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章:朱雀閣上司空事
秋水亭里,三人邊吃邊聊,相談甚歡,方正為辰塵和簫何介紹了一些關於老城的事情。所謂“老城”,就是朱雀王朝時期的首善之地,名曰“朱雀城”,王朝覆滅后,人們漸漸都習慣叫這裏為“老城”了。
談及老城四大家族時,辰塵順勢問道:“方公子,可否向你打聽一位來自司空家的人?”
方正笑道:“但說無妨。”
辰塵說道:“我記得叫作——司空寅,有一桿紅紋長槍。”
“誰。”簫何一吃驚,問道。
“司空寅。”辰塵再次說道。
與“秋水亭”相隔一棟“層林盡染”樓的“秋高氣爽”樓上,司空寅提起酒壺一飲而盡,嘆了一口氣。坐在對面的朱紅霞衣女子抿嘴笑道:“師弟,又在外面欠了什麼債啊?”司空寅皺過眉頭:“什麼叫‘又’!”
方正回答辰塵道:“你說的那位是‘蒼離火槍’,司空家家主。”
話音剛落,一桿紅雲火紋長槍從天而降,掀起小陣氣浪,繼而落下一位身披赫赤長衣的男人踏在槍尾。男人背着雙手,從槍上躍下,身後兩條飄舞的衣袖順之垂下。
方正起身問候道:“司空世叔。”
司空寅踏步走近,點頭示意,道:“送你的赤霄白馬怎樣了?”
方正望了眼辰塵,回答道:“看樣子應該是安分了。”
司空寅幾聲笑:“那馬性子極烈,要收服它可不容易啊。”說著看向簫何,抬起手上下比量了一番,詫異道:“我記得上次見你才——一眨眼都竄這麼高了。”
簫何皮笑肉不笑:“叔父,您上次見我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司空寅仔細回想道:“估計快六年了吧。說起來還是怪你那死板的老爹。”
簫何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就不打攪你們了,等下次有空再請你們喝酒。”司空寅最後對辰塵說道:“借一步說話。”
司空寅與辰塵從一條小徑離開。走出十餘步,還留在秋水亭前的“蒼離”長槍一陣鬆動,朝司空寅方向翻轉飛去,司空寅張開手抓住,立刻收入了他所戴的納戒之中。
司空寅邊走邊問道:“尊師未來嗎?”
“不清楚,應該是沒來。”
“那——小兄弟如何稱呼?”
“辰塵。”
司空寅拿出一塊“司空”字令牌,遞出並說道:“辰小兄弟初來老城,如有什麼事,儘管來司空家找我便是。”
辰塵不好拒絕,只好雙手接過,道:“那便在此謝過司空家主好意。”
小徑走出去是一條衚衕,穿出去再東轉走下去,能看見“”司空府”宅門和門前兩墩莊重而不失活潑的石獅。
剛走上石階,紅漆大門就從兩邊被打開,門中間站立着一位豆蔻年華的小姑娘,一桿紅纓槍正得意地指向司空寅。
司空寅伸手將槍尖挪到旁邊,蹲下身子摸過小姑娘的頭說道:“落妍,阿爹今日還有事,下次再陪你練槍,好不好?”
司空落妍收槍抱回身前,一雙秋香色的大眼睛落在了辰塵身上。
“幫我去叫你娘親來議事堂一趟。”司空寅站起身對司空落妍說道。
司空落妍“嗯”的一聲,轉着花槍走了。
司空寅不好意思道:“小女,見笑了。”
辰塵回過一個微笑。
司空寅領着辰塵來到司空家的議事堂。進去,最裏面的兩把太師椅正朝門;其餘椅子在兩邊對擺出來,五排,十個位子,已有人落座。司空寅讓辰塵坐上右手邊第一把椅子,並問道:“辰小兄弟是要‘柳如意’還是‘龍枯井’?”
辰塵小聲答道:“‘柳如意’吧。”
議事堂里七位長老的目光都不約而同地聚集在這位墨鶴白衣少年身上,坐在右邊第三位的灰衣男人終於按捺不住,開口道:“家主,這議事堂向來是我們司空家談論大事之地,帶外人來,怕是不怎麼妥當。——還是說,這位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子,帶回來認祖歸宗的?”
此話一出,引得議事堂一片鬨笑。
司空寅立馬怒氣沖沖地拍桌,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罵道:“司空上磐,飯可以亂吃,話可別給老子亂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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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辰塵對面的老人及時以咳聲止住兩人,嚴肅地說道:“這是議事堂,吵吵鬧鬧成何體統!何況還有位客人在這兒,難不成是讓人家來看我們司空家笑話的?”
左邊第二位長老此時說道:“家主還是跟我們介紹一下這位客人,免得教人胡亂猜想。”
司空寅松下臉道:“這位辰小兄弟乃是在下的救命恩人。”
“既然是家主的恩人,自然也是我們司空家的恩人。”後堂走出位緗色衣裳女人,站在了司空寅身旁。
長老們附聲道:“酈夫人所言極是。”
司空寅問候一聲“夫人”后,直接站在大堂中間說道:“我答應過辰小兄弟的師父,將會送出朱雀閣兩成股作為報答。”
議事堂一時間議論紛紛,嘖有煩言,質疑聲不斷。
司空上磐憤憤道:“司空寅,你倒是大氣!朱雀閣兩成股,說送就送!”
左邊第一位老人又緩緩抬頭看向辰塵,語氣平和地說道:“辰小友和令師於司空家有大恩,自當重謝。可這朱雀閣兩成股——未免有些強人所難吧?”
辰塵一直雙手捧着茶杯,只是坐在座位上反反覆復地喝茶。他不好意思地回答道:“這都是家師的意思,我只是受託前來罷了。”
老人面露難色。又有一長老起身說道:“我看還是讓他師父來一趟的好!”
“六長老,不得無禮。”酈詩說道。
六長老不甘地落回座上,生生憋住一肚子的氣。
司空寅向酈詩詢問道:“夫人怎麼看?”
“你是家主,問我幹什麼?”言罷酈詩朝門外走去。推開門,發現了躲在門后偷聽的司空落妍,酈詩無奈地笑道:“走啦。”
“哦。”司空落妍跳着跟上酈詩。
議事堂內,司空寅鄭重其事道:“好了,今日我並不是來和各位商議的,我只是將此事告知大家而已。”
“若有不服。”司空寅周身氣息驟變,這片小天地頓時籠罩在一層威嚴之下,空氣中的靈氣彷彿被抽幹了一般,眾長老真氣的運轉明顯阻滯,感覺自己就像擱淺在岸上的魚一般。司空寅再次說道:“憋着便是。”
長老們萬般震驚道:“你竟然入了星宿境!”
司空落妍轉過身,兩手抱頭倒步走着,興奮說道:“娘親,阿爹已經星宿境了耶!”
酈詩頭也沒回,一邊走一邊笑道:“還不是打不過我。”
長老們相顧無言,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辰塵對座的老人起身嘆口氣道:“散了吧,此事日後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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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閣獨據老城中心之地,人言道:“朱雀之下,佔盡天下半數繁華。”所言非虛,那通天一百零八層朱雀閣,據說有五十層都是用來專門堆放乾坤袋的——光說一個乾坤袋本就價值不菲,遑論乾坤袋裏頭還裝着數不勝數的金山銀山。
昤曨照頂,透過朱雀神像,灑在朱雀閣外牆上。朱雀閣底下三層最寬大,掛有一圈紅通通的燈籠;再往上去,樓就要小了一圈,筆直地聳入雲天。
司空寅移步換景,轉眼間帶辰塵來到一處昏暗的房間,接着運氣推開四面八方的窗戶,從外面鑽進刺眼的光,房間裏一下變得敞亮起來。
“這裏是?”辰塵問道。
司空寅說道:“朱雀閣頂樓。”
辰塵順着窗戶俯視,闤闠遠山被層層流雲掩得朦朧,看飛鳥於霄漢翱翔,似在地上觀魚兒在水中暢遊一般。往上望,龐然朱雀展開兩翅,頭頂一片蔚藍的海被遮去了大半。
一張金絲楠木大圓桌立在房間中央,司空寅拉開一條木椅,令辰塵先坐下,說道:“稍等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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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歡閣——
王二掌柜站在長椅後方,欠身恭敬地問道:“先生,大掌柜不在嗎?”
躺在長椅上的玄袍男子起身,說道:“她跑玄武域去了。”
“這樣啊……多謝先生。”王重陽欲退去。
玄袍男子一把按住王重陽的肩頭,和善地笑道:“小王啊,你留下看清歡閣就好了,我替你去朱雀閣。”
不等王重陽開口,玄袍男子搖身一轉,化為他的模樣然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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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王重陽呆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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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閣頂樓房間裏陸續坐下暮雲灰衣方天堯、袗玄男子“王重陽”、孔雀藍旗袍江柳青、朱紅霞衣李如憶,最後匆匆趕來位銅黃大衣的中年男人。
司空寅在辰塵旁邊坐下,道:“既然諸位到齊了,就向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辰塵。”然後他為辰塵介紹道:“這位是朱雀域域主——李如憶,方家家主——方天堯,孫家家主——孫圭,江家家主——江柳青……”
江柳青笑着說道:“我們在〔柳州〕見過。”
辰塵回過微笑。
司空寅繼續道:“最後這位是清歡閣二當家——”
“認識。”“王重陽”倒在椅背上,雙手抱身前。
“好,”司空寅說道,“客套話我也不說了,今日叫各位前來,是我準備將手下的兩成股轉到辰塵小兄弟名下。”
座上一眾人臉色平靜,毫無波瀾,各自眼神中卻閃過不同的明暗,有人心裏的算盤更是打得叮噹作響。
“不愧是司空家主,出手豪邁,小弟我自嘆不如。”孫圭撫掌笑贊,率先打破安靜。
李如憶接着開口:“師弟,你想好了?”
司空寅點頭,從懷中摸索出一塊品紅色的鏤空朱雀圖樣玉璧。玉璧巴掌大小,被司空寅握在手裏,其身上的紅色血液在漸漸淡去,不出兩息,它就變作透明。
司空寅將朱雀玉璧放在辰塵桌前,說道:“辰小兄弟把手放在上面就行了。”
辰塵思索良久,卻遲遲未伸出手。
司空寅見他一直不動,不禁心生疑惑,問道:“怎麼了?”
朱雀閣各大東家的目光也紛紛投以這位墨鶴白衣少年。
辰塵深吸過一口氣,緩緩說道:“家師還告訴我,如果司空家主實在為難的話——一成股也可以。”
司空寅整個身子都轉過來面向辰塵,追問道:“你……確定?”
辰塵用力頷首。
“王重陽”嘴角微抽:我怎麼不知道我說過。
“那……好吧。”司空寅心如亂麻,並沒有因為少出一成股而感到慶幸,雖說不管多少股都足以讓人心頭滴血,還是大出血。反倒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漂浮在腦海,揮之不去。這位白衣少年,他完全沒看懂。
辰塵這才伸手貼在冰涼的朱雀玉璧上。當辰塵手心與之接觸時,玉璧重新泛起紅澤,一股暖意隨之湧上手掌。
司空寅又拿出一張排着密密麻麻文字的契書遞與辰塵,囑咐道:“這兩樣東西一定收好。”
辰塵轉動手鐲,收下了朱雀玉璧和契書。
這時孫圭身子前傾,笑言道:“我孫家願出十億金陽買下這一成股,不知辰公子意下如何?”
“孫圭,我勸你最好不要打歪主意!”司空寅愀然作色道。
孫圭立馬搖頭賠笑:“不敢不敢。”
“王重陽”若無其事地瞥視過孫圭一眼。
“沒事我就先走一步了。”孫圭下座離開。
方天堯也起身,說道:“方家隨時歡迎辰公子。”離去。
房間裏還剩下辰塵、司空寅、李如憶、江柳青、“王重陽”五人。
李如意說道:“辰小友初來此地,想必還沒有住所。師弟,有沒有為人家安排?”
司空寅一拍腦袋道:“實在對不住,一時疏忽忘記了。”
李如憶道:“雲夢山山腰有處小院,辰小友若不介意,就到那裏住下吧。”
“王重陽”起座說道:“我帶他去吧。”
李如憶點頭道:“也好,二當家做事素來細緻,辰小友交由你安頓,我也放心些。”
司空寅正想說話辯解一二,結果被李如憶一個眼神給壓回肚子。
“江柳青,我們走。”
江柳青對辰塵留話道:“下次一定來我們江家做客。”說完與李如憶一同離開了。
“走吧。”“王重陽”叫上辰塵。
辰塵向司空寅告辭:“那司空家主,我和王掌柜就先走了。”
“嗯。”司空寅癱在椅子上,一想到回去還有一大堆爛攤子等着要處理,頭就像繞了一圈的蒼蠅,嗡嗡作響,煩得要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