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救人

48,救人

更新時間:2012-11-29

就在這時,屋裏響起吱吱聲,彷彿蛇妖發威之前的厲叫似的,驚得孫掌柜夫婦二人臉色大變,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其實這吱吱聲根本不是什麼蛇妖所發,而是出自王實之口。王實之所以要這麼做,就是考慮到他們對神仙法術迷信甚深,如果這次不把他們嚇得夠狠,難保以後不重蹈覆轍。

紙上出現蛇首,孫正平夫婦已經先入為主,嚇得夠嗆了,再有王實的現場表演,那更是活靈活現,跟蛇妖現形沒有什麼區別,

見這對夫婦二人嚇得已經臉上變色站立不住了,王實見好就收,不再模仿蛇嘯,走到他們面前,問道:“孫掌柜,你現在還信這蛇妖嗎?”

孫正平並沒有說話,把紙上的蛇頭打量一陣,這才恨恨的道:“我燒死它!”原來他是把滿腔怨恨發泄在這畫上了。孫掌柜移動手中的香頭,蛇身一點一點的出現,不多一會,一條完整的紅蛇出現在紙上。他的畫工不怎麼好,和初學者差不多,不過蛇形還是清晰可見。望着這蛇形,夫婦二人相對無言,一臉的悲憤。

突然之間,孫夫人大叫一聲:“兒啊!苦命的兒啊!”發了瘋似的朝床上撲去。叫聲凄厲,斷人肝腸,王實不忍卒聞,忙一把拉住她,安慰道:“嬸。你先別急,現在我們得想辦法先把針取出來才是。”

孫正平聞言突然卟嗵一聲跪在王實面前,咚咚地叩起了響頭:“東家,請您救一救犬子吧!”“東家,請您救救泉兒!我們孫家做牛做馬,報您的大恩大德!”孫夫人見狀也忙着跪了下來一邊叩頭,一邊懇求道。孫正平的兒子叫孫冬泉,是以她叫泉兒。

王實忙閃到一邊,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這兩夫婦馬上移動方向,又對着王實叩起頭來了。王實一連閃了幾次都沒有逃脫,只得站下來,一跺腳,聲調提高了些:“你們這麼折騰,我怎麼救他啊?”

叩謝大恩固然重要,救愛子性命更重要,夫婦二人一聞此言,叩了兩個響頭。喜滋滋地站起來,好象落水的人抓住稻草一般喜歡。王實只得實話實說:“這藥石之術我不會……”

“東家……”孫正平夫婦的喜悅蕩然無存,一臉的失望,齊聲叫道:“這可怎麼辦呢?”完全沒有了主意。這也不能怪他們,任誰處在這種境地都會慌亂,畢竟床上躺着的那人是自己的親生骨肉,所謂不關心則已,關心則亂!

“別急,別急!”王實安慰他們,飛快的道:“我不會。並不是說別人不會,我們可以去請大夫。”之所以說得很快,是怕他們心急過甚又打斷了他說話。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孫正平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安排起來:“婆娘,你守着泉兒,我去請大夫。你現在出去叫他們別忙了,什麼狗屁神仙,就是個大騙子!”說到後來,恨恨不已。他倒不是心疼銀子,而是心疼兒子被人害慘了。

孫正平一邊安排,一邊又憐愛地打量著兒子,萬分難捨。王實見狀覺得自己不能置身事外,應該也要出點力,於是便道:“孫掌柜,你就在家裏,我去請大夫。”

“東家,這怎麼成呢?”夫婦二人齊聲反對。

他們的心情王實能理解,只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我現在去請大夫,順便再叫點人手過來。你們在家裏,一是看着令郎,二還是把家裏佈置一下,咱們還得喜洋洋的迎接姓劉的神仙來着。”

“成,我聽東家的!”

王實轉身出門,飛身上馬,帶着護衛疾馳而去。

望着王實的背影,孫正平感激萬分的道:“能遇到東家這樣的好人,是我們八輩子修來的福氣!就是給您做牛做馬,我也願意!”孫夫人點點頭,不住抹眼淚。直到王實不見了,夫婦二人這才進屋去忙活。

王實心想先去登州城看看,要是登州城無人能取,那就去濟南府走一趟,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花再多的錢都不是問題。王實打馬急趕,不多一會兒就到了登州城。進了城,不遠處就有一個“回春堂”,王實打馬過去,跳下馬背,快步進去一瞧,只見一個大夫正靠在椅子上打瞌睡。

王實清咳一聲,大夫從夢中驚醒,揉揉眼睛,慢條斯理地問道:“請問你是要瞧病,還是要抓藥……”

“脖子裏面插根針進去,你能取嗎?”想起孫正平夫婦那副肝腸寸斷的樣子,王實巴不得現在就找個好大夫,把事給辦了,於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大夫仍是一副不緊不慢地表情:“你說笑了。誰沒事在脖子後面插針?別想這些異想天開的事情。本大夫別的本事沒有,這望聞問切還過得去,包你藥到病除!”聽着他這推銷之詞王實心裏就煩直截了當地問道:“你究竟能不能取?”

“我不是給你說了么,別想那些歪門邪道的事!”大夫不表態,反倒是數落起王實了。

脖子後面插針從常理上來說,是不太可能,他不信也很正常。只是現在王實沒那心情給他解釋,他只想要一個結果,能還是不能。

聞到此言,王實恨不得給他一個大嘴巴,再不廢話,轉身出門。只聽大夫挽留的聲音傳來:“你這人也真是的,話還沒說完,你走什麼呢。快回來!有病得診斷好了才能下藥啊!”王實哪還理會,飛身上馬,直奔錦衣衛衙門而去。

“大人,為何如此着急啊?”王實剛踏入大門,卻聽見顧和生的聲音遠遠傳來。王實大喜,顧和生是這登州城的老人,哪裏有好的郎中,他想必清楚的很。於是拉住顧和生一五一十講了起來。

顧和生聽完王實講完,這才笑眯眯地道:“大人,莫急,此事屬下有點把握,我們這就過去”

“你?”王實腦子一下亂了,心想這顧和生不是錦衣衛嗎?又怎會懸壺救人的本事?

“大人放心,這是祖傳的本事。屬下的外公乃是一等一的好手,屬下年幼時跟隨外公學藝多年,想必這區區小事,應該不成問題”

王實聽聞此言,更是大喜。吩咐下去,又點了50人馬,一律便裝,打馬朝孫家趕去。

“東家,大夫請來了嗎?”剛進孫家,孫掌柜忙迎了出來。

“來了,你看這是誰?”

顧和生一副走方郎中打扮,孫正平也沒有仔細瞧,還以為只是一個郎中罷了,聽了這話忙仔細一瞧,這不是顧和生總旗嗎?忙作揖問候:“草民見過顧大人!”他心中泛起老大一個疑問,我是要郎中,又不是要官。你顧總旗來了有什麼用?只是礙於禮貌,沒有說出

孫夫人也來見禮。顧和生攔住道:“免了,免了。救人要緊,不用把時間浪費在這些俗禮上。”就是孫正平不說出心中的疑團,顧和生也能猜到,給他解釋道:“孫掌柜有所不知,顧某祖上是開醫館的,少年時,我隨父祖輩幫人治病。這醫術不敢說好,還略知一二。”

原來是這樣,孫正平長舒一口氣,歡天喜地的道:“顧大人,東家,請!”把二人讓進屋裏,催着家丁上茶。

王實來回奔波,還真有些口渴,喝點茶正好。不過顧和生卻婉拒了:“孫掌柜,先救人吧。喝茶不急,一時半會也渴不死人。”雖是平常一句話,卻把一個好官地品德表露無遺,王實心中對顧和生的好感更增了三分敬重。

禮節和愛子的性命比起來,誰輕誰重,自是不用說了。為了愛子的性命,失禮就失禮吧,孫正平也不多說,忙道:“顧大人,請隨我來!”在頭裏帶路。

王實和顧和生跟着夫婦二人來到病房。王實這是第二次進入,於病房裏地佈置是見怪不怪了,顧和生把屋裏略一打量,恨聲道:“孫掌柜,你們請了多少道士和尚過來?得了病,就得醫治,而不是搞這些神神道道的事。”

這話很有道理,只是不合時宜。在明朝,方士橫行,上自皇帝,下至平頭百姓無不是敬若神明。

孫正平他們請方士來搞些迷信再是正常不過了。放眼整個明朝,有顧和生這般見地的人又能有幾個呢?王實對這個顧和生又多了幾分好感。

孫正平應聲蟲似的道:“是是是,顧大人說得是,草民以後再也不敢了!”

顧和生哪有心情去理他,大步走到床前。孫正平和王實幫忙,挪動孫冬泉,讓其側卧,背對着顧和生。把這紅斑好一陣打量,顧和生這才點頭道:“看來這下手之人只是想騙財而已,用地應該是鐵針,我用磁石就可以把針給取出來。”

這分析很有道理,磁石可以吸鐵,卻不能吸金銀,要是用金針或者銀針地話,在沒有手術的明朝,是不可能取出來的。而這針要是不能取出來的話,就會要人性命了。估計下手之人也是想到這點,怕用了銀針,取不出來就與“活神仙”地稱號不符,名聲就會大受影響,以後再行騙就困難多了。

聽了這話,孫正平暗中鬆一口氣,孫夫人緊張的打量着顧和生,又愛憐地看着愛子,只是沒有出聲催促罷了。

顧和生打開藥囊,取出磁石,對着紅斑。這動作看似簡單,顧和生卻是神情凝重,不一會兒,額頭上就滲出了汗水。

這可是關鍵時刻,沒有人說話,僅有呼吸聲。突然之間,一聲凄厲如鬼嚎的慘叫聲響起,孫正平和孫夫人撲到床頭,摟着僵直的孫冬泉,淚如雨下:“兒啊!”王實心頭一驚,心想莫非失手了?

就在王實驚疑之際,只聽顧和生爽朗的笑聲響起:“幸不辱命!幸不辱命!”顧和生右手抹拭一把額頭上的汗水,長舒了一口氣,從磁石上拿下一根細針。

這針做得真是精緻,細若髮絲,寸許長。顧和生打量着鐵針,點頭嘆道:“真是匪夷所思,王大人你看,下手之人這份功夫可不簡單呢,這準頭要是稍有偏差,人就會給他廢了。厲害,厲害啊!”

就憑一根針把人整成植物人,要不是王實親見,還真難以想像。無論這人的動機如何,這手本事的確是讓人心折。王實看了看床上的孫東泉不解的問道:“老顧,這人怎麼還沒醒過來?”

“暈過去了!”顧和生吐了口氣解釋起來:“這針深入肉中,取出來自然是要受很多苦楚,等醒過來后,稍加調養就好了。”

王實定睛一瞧,孫冬泉胸脯起伏,呼吸平穩,顧和生所言必是不假,於是點了點頭笑道:“老顧,好手段啊”這時孫正平夫婦放下愛子,喜極而泣,沖顧和生拜倒叩頭:“謝大人救命之恩,謝大人!”額頭在地上碰得砰砰響,一點也不知道疼。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顧和生忙把夫婦二人扶起,寬慰道:“令郎遭歹人毒手,性命雖是無礙。但對身子多有損傷,應該好好調養才是正理。於這調養之道,顧某略知一二,我這就開個方子給你們。”

孫正平夫婦現在於他的話是無不凜遵遵命,一通道謝之後,趕緊研墨。磨好墨,顧和生提筆在手,想了會開出方子。要他們去抓來。孫正平接過,千恩萬謝之後,這才出屋叫家丁去抓藥。

等到孫正平迴轉,臉上儘是喜色,手裏端着兩杯茶水進來,遞給王實和孫正平,請二人坐下。王實來回奔波,的確是有些渴了,也不客氣,接過茶。坐在椅子上自顧自的喝起了茶。這取鐵針極其危險,顧和生高度緊張,這一放鬆下來感到精神有些疲憊,也坐了下來。

孫正平夫婦二人最關心地自然是愛子的性命,把王實二人招呼好,又圍在床前,盯着愛子,目不轉睛。

“爹!娘!”王實正喝茶間,只聽驚喜的呼喚聲響起,孫冬泉悠悠醒轉。睜開眼看着父母,眼裏湧出了淚水。

“泉兒!”孫正平夫婦再也抑止不住淚水,猛的把孫冬泉摟在懷裏,放聲痛哭起來。孫夫人更是不停的捶着愛子的背。發出砰砰的響聲,驚喜過度,才會使這麼大的勁。

這是真情地流露,任誰處此之情都會感動無已,王實放下茶杯,捏着發酸的鼻子。顧和生嘆息一聲,把頭扭到一邊去,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麼現在又是什麼表情。孫家三人相擁着哭了一陣,孫正平伸手幫愛子擦乾眼淚安慰起來:“泉兒,行了別哭了!快來見過顧大人,見過東家,他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吶!”

施以妙手的是顧和生,王實只是跑跑路,稱不上救命恩人。不過,正是王實施展手段,孫正平他們認清了騙術,這才延醫救治,在孫正平他們心目里,一樣是救命恩人。

孫冬泉懂事的點頭,嗯了一聲,掙扎着下床。只是多日未走動,腳一沾地有些虛浮,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慌得孫正平夫婦倆忙扶着。顧和生站起身,笑道:“孫掌柜,別折騰了。令郎卧床有日,再這麼下去,不是讓他難受么?”這是正理,王實忙附和一句道:“是呀!趕緊躺着。”

孫正平非常堅決的搖頭:“顧大人,東家,要不是你們忙前忙后的,犬子哪能活命?磕倆頭是應該的。”夫婦二人扶着孫冬泉過來。

孫冬泉眉清目秀,容貌還不錯,人也機靈,不等孫正平吩咐,跪倒在地上,向顧和生叩頭道:“草民謝大人救命之恩!”

顧和生身在官場,給人叩頭是常有的事,見怪不見了,半受半扶的應付過去。孫冬泉又向王實叩頭。王實對這叩頭之事最是反感,哪裏還能承受,忙閃到一邊,拉着他地胳膊扯起來:“行了,快別這樣!你身子虛,得好好歇着!”

叩頭完畢,孫冬泉站起身,仍有些搖晃,孫正平夫婦一左一右的扶着。顧和生搖手道:“賢伉麗不必再相扶。令郎卧床多日,氣脈不暢,血氣不活絡,現在慢慢的走動下,這對他有益。”

凡久不活動之人,氣血阻礙,不利於身體。活動一番,反倒有益,這是正理,孫正平夫婦雖是不放心,仍是放開手。失去助力,孫冬泉雖是感覺站立困難,仍是勉力為之,盡然沒有摔倒,反倒是越站越穩,搖晃越來越輕微,到最後站得穩穩噹噹。

這番變化再平常不過了,不過看在孫正平夫婦眼裏,仍是喜出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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