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謀生

第三章 謀生

一天下來,不僅土地分割問題沒有得到解決,還吵得你看我不順眼,我看心煩的。

大家都藉著夕陽殘留下的餘暉之光趕這回家吃飯去了,來的時候沒料到會出現今天這種情景,也就沒有準備手電筒。所以,家離這兒遠的還得趕緊着走,不然這一路上不僅坑坑窪窪的容易摔跟頭。

夜幕降臨,雲回住的小破屋又恢復的沉悶的寂靜。

本是陽春三月的天,卻因為這有些過分的凄清而蒙上一層寒涼之氣。

這歪歪扭扭的補丁屋,電線因為大火焚燒過後就沒去接通,雲回此時用來照明的是領居家擱置多年的煤油燈。燈芯早已不能用了,好在這種燈維修跟它的製作一樣,都很簡單;製作時一個棕色敞口玻璃罐,蓋上一塊薄鐵皮,鐵皮中間用釘子戳一個孔,再找一根長度適宜的棉線穿過這個孔,拉出來兩三厘米長的棉線就可以了。

使用的時候在燈芯下的玻璃罐子中倒入煤油,將作燈芯的棉線用煤油侵泡過後,就可以使用了。

燈芯很容易壞,因為它經常會因為煤油沒有或是量太少而被燃燒,所以,燈芯要經常換;沒有棉線的時候,就經常看見家裏的大人去棉被的縫隙處扯出一點棉花,搓一搓,搓成長條來替代棉線作燈芯用。

它的製作簡單也註定了其弊端諸多不計其數。

長期用慣了電燈的眼睛在這盞煤油燈昏暗模糊的光線下,像一個瞎子一樣的磕磕碰碰的在小屋忙碌着。

大火焚燒了家裏除了雲回之外的所以有,現在屋子裏僅有的幾件炊具都是周圍領居可憐雲回贈送的:一把燒開水的水壺,常年的煙熏火燎使其顏甚煤球,上面泛着一層油煙的光澤;一口炒菜的鐵鍋也是同一色系,除此之外還是斷了柄的;還有一個大碗,一個勺子,一個盤子片,碗和盤子都是陶瓷的,勺是不鏽鋼的。

這便是雲回現在所有炊具,今天,她自己撐着努力的煮了一碗面,用了一些前幾天辦喪事用剩下的一些跳了煮了一個湯,將就着這一頓晚餐。

這一個夜裏,同前幾天夜裏一樣,雲回總是一次又一次的從驚悸中醒來。就算不醒時也總是噩夢不斷,彷彿積壓了幾輩子噩夢似的,都迫不及待的在這時齊齊湧現。

這幾天裏,是雲回幾十年來最討厭睡覺的時候。

前一次的這時,她雖然難受,也害怕,但還是厚着臉皮呆在奶奶家,不像現在一樣時時做噩夢。

可現在雲回不想去了,因為這時候過去,不僅遭人嫌棄,還落人口實。他們更有理由收回那些土地了,不去可能也不能打消他們的念頭了,但好歹每增加他們分地兒的籌碼,沖這點就足以讓她留在這裏了。

因為只要土地交出去了,以後自己寄人籬下的生活都是奢侈,更遑論其他。

第二天清晨,嗚哩哇啦的聲音圍繞小破屋周圍。

剛剛睡安穩的雲回再次醒來,後來那十年左右的時間養成的一個毛病——起床氣此時更甚嚴重;雲回火氣很大,但現在自己這處境又不能發出來,只能將氣兒堵塞在嗓子眼兒,心情十分糟糕。

爬起床來,一打開門,一堆人圍繞成一個圓圈在那兒爭論“土地歸屬權”。

而此時開門而出的雲回顯得尤其多餘。

她被他們堵在了討論圈之外,插也插不上嘴,顯然,他們隱隱約約明白了昨天雲回在其中所使的套路了。

昨天的戰術今天是不能繼續用了,暗的不行,只能扯破皮敞開說了。

目前按照他們的劃分是,爺爺奶奶“收回”那條四季流水量都挺大的那五畝肥地,坡上那那一大片“分”給老大和老二家,另一個外山腳下的一塊土質一般數量也一般的是老三家的,剩下的是老五老六兩家均分,而雲回的父親排行第四。

等都分的差不多了,雲回脆生生的故作天真的問道:“爺爺,那我誰家養啊?誰家供我讀書呢?還有我住在哪兒呀?”

聽着這一連串的問題,頭髮花白皮膚黝黑的老漢臉沉沉的拉了下來,不吱聲。

四周喧囂的吵鬧聲也頓時沉寂了下來,時光彷彿被卡住了,停滯不前。

“能住哪兒啊?你就跟着誰家幹活住誰家。書什麼的你看看周圍有幾家姑娘有你這麼大了還讀書的?讀什麼書嘛!”

“可是……”

“可是什麼可是,你爸媽種的那些地還不是我們分給他們的,現在收回來名正言順。”

“你也不要搬出你學過那半吊子水平的學識來壓我,我老婆子活這麼大歲數自己的地自己收回來理所應當,你要去告狀就去,也不怕你,其他的事就別在這裏煩人了。”

一席話阻斷了雲回所有的盤算,確實,這地的歸屬權此時說出去只能是一樁無頭公案。

況且此時誰會為了一個孤女得罪更多人呢?

“爺爺……那……那我可以把我爸媽他們自己開墾出來的那一片地么?”雲回低聲怯怯哀求道着,又慌亂急切的解釋道“我會自己養活自己的,不會跟你們添任何麻煩的,好不好?”

周圍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珠子到處亂竄,都在心中盤算着自己的利益,沉默着沒人回應。

“咳咳——,爸,媽,要不就答應小回吧!這孩子可能是因為她爸媽養的嬌氣,跟我們這些幾個擠在一起住的孩子住不慣;我可聽了老四說過人家可是一個人睡一間房的,我們家可沒有多餘的房間!”二伯聲情並茂的闡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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