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密報
皇城上京,御圍內直院。
兩名君衣侍守在一廂書房外,書房內是御圍內侍郎大人尉遲拾齡與北大安寺住持空塵大師在弈棋。有巡防或辦事的君衣侍路過附近都會自覺放輕腳步,生怕驚動了書房內的廝殺方寸間,除了一人之外。
那是一個小和尚,目測年約七八歲,童心未泯,自顧自地在院中找樂逗趣,書房中人沒有吩咐管教,竟是無人敢請。
過了半晌,始終沉靜的書房內終於傳來對話聲:“大師,這一局是本官輸了。”
一個老邁的聲音笑着回道:“大人謙虛了,老衲弈棋已近五十年,今日才只勝得半子,所以,是老衲輸了。”
“呵呵,你們出家人還真的有意思,贏就是贏,輸就是輸,與是非黑白一樣,哪有借口可言。”
“大人所言極是,但並非老衲阿諛奉承,大人僅以弱冠之年,便能執掌威名赫赫的直指君衣,可見大人果然是人中之龍,若是再過上幾年,老衲想是與大人對弈的資格都沒有了。”
“大師言重了,本官其實並無才能,只是沾了我義父的光,混了個官做而已。”
“親貴裙帶也最多掛個閑職散官,御圍內侍郎可不是個普通的官啊,那是天家把皇族的命脈和大棠的社稷都交與大人之手,可見天家對大人是多麼的信任。不過方才見大人落子不定,似有心事煩憂。”
“是有雜念,但也無妨,大師,不如再下一盤?”
“大人有此雅興,老衲自當奉陪。”
聽上去兩人正準備重開一局,外面有人通傳道:“大人,卑職薛鳳戚有事稟報。”
侍郎大人在下棋,下屬若非緊急事務,定不敢打攪,於是書房裏面的人回道:“進來吧。”鳳戚這才推門而入。
大棠御圍內直院直指君衣侍一隊校尉薛鳳戚,身着翻領對襟束腰錦衣,銀緞刺繡官袍,腰佩君衣侍專用的雁翎刀,師承江南恍夢城城主重真。
薛鳳戚見到空塵大師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尉遲拾齡道:“空塵大師是出家之人,得道高僧,四大皆空,更不屑於政務,你該說你的事,不必避諱。”
既然上司這麼說了,薛鳳戚便稟報道:“侍郎大人,枉昭司最近辦了一樁案子,其中有一件賊贓非比尋常。”
“是竊案嗎?這種小事也值得報到直指君衣?”
“枉昭司掌司郭大人覺得這件贓物來路蹊蹺,他有點吃不準,所以才通過卑職上報,請侍郎大人過個目。”
“哦?到底是何物能讓郭大人都不敢下決斷。”
“大人請過目!”
說著,薛鳳戚從一個錦袋中取出一枚印章,端放在棋盤旁。尉遲拾齡只是抬眼一瞟,便道:“本官素來對此等書案之物不感興趣,看不出有何不同尋常之處。”
對面的空塵大師說話道:“侍郎大人,不知可否容老衲觀瞻一眼。”
尉遲拾齡笑了笑道:“有何不可,大師請便。”說罷一抬手,薛鳳戚又親手將印章移到大師面前。
空塵大師撩了撩衣袖,兩指取來印章小心地端詳一番,說道:“侍郎大人,依老衲判斷此物非平民可持有。”
“哦?大師此話怎講?”
“這是天家的御用之物。”
“宮裏的?就是說宮裏有內賊竊取天家用品買賣到民間的案子了,說到底了還是一樁竊案,那也不是本官管轄的事務,薛鳳戚,將此案移交內府監。”
“慢着大人,老衲話還未說完,此物還有來歷。”
“本官願聞其詳。”
“這印章的主人......是鳳后。”
“大師,您說的是先後鳳百朝?”
“正是。”
“敢問大師是如何認得此物的?”
“本朝玄雲三年,鳳后駕臨敝寺,曾賜畫聖楊廣宗的墨寶《南仙施霖圖》一幅,老衲記得那幅畫上面有鳳后的題跋,正是此章。”
“就算是鳳后之物,那也是宮裏的東西,有人偷出來賣到民間,也很正常。”
空塵大師見尉遲拾齡不知其中緣由,便講解道:“大人年紀尚輕,恐怕對二十年前的驚鳥案了解不多,當年孽冠仙火燒鳳櫛殿,鳳后不幸賓天,鳳后的屍身與她所有之器物全都付諸一炬。”
尉遲拾齡說道:“嗯,本官倒是聽說過此案,沒想到大師竟記得如此細緻。”
“所以啊大人,此印章即使鳳后遺物,應早就在那一場大火中化作灰燼了,又怎會重見天日?”
尉遲拾齡聽完空塵大師這一番話,思忖了一下,然後吩咐身後的薛鳳戚道:“鳳戚,派人去枉昭司辦一下文書,此案一概人犯及所得贓物全部押送來御圍內直院,人犯下到塔獄,贓物入庫,請內府監派個人在判一判真偽,這個案子本官就交予你查辦。”
“是,大人!大人,還有一事......”
“說。”
“天象院上報,昨日寅時,界鏡之間發生異象,有身份不明之人穿過界鏡,墜入斑駁界。”
尉遲拾齡剛要落子的手微微一顫,停在棋盤之上。
空塵又問了一遍:“竟有人能穿過界鏡?”
“不光是天象院,四十八處也收穫到了信息,所以此事應當屬實。”
“老衲記得......上一次有人穿過界鏡,好像也是在二十年前,那一年是鳳后賓天,二十年後又有人穿過界鏡,恰巧鳳后之物此時現世,這恐怕不是個巧合吧。”
尉遲拾齡問道:“穿過界鏡的人現在在哪裏?”
薛鳳戚回道:“雍州邊域,太清山境內。”
“太清山?”
“是。”
“我記得二隊的貪泉好像此刻就在太清山吧。”
“是的大人。”
尉遲拾齡考慮了一番,將手中之子落定,並說道:“傳我之令,直指君衣校尉貪泉負責搜尋擅自穿越界鏡之人。”
薛鳳戚問道:“那......找到之後如何處置?”
“嗯......殺了吧。”
“大人,不需要帶回來調查一番?”
尉遲拾齡不再多言,而是對空塵說道:“大師,該您走了。”
空塵雙手合十,道了句:“阿彌陀佛......”
薛鳳戚自知多嘴了,便聽令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