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勝敗
（先等等……）“我的命不算什麼，你哪天若想要，我可以親手奉上……”
沙啞而又艱澀的聲音在幽暗森冷的密林之中盤旋飄蕩，良久才輕飄飄的落下，換來了一聲輕笑。
“是嗎？”雲璃淡漠的眼眸中再次蓄起笑意，她探手一抓，熒惑古劍便憑空出現在了她的掌心之中，顫動着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劍鳴。
“那就現在吧？”
呼——！
一陣冷風忽然卷席而來，裹挾着凌厲的殺意拍打到江決身上。
江決卻沒有絲毫後退畏懼之意，他靜靜的看着雲璃，看着她臉上有些惡劣的笑，眼中劃過了一抹濃重的痛惜。
“如果你想的話……隨時可以……”
我本就是因為你，才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是你將我從絕望黑暗的泥沼中拉出。
江訣至今都還記得他在江家祖地內即將被老怪殘魂吞噬之時看到的那一幕——
少女打破山壁，逆光而來，與光一起，如洪流一般闖入了他死寂的世界。
他至今也難以形容當時的感受。
只知道，那一刻，他忽然升起了從未有過的強烈渴望，渴望活下去。
在此之前他從未有什麼時候，像那一刻那般渴望活下去。
因為…………她來了。
她從光中來，一襲紅衣，宛若烈陽，徹底照亮了他死寂的世界。
可現在，他在她身上，看到的只有宛若深淵一般的黑暗，那彷彿是所有負面情緒的集合，最終匯聚成了瘋狂的火焰，無時無刻不在燃燒。
她不該是這樣的…………江訣通紅的雙眼中溢滿了痛惜。
雲璃卻覺得這樣的眼神非常刺眼，令她心底陡然升騰起了一股暴戾，產生了一種想要覆滅一切的衝動。
就如…………曾經一樣。
可最終，她還是壓下了心底的暴戾與衝動，笑着道了一聲：“好啊！”
笑聲落下，她手中的古劍驟然斬下，炫目的黑色劍光裹挾着濃郁的死氣，彷彿要寂滅一切。
江訣卻不躲不避，任由劍氣斬來，雙眼眨也不眨有些貪戀的看着雲璃，似乎想要在最後時刻，多看看，將她的樣子徹底描摹刻印在神魂之中，但更多的，則是痛惜與愧疚。
似乎在愧疚，無法再陪在她身邊，無法再保護她。
唰——！
劍氣斬落！
剎那之間，江訣便被吞噬，陷入了死寂一般的黑暗之中，徹底失去了意識，仰面倒地。
砸出一聲悶響。
以及…………一聲嘆息。
“何必呢？”
暗處，忽然傳來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雲璃不但不驚，反而露出了更加濃郁的笑意，似乎早就知道來人藏在暗處，“怎麼，你也想試試？”
說著，她就再一次舉起了手中古劍，濃郁的寂滅之意再一次凝聚。
嚇得暗處那人急忙走出，甚至還舉着摺扇做出了防禦的動作：“別啊！我就是路過而已！”
真的只是路過！
第一淼臉上有些苦色，他也沒想到會撞上這一幕，看着雲璃依舊沒有放下的劍，頓時有些小心翼翼的問：“你別不會想要殺人滅口吧！？我就只聽到了一兩句而已…………”
“一兩句？”雲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好吧…………其實是四五句…………”第一淼睜着眼睛說瞎話，並迅速強調：“我們之前可是有契約約束的，你別衝動啊……”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雲璃手中止不住震顫的劍，是真怕她給自己也來一劍。
“哪又如何？”
第一淼眼角抽搐了一下，果然是個瘋子，契約反噬都不怕。
他果斷轉移話題，“我跟金逸他們的打算落空了，不但沒抓到一個人，反倒被算計，搭進去了天嬌嬌…………”
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的往旁邊挪了幾步，避開了雲璃的直線斬擊範圍。
他很明智的沒問雲璃去哪了，做什麼了，更沒多看一眼那邊無聲無息躺在地上的江訣。
雲璃似乎來了一點興趣，終於按下了手中的劍，“然後呢？”
第一淼聽她問，就迅速把後續發生的事情敘述了一遍。
雲璃靜靜的聽着，等到第一淼說完了，才笑吟吟的點了點頭。
第一淼說的，與她所知道的出入不大，後邊也果然如她所猜測那般，那名中年魔法師傳送走了他所有學生，帶着他們一起藏了起來。
而第一淼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裏，正是為了搜查他們一行人。
金逸、雪狂、騰躍幾人此刻也在分頭搜查。
第一淼看着她笑，總有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他咳了一聲，正欲問她接下來有什麼打算時，儲物空間內忽然有動靜傳來。
第一淼目光微動，當即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了正穩穩顫動，閃爍着靈光的傳訊玉簡，神識才探入其中看了一瞬，就臉色微變。
“騰躍找到那個紅袍了！”
“哦？在哪？”雲璃饒有興緻的問。
第一淼沒有隱瞞，直接把玉簡遞給了雲璃。
雲璃探入神識一看，大致辨別了一下位置，發現果然是在她帶走洛林那個山洞附近。
看來是出來找洛林的…………
她臉上的笑意當即擴大，“那去看看吧。”
第一淼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江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雲璃發現了，她笑着問：“怎麼？”
第一淼欲言又止，好幾息過去才指着江訣問道：“你也要去，那他呢？”
雲璃隨意瞥了一眼，“與我何干？”
第一淼嘴角抽了一下，那你剛才怎麼不一劍砍死他？
看似砍中了，但其實根本沒有傷到人分豪，只是讓他昏迷過去了，你這劍術還真是爐火存青，精妙到了極致啊。
第一淼沒忍住再次嘆息了一聲：“你這是何必呢？”
見雲璃不回應，他嘆息着提醒了一句：“獸潮可還沒有完全平息啊……”
他說到這裏，見雲璃還是沒有回應，頓了一下后，忽然也笑了起來，“與其讓他葬身獸腹，白白便宜了那些異獸，不若還是我辛苦些，代勞幫你解決了罷？”
說著，他手中摺扇一轉，忽然掃出一道半丈長的靈刃，徑直斬向江決，卻在即將斬中江決之時，被他緊急揮袖一甩，絞碎了。
他黑着臉看向雲璃，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你還真就看着？不怕我真殺了他？”
雲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終於有所回應，抬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隨意。”
第一淼眼角微抽，陡然冷哼一聲，轉身拂袖而去，“關我屁事！隨他去死好了！”
倒也不是他很關心江訣，說實話，他還真不在乎江決死不死的。
他只是覺得…………雲璃很彆扭。
你說要殺江決吧，又沒見你真下殺手。
不殺吧，你又準備把他扔這兒，剛才他出手，也不見攔一下。
真是…………
第一淼冷着臉轉身離去，但其實才轉過身，他臉上的冷漠表情就化作了一種不好描述的複雜神情。
江決能察覺到雲璃的變化，他與雲璃相處的時間雖然不及江決長，但其實也隱隱有所察覺。
特別是剛才…………
第一淼閉了一下眼，將剛才在暗中看到的，感受到的盡數從心底抹去。
不該想。
不能問。
哪怕他也很想知道，雲璃經歷了什麼。
可不能問，也不該問。
沒看雲璃都對江訣拔劍了嗎？雖然也沒真殺了他。
可第一淼看得真切，也感受到了那深重的殺意。
因此，雲璃哪天真要殺了江訣，他估計也不會有多驚訝。
嗯…………甚至她哪天給自己來一劍，好像也不是很出乎意料…………
想到這裏，第一淼莫名笑了一聲，而後小聲嘀咕：“還是我的眼光准，果然是個瘋子！”
“你嘀咕什麼呢？誰是瘋子？”
身旁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不用看都知道是雲璃跟上來了。
第一淼也懶得管她到底怎麼打算的了，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說我自己呢！”
雲璃當即側頭看了他一眼，上上下下的打量，而後搖頭：“你？你還不夠瘋。”
第一淼嘴角抽搐了一下，忍了又忍，沒忍住，“是！我再瘋也不及你瘋啊！”
只是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急忙轉頭看去，卻見雲璃笑得燦爛，一副引以為傲的模樣，“那是。”
第一淼：…………
不是，我這是在誇你嗎！？
你有什麼毛病吧你！？
似乎是他的眼神太過明顯，雲璃當即笑吟吟的點頭，“沒錯，我有病。”
話落，她還很好奇的問：“你是什麼時候看出來的？”
第一淼：…………
雲璃還有些小興奮：“在這個世界上你是第一個看出我有病的。”
第一淼：…………
沉默了好一會兒，他才皮笑肉不笑的扯了一下嘴角，“那還真是我的榮幸？”
“哈哈哈哈！”雲璃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麼，忽然放聲大笑起來，而後也不等第一淼，直接撕裂了空間，跨越空間而去。
第一淼身形一頓，看着雲璃消失的身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忽然覺得有些不安。
這樣子…………不會是被刺激到了吧？
想到這，他臉色驟然一變，急急忙忙撕裂空間追上去。
千萬別搞事！
我可兜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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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寂……
無窮無盡的死寂，無邊無際的黑暗。
宛若被深海吞噬一般，極致而絕望的窒息。
嘩——！像是終於破開了水面得以接觸空氣一樣，江訣猛地睜眼，大口大口的呼吸，劇烈喘息着，眼中有一瞬間的茫然，而後化作驚慌。
“雲璃！”
他猛地從地上坐起來，還未有所行動，就發現周圍躺倒了一堆屍體。
那是魔獸的屍體。
江訣愣了一下，走上前去查探，發現皆死於死氣侵蝕。
想到昏迷前雲璃斬出的那一劍中也蘊含有濃郁的死氣，又感受了一下自己毫無損傷的身體狀態，江訣沉默良久，而後忽而以手覆面，彎着腰，低低的笑出聲來。
“你給我機會讓我離開…………我亦給你機會讓你殺我…………可你我皆放棄了這一機會…………”
“阿璃啊…………”
江訣喟嘆一聲，直起身子，抬起左手，指尖周圍憑空浮現九枚光點，旋轉着連成一線，遙遙指向一個方向。
江訣抬頭看去，眼眸深諳，唇邊卻挑着一絲笑。
“只這一次，我不還手…………”
此後雲璃若想要他的命，他不會再任其取之。
因為，他忽然發現…………他還是捨不得死。
死後的世界，沒有雲璃。
他遠沒有自己以為的那樣大方大度。
唰——！
江訣身影一閃，很快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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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轟——！！！”
巨大的火球宛若隕星一般從天而降，扭曲了空氣，在地上留下了一大片焦黑深厚的疤痕。
一隻龐大的騰蛇尖嘯着在空中飛騰，靈巧如海中游魚，輕易躲過了一片片的攻擊。
“交出洛林！”
一道有些生澀的古代通用語響起，裹挾着濃郁的憤怒與殺意。
騰躍哪知道什麼洛林！？
不過這不妨礙他好好利用這一點，拖延時間，等金逸他們趕來。
他巨大的瞳孔之中浮現了濃郁的譏諷之意，看着對面那名身着紅袍的中年男子，張着血盆巨口笑道：“你先交出天嬌嬌！”
紅袍中年男子額上青筋狂跳，手中法杖亮起，再次揮出一大片火球，毫不留情的砸向騰躍，口中卻還在商量，“先讓我見一見洛林！我要知道他是否還活着！”
騰躍迅速閃避，尾巴如巨大的鞭子一般掃出，抽向中年男子，同時還不忘哈哈大笑：“他自然還活着，不過…………之後還能不能活，就要看你的選擇了！”
中年男子聞言，過了一會兒才完全聽懂，於是臉上怒意更甚。
他其實也隱隱察覺到眼前這條蛇是在拖延時間。
可他卻無力阻止，身負重傷，短時間內想要拿下騰躍根本不可能。
不能再拖下去了…………
再拖下去，等那些人趕到，他再想脫身估計就不容易了。
同樣的招數用了一次，第二次敵人們必然會很警惕，做出防備與應對。
甚至可能，捕捉到蛛絲馬跡，找到他們的藏身之處。
不能再拖下去了！
紅袍中年男子眼中陡然閃過一絲狠色，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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