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獵鷹計劃

第二十章獵鷹計劃

葉楓無聲無息的走了進來,垂手站在椅邊。余觀濤頭也沒抬,淡淡的道:“楓兒,你回來了?”葉楓恭敬應道:“是,師父。”余觀濤道:“事情辦得怎麼樣?有沒有遇到麻煩?”葉楓道:“正如師父所料,那惡賊不防弟子千里而來,一劍就被弟子取了性命。”余觀濤呵呵大笑幾聲,道:“一劍取了性命,很好,很好。”

他一按椅子扶手,身子似裝了根彈簧,倏然縱了起來,一尺余長的旱煙桿筆直伸出,快若電光石火往葉楓喉嚨戳去,道:“是這樣的么?”葉楓知道余觀濤在考量他的武功,當即打起精神,上身後仰半尺,旱煙桿順着他的額頭,沖了過去。余觀濤趁他不及起身,旱煙桿下壓數分,點向葉楓肩胛數處穴道。左掌往他小腹按去,竟是要讓他跌倒在地,站不起來。

葉楓審時度勢,自己上半身已被余觀濤壓制,倘若強行突破,勢必將自取其辱。可是不設法站起,一旦被余觀濤按倒在地,少不得要被余觀濤罵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余觀濤嘿嘿冷笑道:“你的穿心劍呢?”雙手並不放鬆。葉楓心念一動:“與師父交手,當然是只輸不贏。但輸也要輸得有技巧,就像拍別人的馬屁,既不能引起別人反感,又要讓別人印象深刻。”道:“在師父面前,弟子不敢撥劍。”

說話之時,腰間的長劍已抵住地面,鞘中的劍受到撞擊,錚的一聲,衝出半截。劍柄正好撞在旱煙桿上,把它盪到一邊。葉楓道:“劍老兄,你不聽話了不是?當心我把你拿去換酒喝。”手忙腳亂把長劍插入鞘中,左膝屈起,將余觀濤手掌頂到一邊。余觀濤哈哈一笑,道:“本領不見有甚麼長見,油腔滑調倒是厲害得緊。”胸脯凹了進去,嘴巴一張,幾口濃煙噴在葉楓臉上。

葉楓被熏得打了幾個噴嚏,淚水長流,不由自主往臉上抹去。余觀濤道:“你無緣無故哭什麼鼻子?”旱煙桿往他左腿勾去。葉楓雖然目不見物,但是聽風辨位,右掌去撥旱煙桿。余觀濤道:“你想抽煙?直說便是嘛。”旱煙桿前遞,塞入葉楓掌中。旱煙鍋早燒得滾燙,嗞的一聲,灼得葉楓哇哇大叫。余觀濤勾住他腳踝,葉楓頭下腳上,翻了個大跟頭。

余觀濤道:“就憑你這三腳貓功夫,我實在不敢相信,你能一劍取了別人性命,除非你是走了狗屎運,意外得手,華山派在江湖上巋然不倒,從來不是靠奇迹與運氣,而是過硬的本事。”說到最後,已是聲色俱厲,旱煙桿遞出,往葉楓肩頭擊下。葉楓心道:“我再不打起精神的話,恐怕師父要問候我十八代祖宗了。”沉聲說道:“弟子從不敢弄虛做假。”右掌撥開旱煙桿,左腳往藤椅踢去,意欲逼迫余觀濤站起。

余觀濤道:“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明白,躺着多舒服啊。”雙腿筆直伸出,將葉楓左腳夾在中間,一扭一絞。倘若葉楓不知進退,恐將重蹈覆轍,摔個跟頭。葉楓撥起身子,往後倒縱。余觀濤低喝道:“哪裏去?”旱煙竿舞得呼呼作響,如同長劍一般,罩住了葉楓。葉楓既要防範莫被他點到穴道,又要注意他突然噴出的濃煙。被困在極小圈子之內,難有作為。余觀濤道:“不過是尋常的圈子,你卻劃地為牢,作繭自縛。”

也不見他有任何動作,他所坐的椅子似長了輪子,駝載着余觀濤,在葉楓身邊滴溜溜的兜着圈子,雙足連踢,等於給葉楓又加了一道緊箍咒。這銅牆鐵壁,葉楓該如何破局?此時葉楓如果對手換作別人,見他如此在自家身邊耀武揚威,早就撥劍破之,可是面對的是余觀濤,葉楓哪敢劍氣如虹,縱橫捭闔?

正好葉楓眼光瞥見屋檐下的一盞燈籠,心中突的一跳,暗道:“燈下黑!看來師父椅子底下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余觀濤見他眉頭微皺,以為他無計可施,嘆了口氣,道:“你武功既沒有長進,應變也這等遲鈍,我怎能放心由你將華山派發揚光大?”旱煙竿轉了個彎,往他額頭敲去,用了幾分勁力,顯然是恨鐵不成鋼,不打不成器。

葉楓道:“弟子頑劣,辜負了師父的厚愛。”腦袋微微一側,避開旱煙竿,腳下加速,徑直往椅子衝來。余觀濤識破葉楓意圖,道:“我要你腳踏實地做事,你偏偏要陰違陽違,專走歪門邪道。”臉上帶着笑意,並無責怪之意。余觀濤雙足捲起一股勁風,踢出十餘腳,不讓葉楓逼近。葉楓趁他新力未生,餘力將盡之時,尋了個空隙,足不停頓,衝到了椅子底下。余觀濤笑道:“我又不是和你捉迷藏,你躲着做甚?”

他腰部使力,連人帶椅往葉楓壓去。葉楓笑道:“那邊樹下沒日頭,應該更舒服。”雙手托住一送,余觀濤連人帶椅飛了出去。葉楓心道:“我若不見好就收,就是自作自受了。”裝出在乎余觀濤安危的樣子,跟在椅子之後。余觀濤笑道:“你還是不夠老練。”右腳疾出,踢向葉楓的左脅。葉楓就等他這一腳,身子晃了幾晃,終究躲避不及,仆倒在地。余觀濤輕飄飄的落下,道:“幸好與你的交手的是我,若是他人,豈是踢你一腳如此簡單?只怕你早被刀劍刺穿胸部,嗚呼哀哉了。”

他頓了頓足,嘆道:“千教萬教,依然是死腦筋,不曉得變通。”葉楓唯唯諾諾,道:“弟子愚不可及,又讓師父生氣了。”心道:“我越獃頭獃腦,越顯得師父英明神武。”余觀濤指頭在他臉上戳戳點點,道:“要想命長一些,便不能濫發善心,你對別人假仁假義,就是對自己生命不負責。”葉楓道:“是,是。”余觀濤臉色稍緩,道:“不過你能與我抗衡多時,已屬不易。畢竟你不是我,可以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白手起家。你能看家護院,守住屋裏的東西,已經很了不起了。”

葉楓連連稱是,道來路上各種遭遇,自是釆用春秋手法,該誇大其詞的,決不吝嗇口水,加油添醋。無法搬上枱面的,則是一字不提。像胡恨的真實身份是李少白,以及與余觀濤的恩怨情仇,葉楓完全跳過不說,好像從沒有遇到那些事。余觀濤一拍大腿,道:“很好,胡恨固然本領了得,但你只須記住一句話,路見不平,便該拔刀相助,哪怕打不過,丟了性命,也要挺身而出。想當年我孤身一人在川南,碰到‘涪陵五虎’欺負人,我何曾猶豫過么?大喝一聲,沖了上去。身上大小創口十三處,卻始終一步未退。”葉楓道:“弟子雖然不肖無能,但是多少懂得道理,弟子若是畏懼退縮,便將有許多人死於非命。”

余觀濤道:“胡恨縱橫天下幾十年,次次能全身而退,靠的不是武功,而是計謀和手段。你那些自以為聰明的詭計、小伎倆,在他眼裏,簡直就是大笑話。”葉楓臉上一紅,道:“胡恨手段層出不窮,弟子被他耍得眼花繚亂,無法招架。”余觀濤凝視着葉楓,意味深長道:“胡恨儘管陰險狠毒,可是他有許多地方值得你們借鑒,千萬別被名門正派這些虛假的東西,綁住了自己的手腳,別人只關注你的結果能獲得多少東西,誰在乎你在過程中用了多少陰謀詭計?”

葉楓怔了片刻,道:“不錯。”回答得極為勉強。余觀濤道:“你那個新交的朋友趙魚,未免太迂腐可笑了,把自己處於與人為敵的境地,別人如何不算計他?無論是想為國效力,還是想出人頭地,必須順應大勢,與大家合得來。只要通透人情世故,誰會故意與你為難?”葉楓無言以答,現實不正是這樣的么?余觀濤嘆道:“我之所以這幾年良莠不分,大力擴充華山派,因為在五大門派當中,華山派實力最弱,而且你們的本領尚不足以獨擋一面,我唯有虛張聲勢,讓其他門派不敢有非份之想。”

他摸了摸滿是皺紋的臉,嘆道:“倘若我是得過且過,胸無大志的人,根本不會人未老,頭先白。內憂外患,容不得我清閑自在啊!”葉楓聽了,不由自主的肅然起敬,道:“弟子願為師父效犬馬之勞。”余觀濤道:“儘管我行事低調,鋒芒不露,仍然難消兩大長老會,另外四大門派對華山派的猜忌和打壓,可以說獵鷹計劃,完全針對華山派量身定做。”葉楓瞪眼叫道:“獵鷹計劃?”余觀濤道:“五大門派分別派出三名年輕弟子,後天在華陰城……”

葉楓吃了一驚,道:“這不是在我們的眼皮底下么?”余觀濤苦笑道:“不到我們眼皮底下,怎能窺探得出華山派的虛實?”葉楓道:“我們乾脆示弱,讓他們什麼也得不到。”余觀濤搖頭道:“我們這次必須露出肌肉,讓他們以後碰也不敢碰我們。”他凝視着葉楓,眼中充滿了期待,道:“你一定不會讓我失望的。”葉楓的心突突亂跳,道:“我能做甚麼?”余觀濤道:“在三天之內,誰先拿到飛鷹尊,誰便是贏家……”葉楓深吸一口氣,道:“飛鷹尊在誰的手裏?”

余觀濤道:“千面如來聞大先生的手裏,他擅長易容化裝,要想把他找出來,並非件容易的事,況且還要應付另外四大門派的人,楓兒,你肩上的擔子不輕啊。”葉楓大聲道:“我不會讓師父失望的!”余觀濤喃喃道:“在不傷和氣的情況下,你可以不擇手段行事,我要讓那些人記住一個道理,華山派雖然弱小,但決不是任人擺弄的軟柿子。”葉楓握緊拳頭,只覺得全身熱血沸騰,道:“誰跟我去?”余觀濤忽然笑了笑,道:“肯定是與你平時關係好,合得來的人,至少配合起來不成問題,小元子算不算一個?”

葉楓也笑了笑,道:“小元子當然算一個。”余觀濤眨了眨眼,帶着狡黠的笑意,道:“你願意帶上影兒么?”葉楓腦子“嗡”的一聲響,登時頭暈目眩,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顫聲道:“什……什麼?”余觀濤哈哈大笑,道:“男女搭配,幹活不累,難道你不願意么?”葉楓道:“我……高興極了,我……怎麼不願意?”語無倫次。余觀濤微微一笑,道:“你師娘為你特意準備了家宴,你可不許找理由推脫哦?”

“聽說你差點抓住了胡恨,有人說胡恨長着三頭六臂,凶神惡煞,有人說胡恨是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他到底是怎樣的人?”楊潔一見到葉楓,按捺不住好奇心,嘴裏如連珠炮般,不停地追問着葉楓。葉楓心頭卻酸楚極了,暗道:“他不是胡恨,他是李少白。”又見余觀濤滿臉笑容,似在取笑楊潔,葉楓又想:“師父不知道比李少白強了多少。”慢慢硬下心來,道:“我從沒見過那麼殘忍冷酷的人,只可惜我沒殺了他。”

楊潔道:“他為什麼不到華山?否則必然是我的劍下之鬼。”香辣脆筍、清蒸魚、八寶鴨、五香牛肉、華山咸雞、糯米糖藕……足足有十幾道菜,把一張嵌着壽山石的小葉紫檀木桌子,擠得一點空隙也無。就連盛裝菜肴的碗碟,均是產自景德鎮官窖的精品瓷器,在燈火照耀下,瑩潤如玉,通體明亮。余觀濤手指輕輕敲着桌子,眉頭微皺,嘆了口氣,道:“楓兒又不是外人,三菜一湯足矣,弄一桌子的菜,簡直鋪張浪費,有些尊貴的客人,我們也沒有這般招待過。”

葉楓想不到成了眾矢之的,說又不是,不說又不是,甚是尷尬。楊潔臉色一沉,白了余觀濤一眼。余觀濤恍若不見,繼續說道:“花錢容易,賺錢難。這嘉陵江的青魚,望天湖的蓮藕,松江府的八寶鴨,一路上舟車勞頓,運到華山得花多少錢?怕就怕口袋沒幾個錢,偏偏擺出闊佬富豪的派頭,大手大腳撐面子。”

他們平時和眾弟子吃在一起,除非有了客人,他們才會另設宴席。楊潔冷笑道:“你就記着你的貴客高朋,來的時候,美酒佳肴盡情招待,去的時候,每人贈送二百兩銀子盤纏,江湖上誰不知道華山派余掌門慷慨大方,急公好施……”余觀濤不由面露得意之色,哈哈大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嘛,你不去花錢,誰來替你抬花花轎子?”楊潔道:“是啊,你只對別人出手闊綽,花錢如流水一般。對自己人卻摳摳縮縮,巴不得一文錢也不用花,我們多吃一道菜,你便心痛得要命,是也不是?”

余觀濤臉紅了一紅,苦笑着道:“我對別人慷慨,別人對我還不是豪爽?況且我又不是傻子,專做別人的冤大頭?再說你來我往,大家感情深了,在江湖上辦事,就有人給我們的面子。我到別人那裏做客,走的時候,別人還不是銀子相贈?人情來往,又是另當別論。”楊潔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不由莞爾一笑,道:“老頭子,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打腫臉蛋充胖子,一直自欺欺人,累不累啊?我和你出了那麼多次的門,可是從沒見到有人給你銀子,莫非那些人是晩上託夢給你銀子的?”

余觀濤又是大笑,笑了一陣,才道:“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當面給銀子多掉身價啊?別人的確私下給了我好多次,只不過你沒有看到而已,何況我們又不差錢,要別人銀子做甚?你知道我的性格,寧願讓別人欠我的人情,也不去占別人的便宜。”楊潔笑得渾身顫抖,道:“失敬,失敬,原來你是菩薩下凡,只求付出,不求回報。我倒問問你,那些收你銀子的人就很差錢了?哪一個不是富甲一方,家境殷實的江湖大佬?”余觀濤一時詞窮,強行分辯道:“我為將來佈局,當然要先吃點虧,不過你儘管放心,有朝一日,我會連本帶利一一拿回,那些錢就像借高利貸,包管只賺不虧。”

楊潔吃吃笑道:“但願你一本萬利,財源滾滾。”余冰影歪着腦袋,湊到葉楓耳邊,輕聲說道:“別看我爹爹在外面板着面孔,威風凜凜得緊,可是一到了我娘面前,總是理屈詞窮,下不了台。這叫做一山更比一山高,強中更有強中手。”葉楓笑道:“我也一樣。”余冰影臉頰一紅,呸了一口,道:“我們又不是……不理你了。”楊潔忽然捋起衣袖,露出一截如藕般潔白細膩的手臂,她平時保養得極好,肌膚恰如十八九歲妙齡女子一般,光滑而有彈性。

葉楓幾乎連氣也喘不過來,雙眼發直,余冰影手肘往他胸口撞去,怒道:“你不許看。”葉楓如夢初醒,忙別過臉去,心中怦怦亂跳。只聽得余觀濤叫道:“阿潔,你無緣無故捲起袖子做甚?難道今天很熱么?”楊潔嘆了口氣,幽幽說道:“堂堂華山掌門夫人,身上居然一件首飾也無,說出來誰會相信?打雜的王嬸,張姐,人家戒指,耳環,項鏈,一樣不少,難道我就不如她們?”余觀濤哼了一聲,道:“她們都是粗俗的下人,怎麼能和你相提並論?”

楊潔輕輕撫摸着圓潤無暇的手腕,媚眼如絲,讓人怦然心動,柔聲說道:“這麼精緻的手腕,倘若配個玉鐲,戴條手鏈,豈非更美?我說的是不是啊,余大掌門?”余觀濤“呀”的一聲,似讓蠍子蜇了一口,面紅耳赤說道:“阿潔,你……你……怎麼一點記性也沒有啊?我上個月不是給你買了套首飾嗎?還是正宗‘甲昌盛’首飾,二百兩銀子一套,一個子兒都講不下來,咦,你那套首飾呢?影兒你當時也在場,得為我做個見證,免得我又被你娘冤枉。”

余冰影聳了聳肩頭,笑道:“爹爹你那件事做得確實很不地道,我實在不好意思幫你的忙。”余觀濤臉色忽青忽白,大聲說道:“你說什麼?我怎麼就不地道了?”楊潔冷笑道:“什麼‘甲昌盛’,明明就是‘申冒盛’,不到一個月時間,全掉了顏色,銹跡斑斑。”余觀濤瞪着眼睛,驚訝道:“我不相信。”楊潔怒道:“我會誣陷你不成?大家都取笑我,我的臉皮都讓你丟光了。”余觀濤叫苦連天,說道:“我又不是什麼行家,哪裏分辨得出誰是‘甲昌盛’,誰是‘申冒盛’?誰想得到那些奸商,居然在筆劃上動了手腳?”楊潔道:“是啊,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原來你把我當傻瓜,存心來騙我的。”

余冰影忍不住插嘴道:“真的太假了。”余觀濤狠狠白了她一眼,余冰影一吐舌頭,不敢說話了。余觀濤一拍桌子,氣乎乎說道:“那些不法奸商,騙人手段越來越高明,讓人防不勝防,我定然饒不了他們!”楊潔凝視着他,意味深長道:“余掌門心思慎密,精明幹練,想誘你上當,簡直難於上青天。依我之見,你不僅完全知曉內情,而且有意而為之,錢花在自家人身上,既沒有半分回報,倒不如能騙則騙,能哄則哄,是也不是?”余觀濤乾笑幾聲,道:“阿潔你誤會我了,我承認我小氣摳門,但我怎能算計到你頭上呢?那不是好壞不分么?反正我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

楊潔道:“我姑且信你一次,我來問你,那些破銅爛鐵值得了二百兩銀子?”余冰影壓低嗓子道:“那套假得要命的首飾,最多不超過二兩銀子。”葉楓大吃一驚,道:“不會吧?有這麼離譜?”余冰影微笑道:“怎麼不會?不信你走着瞧,我最了解我爹爹了,最喜歡剋扣自己人。”她忽然沉下臉來,盯着葉楓,眼光閃爍,好像在說:“你以後用這套手段來騙我,我可不是我娘,心慈手軟、好說話,我一定要你吃盡苦頭。”葉楓搖了搖頭,摸摸自己的嘴巴,又拍拍心口,最後指指自己的膝蓋,好像在說:“我心口如一,說一不二,決計不敢騙你,若有違反,叫我跪床腳、跪搓衣板都行。”

余冰影不由得滿面通紅,一直紅到脖子下去,然而她的嘴角眉梢,卻蕩漾着濃濃的柔情,好像在說:“說到就要做到,莫怪我到時翻臉不認人,讓你跪搓衣板,是便宜了你,要跪就跪橘子,壓爛了有你好看。”余觀濤支支吾吾道:“啊……啊……那個……那個……好像……好像……多說了一點點,大概花了一百兩……對,就是一百兩銀子。”楊潔氣極,喝道:“你還不肯和我說實話?也好,今晚我和影兒睡。”余冰影摟着楊潔的脖子,拍手叫道:“媽,你不會騙我吧?我請你吃蜜餞,核桃仁。”

楊潔撫摸着她的秀髮,道:“還是影兒對我好。”余觀濤極不情願伸出兩個手指,乾笑道:“二十兩,請你相信我,這下真沒有水分了。”葉楓心道:“二百兩變二十兩,師父太會玩弄虛作假的把戲了。”楊潔怒氣沖沖,尖聲叫道:“你還在給我打馬虎眼,和我都不肯說實話?你心中到底有沒有我?”余觀濤低聲說道:“花了一兩八錢銀子,我鬼迷心竅,我對不起你,我胡塗,該打。”抬起左掌,拍拍兩聲,輕輕打了自己兩紀耳光,道:“打你這個老不正經,打你這個小氣鬼。”

楊潔嗤哧一笑,怨氣兀自消了,冷冷道:“你對不起我的事,做得還少么?”余觀濤信誓旦旦道:“僅此而已,下不為例。阿潔你儘管放心,這個月底我一定買套正宗的‘甲昌盛’首飾給你,決不食言,說到做到。”余冰影道:“媽,你放心便是,我給你聽在耳里,記在心裏。”楊潔格格笑道:“二百兩銀子,比挖你的心頭肉還難受,你當真捨得?你不會再弄套假貨來應付我吧?”余觀濤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若有……若有……”楊潔聽他說得極不情願,不由得意興闌珊,道:“大家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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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客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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