到細微得幾乎轉瞬即逝的生動,接着感覺到漆黑中掠過一抹刀光。

而那提着燈籠過來的兩人,同樣腳步很輕,將原先一併跟出湖心亭的一隊人留在了外邊,由此看來,也是不願聲張的。漆胡和顧甯川藉著隱隱約約的光逐漸看出,正往這邊靠近的是兩個女子,且其中一人服飾華貴又略累贅,走起路來還有拖曳着枯葉的聲音。

不論是誰,都不能讓她們一旦被驚動就引來旁人。漆胡已經舉起了短刀,待那兩人靠近現身便手起刀落,他料定顧甯川也是個見不得人的,此刻只會陷於兩難境地,出手救人也不是,由着他下殺手也不是,更何況,及時他想出手救人,也未必救得下來。

“你今夜做得很好,不慌不亂,言之鑿鑿,讓皇上看一眼就挪不開視線了。”

“貴妃娘娘過獎了,都是娘娘教得好。”

漆胡和顧甯川聽到這話均是一驚,這居然會是敬貴妃,一時之間都繼續靜寂下來。顧甯川開始掃着周圍的環境,易桂華忽然來了,他眼下的法子只有一個——逃。

易桂華絲毫不知道十步之外有人伺機而動,說:“本宮有心教導,也得是你聰慧勤奮,才有今日的表現。不出意外,今夜之後,皇上定會問起你,接下來要如何,你應該知道。”

蘇顏平靜道:“定會為娘娘馬首是瞻。”

“多年不見,貴妃娘娘仍是如此深謀遠慮。”

易桂華正滿意地笑着,忽然聽到有第三人說話,渾身顫慄了一瞬,問:“是誰?”

漆胡自身後的草叢中走出來,說:“娘娘可是不認得在下了?”

易桂華定睛一看,仍未從突如其來的驚懼和意外中冷靜下來,“你……你怎會在此?”

漆胡氣定神閑,說:“想給娘娘請個安竟是比登天還難,沒想到竟在這裏遇見了娘娘,這可是你們大蔚所說的,造化弄人?雖有外人在這裏,可在下為何在此,娘娘何必裝糊塗呢?”

易桂華顧不得滿臉疑惑的蘇顏,勉強恢復鎮靜,說:“大人胡說什麼?本宮怎知大人會來到此處?”

漆胡霎時醒悟過來,易桂華仍在不解地等着他的答覆時,樹叢中驟然躥出去一道黑影,速度快如鬼魅般難辨真假,一陣風掠過便了無痕迹,待這三人都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黑影已經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漆胡正要追上去,易桂華一把拉住,難掩慌張,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你此刻若是追上去,動靜鬧大了,你要置本宮於何地?”

“娘娘若還顧及自己的榮華富貴,就該管好自己的一言一行,才不會有今夜的尖細將我矇騙到這裏來。”漆胡眼看追不上了,說:“也是,我是顏勒的駐地使臣,娘娘您是皇上的妃子,該擔憂的可不是我。”

易桂華心裏泛起一陣沁入骨血的涼意,“你到底見了誰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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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線女配穿進後宮演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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