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先手準備
天水郡隴右縣,隴右縣作為天水郡郡城之外最大的縣城,是大鄭西北的產糧重地,西部四郡一半的糧食都產自這裏。
昨天在城牆上守了一天,夜裏也只睡了三個時辰的司徒霏,一大早就來了這裏。
司徒霏來到縣城,站在這座和府城比較起來,都不算太矮的城牆上。
眼前能夠看到的除了驛道之外,就是良田,而往西,則是那一條寬闊的大河。
要是沒有那條大河,這裏的守城難度至少會難上一倍,可就是如此,這裏的守兵也不在少數。
司徒霏從城牆上下來,自己牽着那匹跟在身邊很多年的馬,走出城門后,徑直向前方的軍營奔去。
如果不是邊境上一直有匈奴騷亂,他不會選擇繞這麼一大段路的。
他昨天晚上看了一晚上的,推演了一晚上,也覺得這次這裏會有很大的問題,任何一路的探馬都探到了匈奴,唯有這裏沒有探查到。
這很正常,因為這裏有重兵把守,光是在明面上的數量,就足足有兩萬餘人,再加上暗地裏的屯兵,這座縣城,足足有四萬餘西北軍的士兵。
也就少於那座長關和大鄭最西的郡城,整座天下的縣城,除了長安城之外,就再也找不到任何一座比這裏士卒更多的地方了。
可是司徒霏還是擔心,這裏畢竟只是一縣之地,不可能和匈奴全國之力抗衡的。
這裏又和長關不一樣,如果這裏是長關的話,只需要費盡心思守住那座長關的城牆就可以了。
可是這裏需要守住很多,包括這幾千畝的良田,還有屯兵軍所的住宅。
長關是關城,主要的目的就是駐兵,不需要種植糧食,和大多數地方的屯兵軍所相差甚遠。
司徒霏沒有穿那身大將軍的盔甲,只是帶來那份象徵著大將軍的文書。
其實也不用帶,他這份面容,整個西北軍無人不知,哪怕是西北軍最低級的士兵,都見過這位司徒家的長孫。
司徒霏的容貌是很不錯的,如果不是因為他是一個不喜歡言笑,並且膚色較黑之外,他的長相會超過自己那位弟弟。
司徒霏沒有先去大帳,那裏是西北軍的軍營,全軍上下都只聽司徒家的命令,和司徒家的私軍沒什麼區別。
而這裏的屯兵雖然在很大一部分也受到司徒家管轄,可這些士卒真正的話事人是兵部。
當然兵部只是和司徒家關係不對付,不會阻撓司徒家在西北軍軍中的統帥。
司徒霏先去那裏,是因為,那裏的士兵現在有將近一半正在地里農收,司徒霏需要那些士兵現在調動起來,這會導致今年的秋收很慢。
可是也還是要調動這些士兵,哪怕只是為了堵那個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的萬一。
選擇成功,是一件好事,選擇不成功,大不了他自己受罰,可是不選擇導致的後果,就說不準了。
司徒霏自己的官場前程不急,這件事情急。
到了地方,他直接下馬,拿着公文進入軍所指揮衙門中,下令召集所有百夫長及以上的軍官來這裏。
那些官員雖然都是兵部或者京中貴族,但是誰人不知曉司徒家在天水、雲中和上涼的地位?
這三郡的郡守雖然都是封疆大吏不假,可是與大鄭其餘九郡比起來,卻少了非常重要的一部分能力。
三郡郡守所掌握的兵力,遠遠不如大鄭其餘九郡。
此三地的軍伍佔據了大鄭接近三成的兵力不假,可郡守能夠調用的只有一成,甚至有時候都到不了一成。
而且這一成是因為上涼郡並不完全對抗匈奴,需要對抗南國。
司徒家在這三地有着一個比較犯忌諱的稱號,很少有人會提起,但是都知道的——土皇帝。
至於漢中郡的一部分西北軍,自然是被別人忽視了,天子腳下可開不得這種玩笑。
司徒霏自然不管司徒家在這些人眼中是怎樣的存在,他當年問過祖父,祖父沒有告訴他為什麼,怎麼去做。
只是說了一句“簡在帝心”,這一句話恰恰就說明了司徒正德和皇帝的交好,也讓司徒霏終於明白了祖父的依仗。
司徒霏坐在主位上,不和那兩位守在他身邊的將領說話。
這裏有着兩位將軍,一位是大鄭冊封懷遠將軍,是這裏的一名主將,一位是宣威將軍。
他們兩個人其實和司徒霏的品級相差不大,尤其是那位從三品的懷遠將軍,在名義上和司徒霏就只相差了半個品級。
可是懷遠將軍不過是從三品的入門,司徒霏的加授昭武將軍,卻已經和從二品的鎮國將軍差不了多少,加授不算正經的官職,那隻能算是一種榮譽。
可是這種榮譽,對於眼前這兩位來說,都是很難得了,更何況還是以眼前這位的年紀。
這般年紀能夠獲得一個五品的升授,在很多人眼裏,都已經是很難得了。
至於司徒霏那個已經刻在身上,卻還沒有真正得到的武勛,他們這輩子都看不到了。
敬畏很多,羨慕很多,尊敬其實並不是很多。
司徒霏的戰功,按照大鄭兵部的算法,能夠獲得一個至少是從二品,甚至可能是正二品的散階封號。
只是司徒霏知道,他的散階封號不可能再比三品要高了。
他成為二品將軍,就代表着司徒家已經做好了給他鋪路的準備,那種情況下,他的二品散階坐的時間不會太長,最久半年,甚至可能是月余。
他就會以大鄭最快的速度,從二品將軍榮升為一品散階。
一旦他成為一品散階,不管是光祿還是榮祿,也不管會不會有前綴二字,都代表着他很快就要接任自己祖父的上柱國之位。
那個稱號對於他來說,其實很近了,其實他只要想,與祖父說一聲,祖父就可能給他,可是他不是很想要,尤其是最近這幾年,更加不想。
司徒霏很累,不然也不會趁着現在這麼一會功夫,就在這裏假寐一會,他生性並不是那種慵懶,相反他非常勤奮,像他這樣的世家子弟,整個大鄭也不過就幾人。
那些人來得又快有慢的,現在這個時節是秋收的時節,那些士卒大多數都上地去勞作了。
一些百夫長千夫長之類的將領,也會選擇去地里。
讓他們自己勞作不太現實,可是為了防止那些老兵油子偷懶,還是要挨住曬的。
也有那種是真的好說話,或者謀實幹的百夫長,會選擇親自下地勞作。
所以司徒霏看到的百夫長和千夫長就是樣子各不尋常了,有的是一身衣裳一塵不染;有的穿着普通衣裳,卻沒有任何勞動過的樣子;有的明明流着汗,卻穿着一身乾淨衣裳;有的則是身着粗布衣服,還滿身汗水。
司徒霏一眼就能夠看出來這些的分化,前兩者多半是那些千夫長和腦子比較靈活的百夫長,后兩者多半是那些實幹的百夫長和千夫長。
換衣服這種官場上的小伎倆,在別人的眼裏可能算得上是一種技巧,在司徒霏這裏更多的只是弄巧成拙。
在地里勞作后換一身乾淨的衣服,可能是為了給上官一個好印象,有些阿諛奉承的意味,不好,但是能幹事,很不錯。
至於那些明明沒有干過活,又非要裝作干過活的人,就很讓他討厭。
雖然他知道很多官員都是這麼做的,可是還是不喜歡的。他是個武夫不假,可是他又不是那種完全意義上的武夫。
不敢說飽讀詩書學富五車,但是至少也能夠說得上是粗通筆墨了,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讀書人的骨氣的,知道有的事情可以做,但是不應該去做。
只是現在不是他應該去思量那麼多的,對於這些人的評價,於當下的時間來說,作用並不是很大。
大戰不發生還好,一旦發生了,他自己的安全都不一定能完全保證,就更不要說這些人了。
自古戰場就是殺人地,所有的後來和所有的希望,對於上戰場的人來說,都將會是奢望,現在就談論重用與否,空話太多。
而且他只是看見了這一件事情,也只是看見了這一天而已。有些事情能夠偽裝幾日,能夠偽裝幾年,甚至能夠偽裝幾十年。
人心是一幅千萬米的畫卷,一眼望去能夠看見很多的內容,卻看不完整幅畫卷,更不要說看清畫的隱晦之處,和畫所表達的意境。
司徒霏說道:“我需要調遣爾等,沒有陛下的命令,但是我會找人通秉。
自然也有手續,上柱國的大印在我手裏,所以你們也不用擔心是我要造反。”
司徒霏一向都不是那種說話讓人覺得舒服的主,甚至語氣都不會有幾分和藹,所以哪怕他說的是這些人心中所想的話,可是讓人聽起來也是很難受。
那位名為趙其的懷遠將軍沒有開口,而是那位名叫申超的宣威將軍,率先開口說道:“不知司徒將軍需要我們做些什麼?”
“不是為我,是為了陛下做事情。”司徒霏如是說,他的神色無比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