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鴟梟衛
顧箴慢慢吃着飯,腦子裏還在回想着剛才的打鬥。
時間不算長,卻是手段迭出,當然,顧箴說的是那個與武悍都尉胡祝戰鬥的中年人。他不知道那人的名字,但從手段上來看。應該就是韓兮象說過的儒家修士了。
雖然最後不敵胡祝狼狽逃竄,但顧箴還是對其印象更深。
果然花里胡哨才是男人的浪漫,帥就完了。
他吃完飯,將餐具都收到籃子裏,看看月色,約莫已經快到酉時了,就上了床,等着明天劉鴻熙回來看看能打聽到什麼。
翌日,顧箴起個大早,沒等小芸姑娘過來,就自己拿着盆,準備去廚房對面的水井打水。
穿過一道迴廊,顧箴又看見一個身影趴在廚房窗邊,小心地朝裏面窺視。
是周正沒錯了,顧箴權當沒看見,繼續朝水井那走。
周正感覺身後有人,一看顧箴正端着洗臉盆在水井邊打水。他也不在意,那日已經被撞見過了,倒是沒什麼尷尬的,而且周正也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可尷尬的。
顧箴打好水,想着要不要跟小芸說一聲今天就不用送水洗臉了。畢竟讓那麼嬌小的姑娘拎着桶從前院走到後院也要不少路程。
倒不是說顧箴對小芸姑娘有好感,單純是不想麻煩別人。
他將水盆放在廊道欄杆上,又走回來。周正眼見顧箴去而復返,還直朝自己來,不禁瞪了他一眼,待他來到跟前,小聲問道:“你過來幹啥?也是來看汪扶的嗎?”
顧箴心說我看汪扶幹什麼?他解釋道:“我是來找小芸姑娘的。”
周正聽罷一拍顧箴肩膀,“中,來兄弟,我這邊給你騰個地方,咱哥倆一起看。小芸也在裏面。”
顧箴被這一下震得肩膀有些發麻,他掙開周正的手,“不用了,不打擾周護院,我說句話就走。”說著,不管周正一臉敬佩的目光,走到廚房門口敲了敲開着的門。
廚房裏的小芸正在幫着汪扶置辦早飯,除了劉鴻熙、張顏枝和顧箴的之外,他們還要給劉府中的其他下人準備食物,因而起來的都會早些。
幫廚的丫鬟也是每日輪換,今兒正是小芸幫忙。
她抬起頭,就看顧箴正站在門口朝自己看過來,就從灶口站起來,喊了一聲,“顧公子。您起來了啊,我正要去給你送水。”
顧箴看見了放在灶台邊的水桶,灶上正燒着熱水。他擺擺手,“我是來與你說一聲,今兒就不用送水了。我已經打好了。”
“啊。”小芸愣了一下,“是不是顧公子嫌棄小芸慢了。我明兒早些。”
“不是不是。”顧箴連忙解釋,“我在家中都是用冷水洗臉的,也不用人幫忙,我自己打水就好了。”
小芸有些失落,隨即又說道:“那我待會給顧公子送早食。”
顧箴拱拱手,“麻煩小芸姑娘了。那我先回房了。”
“嗯。公子慢走。”
顧箴端着盆往回走,廚房裏汪扶將籠屜放好,看向正給灶台添柴的小芸,調笑道:“顧公子長得好生俊俏啊。”
小芸哪能不明白汪扶的意思,“汪姐就不要取笑小芸了,顧公子是秀才公,看不上我的。”
汪扶嘆了口氣,不再說什麼。
兩人在廚房忙碌,不一會前院養的公雞開了開嗓,喚醒了劉府眾人,小芸準備好早餐,先去給顧箴送了一份,隨後回來幫汪扶為劉府眾下人送飯。
劉鴻熙與張顏枝的一直都是小屏來負責,倒不用二人來送。
小芸拎着飯菜挨個給下人們送飯,最後一份是文順的房間。
文順在劉府地位是比較超然的,不為別的,只因為文順是跟着劉鴻熙從冀中道一道過來的,雖然年輕,但擔任的卻是管家的角色。因而不用跟其他下人擠在一起,有單獨的一間房。
就是地方偏了些。
小芸敲響房門,文順打着呵欠敞開門,隨即笑道:“是小芸啊,給我吧。”
他拿好飯,就要關門,小芸隨口問道:“文順哥昨晚沒休息好嗎?”
文順平日比較隨和,接任待物很有一套,與劉府中的下人關係也很融洽,丫鬟們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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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文順哥。
“是啊,處理些事情。你去忙吧。”文順簡單應付一句,小芸轉身便走了。
他回房關好門,將飯菜隨意放在桌子上,桌子上放着一疊宣紙,一股墨香從硯台沁入鼻中,上面搭着一桿未乾透的毛筆。
宣紙上,密密麻麻寫着人名,字體工整秀氣。
文順將紙拿起來吹了吹墨漬,將其收到床底下,又反過來收拾起硯台毛筆。
這才開始吃飯。
吃完飯走出門,文順順手拿起一旁的掃把打掃院子。
他是沒什麼分工的,一般都是想起什麼便做什麼。
大概掃了掃,文順又拿着魚食去池子裏餵魚。正這時正門門房開了大門,劉鴻熙走了進來。
“老爺。”文順走過去問好,劉鴻熙順手將手裏的卷宗遞給文順。
“幫我拿到書房,夫人起來了嗎?”劉鴻熙問道。
文順搖了搖頭,“不知,我沒見着小屏。”
“嗯。去忙吧。”他說完,正準備走,又想起什麼般問道:“顧箴呢?”
文順想了想,“小芸來過了,應當是起來了。”
“一會兒你去找他,讓他在書房等我。”
“是。”
劉鴻熙來到卧房,推開門,正看見小屏在給張顏枝梳頭。張顏枝聽見推門聲,頭也不回地問道:“是誰啊?”
劉鴻熙示意小屏將梳子遞給自己,小屏送過梳子,自覺地出了屋子,順手帶好了門。
劉鴻熙笑道:“還能是誰?”他按着妻子的頭,幫着妻子梳理頭髮。
張顏枝將一隻手搭在劉鴻熙手背,“昨晚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就是朝廷繳獲了一封密函,上面涉及了一場計劃縝密地行程。主要目的是將前朝太子的獨子鄭嘉從隱幽道秘密送往天南境遍章國。”
劉鴻熙並沒有因為胡祝的交代就隱瞞此事,他知道張顏枝的性格,事關朝廷的事她是從來不會多嘴的。
“朝廷知道之後,按照路線分別通知了隱幽道、陽青道、神揚道三道總牧,讓其派遣手下儘力攔截。但朝廷攔獲的密函有誤,亦或者是朝廷中有人走漏了風聲,畢竟本朝開國二十餘年,難保有朝中官員還與前朝有聯繫。事件、時間沒有錯,錯在了路線上。”
“隱幽道道牧與陽青道道牧分別派遣了手下修士去沿途蹲守,但過了許久也沒有一點消息,不得已回報給了朝廷。朝廷派出鴟梟衛暗中打探,這才知道一行三人已經喬裝成一家三口,秘密沿着水路越過隱幽、陽青兩道,從廣陵府登陸了。”
“鴟梟衛為不打草驚蛇,只得暗中跟隨,並且派人回傳口信,哪知道三人中紀雲禾雖是女子,卻極善卜卦,通過占卜得知行蹤泄露,三人只能冒着暴漏的風險,強行趕路。鴟梟衛冒死攔截,配合廣陵府符禺山的道家高人,最終傷了紀雲禾,但也沒能攔住三人。”
“三人擺脫之後,重新隱匿行蹤,卻不知道為何停留在了咱們懷青縣周邊,鴟梟衛這次尋到后,出於時間打算,沒有上報朝廷,反而找上了神揚道道台,雲斯年雲道牧派出胡祝星夜前往,這才在昨天鴟梟衛釋放信號后,用以飛劍攔截。”
劉鴻熙說完為夫人綰好髮髻,張顏枝問道:“那最後是抓住了?”
“沒有。還是被他們逃了。”
“啊?”張顏枝回過頭,“那該當如何啊?”
劉鴻熙笑了笑,握着妻子的手,“接下來就不是我們能夠參與知曉的了。依我估算,朝廷可能已經在欽原國與遍章國國境派駐了人手。畢竟若是想要進入遍章國,除了江都府沅陵縣這條路以外,東面是他們走不過去的蒼梧山;右邊是佛國須摩提,路途只會越拉越長。”
“那好吧。老爺吃飯了嗎?”張顏枝問道。
“還沒有。”
“正好,我們一起吃。”
“好。對了,剛才我說的,不要說出去。”劉鴻熙還是提醒道。
張顏枝白了丈夫一眼,“你這話真多餘。”
“誰說不是呢。哈哈。”
吃完飯,劉鴻熙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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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常服,踱步來到書房。
門開着,劉鴻熙往裏看去,顧箴正站在書架邊,背着手打量着書架,被自己帶回來的卷宗碼放在桌案上。他咳嗦一聲,顧箴回過頭,走上前作禮道:“劉伯伯。”
“嗯,辭修,別站着了,坐。”劉鴻熙招呼顧箴坐下,自己坐在主位將桌上的卷宗放在一邊,他眉頭微皺了一下,觀察了一眼顧箴,隨即問道:“你對昨天發生的事情怎麼看?”
顧箴看他不着痕迹地將卷宗下面壓着的一封信收進桌案下的抽屜里,也沒多想,他剛才見了封皮,是冀中道那邊來的信,信封已經打開,看上去有些厚實,顧箴估摸着得有四五張信紙,也沒想着拿出來看,畢竟是劉先生的私信。只是看了看署名。
‘賢弟劉信鴻親啟’。
落款是‘齊子然於三月廿一’。
沒再想信的事,顧箴雙手疊在一起,答道:“嘆為觀止。”
劉鴻熙見顧箴沒太多驚訝,就問道:“怎麼?你已經知道了修行者的事了?”
顧箴覺得劉鴻熙這麼見識廣博,又官居縣丞的人,知道這事兒一點都不奇怪,就點點頭,“在常右村,受了常尚山常老先生指點,現在正在衝擊華池穴。”
“哦?”劉鴻熙有些意外,他重新打量了顧箴幾眼,“我說這次感覺你大不一樣,身子也比以前康健許多,原來已經開始進行修鍊了。”
“只是初窺皮毛,常老先生說我已經錯過了年紀,教授了我修行方法后,就多與我說了些修行者的事,倒是也不陌生了。”
“嗯。你既然決定了就要堅持下去。在這方面我沒什麼好與你說的。”劉鴻熙笑了笑,“我曾經也試圖成為一名儒家修士,但這麼多年下去,也未沾到一點浩然氣。我在冀中道時,老師就曾與我說過,我做事瞻前顧後太多,不浩然。我也就絕了念想。再沒去刻意追求什麼。”
劉鴻熙說道這裏嘆了口氣,“往來已十餘年了。”
“敢問劉伯伯老師是哪位鴻儒?”顧箴好奇問道。
劉鴻熙擺擺手,“已經作古,就不提了。”
顧箴也就沉默着沒再說話,劉鴻熙頓了頓,又說道:“昨天的事,你看看也就作罷,裏面牽扯的事情太多,我不便與你說。既然你已經開始初窺修行門徑,那就不會有鴟梟衛來找你。你安心讀書便是。”
“鴟梟衛?”顧箴問道。
劉鴻熙沒着急回答,反而問道:“辭修,你既然開始修行,那你可知天地之氣?”
“自是知曉,天之氣為清氣,地之氣為濁氣,亦是蜃氣。修行者通過吐納天地之氣收於竅穴,即為修行。”
劉鴻熙點點頭,“修行者納天地之氣歸於竅穴,自是清濁兩分,合陰陽之數。清氣先不提,濁氣便是我們所說的蜃氣。蜃氣會勾起並且放大人們心中的戾氣,大起大落間,便會成為你曾經見過的蜃客。”
顧箴點頭,他知道這些,常尚山與他說過。
劉鴻熙繼續說道:“我可以與你透漏一些枝末,也是為了讓你知曉的深些。你昨天看見的煙花,便是鴟梟衛燃放的,目的就是通知胡校尉賊人藏身的地點。而在事後,鴟梟衛還會暗中確保昨天目擊的人當中,不會有人將此事宣揚出去太多。你不用問我如何做到,我也不知道。”
“目的是防止欽原國子民出現恐慌,避免有人因此被蜃氣找上身。”
“鴟梟衛便是朝廷專門用來探聽、監察、對付修行者的機構,修行中人幾乎都知道他們。你不知道,可能是教你的常先生覺得你還接觸不到,所以就沒說。”
顧箴大概知道了,就像他所了解到的崇玄署一樣,都是為了管理欽原國境內的修行者。
只不過是在暗處。
劉鴻熙見他好似明白了,最後說道:“昨晚胡校尉囑咐我與曹縣令自行處理帶過去的人,讓你們不要到處宣揚,我一會也會找文順,周正說明此事。你既然已經開始修行,想必也知道其中利害。若是傳揚出去,雖然不會發生什麼,但難免會有人因此產生憂慮。此舉也是為了不使人們因此勾連蜃氣。”
“你應該知道隱幽道前幾年的戰端,以及近些年來的大小戰事,迫使許多人流離失所,諸多的恐慌情緒以及因為食物、居所發生的諸多爭鬥。致使隱幽道已然豎立起了好幾座蜃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