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這南歸城落了個新戶,一大家子還是朝廷派人護送回來的。

住這裏的老人聽着就沒這麼新奇了。南歸城是個依山傍水的好地方,多有達官顯貴來這裏定居。這城裏一大半要麼是有些勢力的,要麼是有些錢財的。不過,倒是有一陣子沒往這城裏送新貴了。

隊伍前面並排幾頭駿馬威風凌凌,只是這騎馬的人左倒右歪的,手裏的韁繩都把持不住。一會兒扶帽子,一會兒攬繩子。惹得底下人跟看戲似得哈哈大笑。

管家忍不住數落駕車的馬夫,“你哪裏找的人,騎馬都不會嗎!”

馬夫覺得實在是委屈,“咱這些人都是穿粗布衣裳光腳出來的,騎馬馴馬那是咱吃飯的傢伙,可是您讓咱們這些人穿着官服騎在上頭,多少都有些掉腦袋的感覺。這哪裏能踏實嘛。”

管家也無可奈何了,只求能順利到達府邸就行。

馬車內,趙緣掀開帘子,瞧着外頭的熱鬧忍不住想要出去走走。為娘的差點拉不住她。這孩子,以前也不這樣啊。

“等到了府上安頓好,再讓人帶着你出去轉轉。”

趙緣心想,好不容易出來了,難道還要像在宮裏頭一樣憋屈嘛。怎麼這點自由都沒有。心裏打着小心思,往門口移了身子,“娘親,咱們都到了這種地方了,您就別拘着了,這以後才是咱們的好日子呢。”

說完翻身出車門,跳了馬車而去。這老將軍的愛女,怎麼都得會點功夫。可憐了駕車的馬夫,不巧擋着她的去路,一下子被踹下車,倒在老管家的懷裏。行進的隊伍緩緩停了下來。

守衛想去追,被老將軍叫住,“隨她去吧,先回府。”

折騰了一路,大家都累了。

趙緣跑了一小段路躲在一個牆根下,等着從小跟着自己的安兒。沒過一會兒,梳着兩個貓耳朵一樣髮髻的小丫頭在路中央四處探腦袋。

“安兒!安兒!這邊!”趙緣怕父親的守衛跟過來,所以動作不敢太大。

還好安兒機靈,一眼瞧出牆角邊亂蹦的人。正要過去,路上突然亂了起來。挑着擔子,推着車攤的人無處躲藏,只能你推我我推你,一下子把安兒壓倒在地。

“小姐!救我!”

趙緣一點沒有猶豫,趕緊過去拉人。剛蹲下,只覺得頭上一陣風竄過,帶起裙擺和泥沙,叫人睜不開眼睛。

雖然看不見是誰,趙緣開口就罵,“這城裏的人都是這麼沒規矩的嗎!走人的路也敢騎馬,是拿人命耍威風嗎!”

安兒已經忙裏忙慌爬起來了,看見來人不敢說話,只顧幫自家主子擦眼睛。

“我也沒見過哪家小姐這麼沒規矩的,在這市井街道裝潑婦。”

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跟她說話。趕緊眯了眯眼睛看看是誰。

這人一身雲水藍的袍子襯得膚色實在是難看,單看這張臉倒是剛毅的很,五官凜冽,眉眼乾淨,吊起的眉毛看着兇狠的緊。全身上下只有那雙黑底金紋的靴子襯得上他。

趙緣搖了搖腦袋,這人屬實不會打扮,難入自己的眼。“你這人做錯了事情還這麼理直氣壯,真是討人嫌!趕緊牽了馬走遠些!別在這兒顯擺。”

看眼前的人愣愣的,不走也不表示。趕緊拉着安兒先行離開。出了街口,趙緣還要忍不住說幾句,“若日後阿娘要在這城裏給我說親,這人首先給我劃了去,一看就是個愣頭青,不風趣也沒情調,若跟這人結了親,恐怕只有吵嘴的時候才願意多說兩句。”

聽這話,安兒有些無奈,她問,“小姐怎會不喜歡人家呢?”

“怎麼,這是那頭來的不得了的人物,我非得緊巴巴的瞧上一眼就得喜歡?”

還以為是自家小家感興趣呢,安兒立馬說道,“人家可是南歸城太守家的獨子。”

“你光說這些虛頭有什麼用。”

安兒老實的將他的名字報了出來,“白崇光。”

“知道名字更好遠離這號人物了,免得日後說不清壞事。”趙緣轉念一想,“安兒,你剛到這兒,消息倒是靈通啊。”

安兒說不出別的,只得吐了吐舌頭。

撇着不開心,兩人挽着胳膊溜街去了。

白崇光牽着馬跟在兩人後頭轉了許久,察覺不出什麼異樣才轉身離去。

剛到府上,太守和夫人在門口候着,見到人回來上前詢問。

“怎麼樣,老將軍回府的路上還順利嗎?”

白崇光一早在茶樓候着,只派了幾名隨從辦事。本以為是沒什麼,都要撒下銀兩打道回府了,卻不想小廝差人來報,馬車裏跳出個姑娘落荒而逃。

事情不禁嘴傳,傳着傳着他就懷疑是不是出了什麼刺客,牽了馬就往主道上沖。他雖是南歸城生,卻不曾在城裏養,早不知道這裏的路怎麼走了。一路雞飛狗跳的去救人,還被不知事的人噴了一臉。

太守見他搖頭,急得以為事情不順利,都要擺正官帽去請罪了。白崇光拉住自家父親搖頭道,“一切順利,父親不必擔憂。”

夫人也跟着拍了拍胸口,“小緣呢,小緣可有什麼消息。”

“她…她也好。”想到那個對他破口大罵的人,白崇光實在不想回憶起他的臉。

夫人點了點頭,“好就行,好就行…你快去歇着吧,往後的事情可還多着呢。”

太守招呼下人從後頭牽了馬車,正要上車之際,白崇光叫住他,“父親可是要去趙府。”

“是啊。雖說只是換了府,到底也是遷了新房,辦不辦還得問問老將軍的意思。”

“父親明日再去也不遲,這會兒一大幫人估計剛到門口。父親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太守看着自家兒子這副模樣,一邊嘆着氣一邊敲了敲他的腦袋,“你這孩子,還真打算就這麼算了嗎。這事本該你自己上心,可偏偏是個木頭腦袋。想我和你母親也不算生疏,你怎麼沒開些竅呢。”

聽話里說到母親,白崇光回頭看了看。“母親有你自然不會受苦,可是我不一樣。”

太守已經坐定,聽兒子還在狡辯便說,“哪裏不一樣,能上天還是能入地,自己的人都哄不好,光長着張嘴吃飯了!哼!”

“你父親很少這樣說話,是急上了頭,別往心裏頭去。他也是為你擔心的,你整日在外頭奔波,說起來是為朝廷,但是能踏踏實實落腳的日子能有幾天。他是怕呀......”

“母親,您又多慮了。”說到這個,他這次回來已經好些日子了,身上還背着事務呢,“母親先回府吧,兒子還有事要忙,就不等父親回來了。”

“這回出去什麼時候回來,後面的事情還得有你呢。”

白崇光心裏算了算,“大半個月吧。如今這邊的事情要緊些,去不了多長時間。”

都來不及給他收拾幾件合身的衣服,夫人就看著兒子跨馬飛奔而去。

“早知道他是個不安定的性子,年輕的時候就應該多生養幾個。不至於老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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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如初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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