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歲

轟轟烈烈的六月說來就來，洛停年迎來了他的高考。

而高考之後，便是少年盡情放縱的時光。尤其是洛停年，那樣好的成績，那樣好的家世，他最有放縱的資格。

高考結束的那個晚上，洛停年沒有回家吃晚飯。諾大的餐桌上只有洛老爺子與之了。洛老爺子不說話，之了也一徑沉默，餐廳里靜的可怕，只有碗筷相撞的輕微聲響。

直到最後，洛老爺子扒乾淨碗裏的最後一粒米，放下筷子嘆了聲：“都長大了，翅膀硬了，留不住啊！”

然後他站起身，獨自回房。之了站起身低頭送他，一抬頭看見那個一向腰桿筆直的英雄老人的背影竟是一片孤寂和荒涼。

“唉，停年高考完就要出國了…”阿梅一邊收拾餐桌，一邊感慨，“一早就商量好的，豐年把學校都選好了，停年成績好，出國深造幾年回來能幫哥哥們打理公司…”

他要出國！之了愣在當場。她恍恍惚惚的幫阿梅料理完廚房的事，便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間。之了難以平靜，輾轉了半夜都無法入眠，腦子裏反反覆復都是阿梅說的話，洛停年他要出國了！之了從未有過這樣的不舍，彷彿在某一個瞬間對一個人生出了無限的依賴。

洛停年回來時已經過了凌晨，之了仍醒着。她躺在床上，在黑暗裏睜着眼，清楚的聽到他經過自己房間時的聲響。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的起了身，輕輕的走到門邊，緩緩的將門拉開一條縫，探出腦袋向洛停年的房間望去。可是，下一刻之了被門邊立着的身影結結實實的嚇了一跳。

她的四叔，洛停年，就站着她的門邊，靠着牆側頭看她，笑得促狹，“你這麼晚不睡覺，是在等我嗎？”

她的偷窺被他撞了正着，這讓之了很是局促，她站在那遲疑了一下，有些欲蓋彌彰的道：“四叔，你回來了？我…我去洗手間。”

洛停年盯着她，嘴角微微的上揚，笑得好像能看透她，這讓之了越發的局促，她定定神兒索性邁開步子徑直向洗手間而去。可是走了一半，卻到底先敗下陣來，她回頭望他，咬了咬唇，低低的問出了心裏憋着的話，她說：“四叔，我聽阿梅奶奶說你要出國了…”

洛停年不說話，定定的看她，走廊里昏黃的燈光在他臉上灑落一片叫人捉摸不透的光彩，他走過來輕輕撥開她臉側的頭髮，然後緩緩的笑問：“就為這個？”

他靠得這樣近，身上的氣息格外的清楚。是煙草與酒精混合過的氣味。之了的腦子很快的便遲鈍起來，她輕輕的點頭，咬着唇說不出一句話了。

“別總這樣…”洛停年的手指撫上她的下唇，將她的唇瓣從牙齒下解救出來，“你長大了，以後不許這樣，尤其是對着男生…”

之了並不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還是乖巧的點頭，“知道了，四叔。”

“好孩子。”洛停年慣性的撫她的頭，然後道：“去吧。”

去吧，去哪？之了有一瞬愣怔，但是很快反應過來自己要去洗手間。她茫然的點頭，轉身繼續向洗手間走去。

“哈，已經過了十二點了啊！”

身後的洛停年莫名的說出這樣一句，然後他叫住她：“之了。”

之了回頭看他，“怎麼了四叔？”

“你十四歲了，從現在開始你十四歲了。”洛停年說。

之了驀地愣在原地，然後後知後覺的發現，過了十二點果然是她的生日，竟然有人知道，他竟然知道！

十四歲的少女眼裏起了霧，凝結出了亮晶晶的露珠。淚眼朦朧里那個高大英俊的少年緩緩的走過來將她擁進了懷裏，他說：“之了，生日快樂！”

這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記得自己的生日，也是第一次有人對她說：“生日快樂！”

她在他懷裏用力的回抱着他，將他箍得緊緊的，淚不可遏制的濕了他的t恤，她說：“謝謝四叔…”

洛停年很是心疼，敏感兒又脆弱的孩子，叫人生出無限保護欲的孩子。他亦將她圈的緊緊的，慣性的撫她的頭，安撫道：“別哭，明天四叔帶你過生日，眼睛哭腫了就不好看了。”

少女的心裏滿滿的酸澀，被人在意的感覺竟是這樣的叫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