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個人的滋味

等待一個人是怎樣的滋味？之了從十四后就開始明白。

洛停年離開的那天，她隨着洛家兄弟去機場送他。她與他道別，乖巧的叫着四叔，卻還是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問了句：“你什麼時候回來？”

洛停年沒有回答，他揉她的頭，像一個長輩對待晚輩那樣，分寸正好。

之了心裏難受的翻江倒海，他就那麼走了，連一句話都吝嗇留給自己。

可是，不一會兒，她的手機響了，短訊進來的聲音，她拿出手機來看，是他發的，他說：“乖乖等我。”

這條訊息，之了一直保存着。是他一去地球那端，給她的唯一的一句話。

最初，之了每天都發消息給他，不知道說什麼就說些生活和學習上的事情。例如今天的天氣很好、阿梅奶奶做了你愛吃的魚、爺爺今天跟老戰友聚會了、我中考成績過線了之類。可洛停年從不回應，之了有時候甚至想也許他壓根就沒有收到。

關於洛停年的一切事情，之了都只在周五的家庭聚餐時從洛家別的人口中知道一二。

也許他根本就已經忘了自己。

日子久了，之了有了這樣的認知。她憑什麼期待他的惦記呢？她又不是他真正的侄女。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有什麼資格呢？她頂着洛家小姐的明目讀書生活，可是實際上洛家沒有人拿她當做洛家的小姐。連傭人阿梅都拿她當傭人一樣使喚。之了在一天天的等待里，漸漸的失去了期待。

進入高中后，之了的課業緊張了許多，她在學習上不是很有天賦的孩子，自然比別人要多些努力。給洛停年的短訊也開始斷斷續續。有時候一周一個，有時候十天半個月也不發一個。

可是，她還是想他。在無數個寂靜的深夜，她悄無聲息的去他的房間，在他睡過的床上，尋求他殘留的味道帶來的一絲慰藉。

之了覺得自己是孤獨的。沒有朋友，沒有親人，與所有人都是疏離。在學校她是不起眼的女生，與所有同學都只是泛泛之交。在洛家，她更是安靜的卑微的存在，只求一角容身之處。

青春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像電視劇和小說里那樣嗎？鮮衣怒馬，肆無忌憚，有一場轟轟烈烈頭破血流的愛情？之了不知道別人的，可她不是那樣，她一天天逝去的青春里寫滿了三個字：洛停年。

“洛之了，你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嗎？”

問之了這句話時候，她那個一個耳朵打了三個耳洞的同桌程可可正陷在一場揪心揪肺的暗戀里。

程可可與之了相比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那種兩個世界的人。程可可家境優渥，長相出眾，雖然這在之了讀的這所私立學校里不算什麼，可是對比之了，已是雲泥之別。之了與程可可本也是泛泛之交，她在她旁邊，她們是同桌，就這樣，僅此而已。

可是，這一天，當程可可隨口問出這句話時，她的腦子裏驀地就浮現出洛停年的臉，清楚明白，避無可避。

之了停了手裏的筆，愣了許久，然後她說：“大概心裏有一塊兒丟失了，看着不大的缺口卻用什麼都無法填滿…”

程可可頓時獃著，半晌她拉着之了的手，哀嚎道：“知音啊知音，就是這種感覺！洛之了，你說的太對了！”然後，她突然又擠眉弄眼的看她，神秘兮兮的問：“洛之了，你是不是也有喜歡的人了。”

十六歲的少女，喜歡一個人應該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腦子裏浮現的那個人，洛停年，他是四叔，這便不正常了吧！之了想，也許不是喜歡，不過是親人間的依戀。

她搖頭否認，笑着說：“我從書上看的，書上就是那麼說的！”

女孩子之間的友誼總是能輕易的建立。有時候因為一件衣服，有時候因為一把雨傘，而有的時候因為一個秘密。

十六歲的女孩有了暗戀的對象，這便是她們最大的秘密了。

程可可是熱情單純的女孩子，養尊處優慣了覺得全世界都是美好善良的人，而所有人都該是她的朋友。她將心事訴諸於之了又從之了那裏獲得了回應產生了共鳴，於是她很快的便將之了列為自己的頭號知己。

而之了是敏感的女孩子，極易捕捉到別人給的零星溫暖。在她一片荒蕪寂寞到底的青春里程可可是帶了一點點燎原之勢的星火，讓之了覺得自己亦是溫暖熱烈的，她無盡的等待與空虛也得到了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