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大雪降至

窗外，眼下的屋頂，已經堆積了一尺厚的白雪，放眼望去，整個神祇城已是地空相接，白茫茫一片。

看着窗外的一片雪白世界，王小二再次陷入了沉思。

許久過後，他回到了火爐邊上，彎腰在一旁的柴匡里拾了一塊乾柴丟進火爐。

脫下了衣服放在一旁準備烘烤。

這時，一張紙團從衣服口袋掉落，滾落到了火爐一旁。

王小二頓時一驚，猛烈轉頭看向了門栓、窗戶等可以進出的地方。不過他立即否定了心中所想。

這個紙團，絕不是他沉睡期間塞進他口袋的。出門之前，自己確信口袋裏沒有紙團，去阿僧祗舍前也沒有，因為他還在口袋裏拿出過那枚銅幣，丟在了阿僧祗雕像前。

那麼，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自己從阿僧祗舍回來的路上，在擁擠的人群中時，被人塞了這個紙團。

王小二隨即一笑。

如果猜得沒錯的話，這個紙團，就是五鳳酒樓塞給他的。

打開一看，只有短短的六個字。

“參加冬至慶典”

“冬至慶典？”

王小二看着紙團的六個字，嘴裏喃喃的說到。

冬至慶典，是神祇城乃至整個李家最重要的一個慶典活動之一，每年冬季第一場大雪第二天，由李家官方在神祇城開始舉行，一般會持續舉辦七天，以表隆重。有關於慶典的起源，就無從考究了，畢竟太過久遠。

作為此類舉國慶典，要打聽相關問題，那是輕而易舉，隨便逮到一個路人，都告知的明明白白的。

王小二換了身裝束，一襲黑色的斗篷在這片雪白的世界，尤為顯眼。

不過，李家神祇城是個國際大都市，就算千奇百怪，在這裏也不足為奇了。

他踏着泡雪來到中央大十字，他記得半天前，他還路過這裏，去到了北街的阿僧祗舍，那時候下着小雪，街道上人不是很多。

難以想像，一場大雪而至，神祇城的人倒像是統一收到指令一樣，紛紛匯入這寬闊的中央大十字。

看得出來，他們是在清理大十字街道，佈置慶典會場。他們無一不是面帶微笑，在大雪紛飛的大十字街上作業和狂歡。這也能從側面看得出來，李家人，對於雪的嚮往，近乎瘋狂。

王小二站立在大十字正中央的劍士雕像下，打量着大十字四周的街口以及房屋建築，思考着突發情況下的應急方案。

雪越下越大，站在大十字中央，他幾乎看不清四個街口的景象。不得已，他只得轉頭往回走。

雪下得太大，像是身處一個另類的私密空間，這他有些漫不經心，全然沒注意到，自己走錯了方向，來到了另一條街道，而且他越走越遠，幾乎走到了中央大街的盡頭。

大十字南街盡頭，這裏距離中央大十字超過十里。房屋多數為一層高，繁華程度，遠差大十字，主要經營着一些鐵匠鋪以及劍鋪。是神祇城有名的劍街。

畢竟，李家可是主修劍道的國度。少了劍，怎麼行？

看着各家劍鋪內，各色客人絡繹不絕，有農民、商人、以及劍客。甚至有李家官方制服的人員出入。

王小二心下一動，自己何不買一把劍？

想到就做，王小二就是這樣的人。他立即走進了臨近的一家劍鋪。裏面的看劍的人，不少。店家根本沒在意這個身穿黑色斗篷的客人。

在神祇城，多數外地來客，都會慕名來到有名的劍街一堵修劍大國的特有風采。

店家自然把王小二列為這類人。

王小二當然不會介意。他在劍鋪內繞了一圈，直覺平平，感覺都很一般，非常的普通。

他轉身走出了這家劍鋪，隨即踏入了另一家劍鋪。就這樣他走馬觀花的看完了這幾乎這一整條劍街。

雪，還在不停的下。

他的視線跳過屋檐，望着灰白的天空。

“看來找把劍，還得看機緣啊，呵呵。”

他略微的自嘲道。

王小二本身沒有寄希望，在這條劍街，一定就能找到一柄逞心如意的劍。

與先前看過的豪華商鋪相比較，街尾的一排牌匾陳舊的老劍鋪，就顯得格外的磕磣了。

王小二本想過去瞧瞧，卻發現，這些老舊的劍鋪，不是劍架空空，就是老闆不在，亦或者乾脆關門謝客了。

這年頭，生意是不太好做。

他無奈的搖搖頭，笑着繼續朝着街尾方向漫步走去。

忽然，他在一家堪稱破舊的老舊劍鋪面前停下了腳步，這間劍鋪，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吸引了他。

那種感覺很淡，時有時無。

王小二一步跨到白雪覆蓋的街道終於，回頭打量着這間老舊的劍鋪屋檐下的牌匾。

當他看到牌匾上幾個古樸的黑漆字時，目光不由得轉向了這條劍街的其他劍鋪。

“柏涯劍庄？”

他很奇怪，別的劍鋪，都是‘某某劍鋪’或者‘某某劍’，而這家破舊的劍鋪，牌匾上盡然雕刻着柏涯劍庄四個字，這牌匾的刻字以及大小，和劍街其他一眾標準化的牌匾很不一樣，顯得十分的莊嚴。

王小二思考着，不由得輕微一挑眉毛，隨即踏進了這間，劍庄。

其實這也是一間劍鋪，裏面空間面積很大，空曠的店鋪內零零散散的擺放着幾個殘舊的劍架，而零零散散的劍架上，倒是擺滿了各式長劍。

王小二還以為店鋪沒人，便自顧遊走在幾個劍架之間，仔細打量起來。

這時，門口的櫃枱處，頭髮糟亂鬍子拉碴的男子，忽然從櫃枱后的小躺椅上坐了起來。此人雖說不修邊幅略顯蒼老，不過年紀不會超過四十歲。

他眯着眼看着皺着鼻樑打量着劍架的方向，似乎視力不太好。他急忙在櫃枱上摸索了一番，終於抓到了一副水晶眼睛掛在了鼻樑上，這才看清劍架之間的王小二。

“老闆隨便看看，千年老店，這裏都是大師的存貨，質量高等，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王小二往櫃枱方向看了一眼，嘴角一揚表示回應。櫃枱老闆也向著他舉了一下手后，打了個哈欠，自顧坐在了櫃枱后的椅子上，等待下一個客人的到來。

這時候，一個韻味十足的少婦，手上挽着着一個菜籃子，邁着小步子走進了劍鋪內。

“柏農，是不是又在睡覺？”

鬍子拉碴的店老闆聞聲，一下子站了起來，眼神有些慌張。

“媳婦，你可回來了，我真沒有睡覺，一直在看店，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昨天賣出去一了把劍，另外，我把多餘的劍架也賣了出去，反正咱家也沒多少劍可以賣了，嘿嘿！”

說著，叫做柏農的店老闆一拉抽屜，將四枚銀幣取出遞到了少婦手心。

少婦掂量着手中的銀幣，重量感讓她格外的踏實，看着一臉獻媚的柏農，她心疼的上前撫摸了一把他噓噓渣渣的臉頰。

“早就叫你把多餘的劍架賣了。我就回了兩天娘家，你就邋遢成這副德行，這兩天你都吃了啥？”

柏農撈了撈後腦，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到。

“我就吃了些醪糟。”

少婦一聽，朝着柏農的臉上作勢就要一巴掌，嚇得柏農抬手側腰，格外的狼狽，完全沒有一個男子該有的家庭地位。

少婦好笑，伸手在柏農的手臂，使出了世間女人的通用招式，面對這一招，不管你是幾門高手，只要你愛老婆，你准無解。

這一招叫做‘二指旋轉捏’！

柏涯吃痛，嘴上趕緊求饒。

“哎哎哎，媳婦兒，輕點，媳婦饒命。有客人看劍呢，給點面子。”

少婦往聞聲鬆開手，往劍架方向看了過去，朝着王小二投去一個和善的笑容，隨即轉頭又把手伸向柏農的面龐。

誰知後者被她這一舉動嚇得趕緊後退，可他又被少婦的眼神給制止了。沒辦法，迫於少婦的淫威只能獃獃的站在原地，等待着少婦的那隻魔手施法。

誰知，少婦竟然只是給柏農捋了捋糟亂的頭髮、取下了他鼻樑上的水晶眼鏡，拿到了自己嘴前哈了一口氣，捏起衣襟擦了擦后，又掛回了柏農的鼻樑，隨即便轉身走向了店鋪內后的廚房。

“你招呼好客人，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少婦作為柏農的媳婦，看似對柏農十分的嚴厲，實則兩人關係十分融洽，萬般幸福。

柏農看着少婦走向廚房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揚，由衷的微笑起來。

隨即，他似乎感受得到了一股異樣，朝着劍架方向看了過來，那一瞬間，柏農的目光如利箭般銳利，不過這股銳利，也就是那麼一瞬間，就連王小二也沒有完全捕捉到。

當和王小二的目光對視后，柏農朝着他笑着搖了搖頭，無奈的攤開雙手，表示被媳婦‘虐待’倒也沒啥不好意思。

王小二則是有自己的看法，這個店主，是個怕老婆的主，這出於對老婆的尊敬。但他也總給王小二留下一絲很極其微妙的印象，說不清。

他繼續挑劍，這裏的劍，質量比先前那幾十家都要高，不過，要說可以入他法眼的，那也真沒有。

總共也沒幾個劍架，王小二沒一會兒便看完了，他走到門口處和劍鋪老闆打了聲招呼準備離開。

柏農一看，那還得了，這個店一天難見一個客人上門，好不容易進來一個，哪能就這樣放跑了。

他趕緊繞出櫃枱，一把拉住了王小二的衣袖。

“客官，別走別走。”

王小二不明所以，轉身好奇的看着店主柏農。

柏農高興的朝着王小二抖了抖手指：“您稍等。”

說著，他便跑到店鋪內的一間雜物房，一陣搗鼓后，伴隨一陣哐啷的聲響，他抱着一個竹編簍，又哐當一聲放在了王小二面前。

王小二一愣，好傢夥，這一簍子的劍，好多連裝具都沒有，就是赤裸裸的劍條，劍柄處還鋼印着一些歪歪扭扭的字跡。

而有十來把，雖說有裝配，但也十分的寒酸，都是木條素裝，木條上着有黑色的防蟲樹漆。

另外，這一簍子劍，看上去像是很久沒賣出去過，連蜘蛛網都有，應該是有些年頭了。這一簍子劍條，少說上百條，至少兩三百斤。店主柏農可以輕鬆搬到自己面前，如果作為一個普通人，這力量真沒的說。和他邋遢的書生樣大相逕庭。

柏農期待的看着王小二。

“額，客官您再看看，看中了哪個，我現場給您裝配裝具。另外，本店免費送展示架一副。”

這家店的店長和老闆娘都十分的友好，王小二印象很好。

“挑就挑吧，實在看不上，隨便買一把就當照顧生意。”

王小二這樣想。

見他有意向，店主柏農立馬在一旁搬了一隻方凳，擺在了面前，隨即將劍簍子搬到了方凳上，方便王小二站着就能挑選。

這真有被人當上帝的感覺，王小二認真的挑選着。

柏農在一旁給他解釋着，這些裸裝劍條的劍柄處文字的代表性。

“劍柄處的文字，是鑄劍師和鑄劍時間，有的，還有劍的名字。”

王小二聽得頭頭是道，不停的點頭表示學習到了。

柏農在簍子裏抽出一柄，給王小二解釋道。

“這把，就是我爺爺柏陽鑄造的，諾，你看，這裏有一個‘陽’字，還有日期，都一百多年了。不過劍本身較為普通，就沒有名字了。”

王小二看了一眼這把劍，沒展現出太多的興趣。

柏農識趣的將劍條放回，右手在竹簍薅了薅，懸停在一把黑色素裝的劍時，他的手稍微停頓了一下，然後很自然的將手伸向另一把劍，拿出給王小二推薦着。

他的動作很快很隱晦，不過這一舉動被王小二給捕捉到了。

他聽着柏農的介紹，表現得有些漫不經心。柏農倒是沒有灰心，將劍條放回，順手又薅了薅這些劍，打亂了之前的插放順序，準備繼續抽出一柄給王小二介紹。

不過，這被王小二給伸手打斷了。

他伸出手掌，輕輕的撫摸着這些劍。

最終，他的手，懸停在了一把木條素裝的劍上。

柏農一看，瞳孔瞬間縮小，如同射出一絲利芒一樣盯着王小二手掌下的那柄素裝長劍。

王小二隔空近距離感受了一會兒，落下手掌，觸碰到了那柄長劍的木裝。

一瞬間，他全身血管猶如寒冰穿梭一般的突兀，他下意識的收回了右手抬到自己的眼前。

“這是怎麼回事？這，這，這把劍，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