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個火槍手
林木站在那裏，全神貫注地觀察着，思考着。
片刻之後，他急切地說道：“快，別別···別看了，繼續···繼續走！”
有點口吃，他意識到了，可現在不是在意這個的時候。
他正在快速計算他們與天磬石的距離、天幕推進的速度，以及拿到了天磬石之後他們的前進路線，是否過於匆忙等等。
闊別已久的頭痛在之前透支的助紂為虐下變本加厲，而思緒就像一輛車在反覆碾壓着痛處，思考得越快，疼痛就越劇烈，甚至干擾到了他組織語言的能力。
他不再用手指按壓太陽穴，而是攥拳抵在那裏。
從各種意義上來講，已經到了真正“與時間賽跑”的階段。
眾人收起稍有些放鬆的態度，快馬加鞭，不久後到達目的地，取得了雀斑小隊的遺產。
此時天幕距離他們更近，林木得以看清楚更多的細節。
天幕是圓柱形的，正在向中心縮進，也可以說它的底面半徑正在變小。它在“抹掉”了更多東西后，變得越發色彩斑瀾，很難想像它撞上人時的場景——上面還沒有血紅的色塊。
據林木目測，在朝圓柱底面圓心方向直線前進的情況下，天幕的移動速度大概和正常成年男性的行走速度差不多，並且一路上都沒有停止過移動。
所以他們別無選擇，只能馬不停蹄地向中心轉移。
本來按照林木的計劃，在獲得十分后應該讓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好好修整修整，養精蓄銳以面對最後的逐鹿，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他們只能就這麼倉促登上決戰舞台了。
決戰舞台······
他們進來時有三十九人，現在還剩下幾人？
林木能夠確定淘汰的便足足有九人，將近四分之一的人頭。
保守估計，場上還留存戰鬥力和戰鬥慾望的，除開他們之外，不過十人。
大步流星的林木仰頭望天，風吹來涼薄的氣息。
—————
那麼，此時的中心地區，戰況如何？
——一把帶着鋸齒的巨大砍刀，被一雙手高舉在空中。
——一個慌不擇路的敵人扭身欲逃。
正午的陽光直射於這把刀上，使它的每個猙獰的鯊魚獠牙似的三角形鋸齒上都泛出惡光。是的，這把刀——這把鋒長而背稍帶弧線，最終在末端急劇匯合形成一個粗獷的四十五度刀尖的砍刀，它的惡念宛如深埋於地底的漆黑石油，玷污了一寸寸原本陽光的陽光，反射出惡意的惡意。
窮凶極惡！
刀主的動作放意囂狂，左腳向前踏出一大步，雙手握着布帶纏繞的刀把，上半身後仰————
斬！
血箭應破風之聲而炸出，慘嚎隨垂下刀尖而減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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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死去之人最後能看到的，只有刀主所戴的蓋伊·福克斯面具上令人不寒而慄的詭笑和兩團愈發鮮艷的腮紅，還有他足下的黑色長靴。
塵埃落定，刀主把刀平平舉起，尖端遙遙正對着前方不遠處的另一支三人隊伍，面具上雙眼的空洞用它製造的無逼視着他們。
在他身後，只有一名隊友坐倒於地。
局面比林木想像的還要慘烈許多，經過一天一夜的廝殺與追逐，這裏竟然只剩下了五個人。
理論上，趁着這兩人剛剛結束戰鬥來不及休息，正是那三人動手的大好時機，可是這把刀、這個人，再加上通過手錶可以看到正快速趕來的林木一行，卻生生遏制了他們的進攻慾望。
於是，五個人十隻眼睛，都盯着樹林的出口，嚴陣以待最後的參與者登場。
不久之後。
“唰啦啦——”
伴隨着一陣令所有人都緊繃起來的沙沙聲，一個賊眉鼠眼的瘦子鑽出樹叢，暴露在眾人的視野之下。
陳皮剛直起身子，便乍一接觸到五條凶神惡煞的目光，嚇得一哆嗦，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了。
在那麼多人的灼灼視線下，他感到相當無所適從，左手無意識地捏起衣角，右手則揉搓着自己的後腦勺。
受不了這麼緊繃的氣氛，陳皮尋思着是不是該打個招呼，於是訕笑着就朝着面前的敵人們點頭哈腰起來，嘴裏念念有詞：
“這個···嘿嘿，各位好，各位父老鄉親好，吃了嗎您幾位？吃得好不好？······”
“······”
回應他的只有風聲。
“好什麼呢？”
在他身後，第五明等得不耐煩了，一把推開陳皮，一跨大步站將出來，手持長槍傲立於斜風與斜眼之中，好不威風，引得對面五人神情一肅，提高警惕。
在第五明正立威震懾的當口，林木和寧俟清也鑽了出來。
敵人有些不安分了：這一隊竟然有四個人？
一下子，原本就相當緊張的局面更加動蕩不安，似乎就等着誰先開出第一槍。
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在火藥味愈發濃烈的空氣中突然穿插進束束紅光，原來是場上所有人的手錶。它們不約而同地振動起來，引得眾人低頭去看。
首先出現在林木眼中的，是一個兩小時的倒計時，預示着競賽將在兩個小時后結束，屆時勝負當見分曉。
其次，是提示他手錶多出了一項新功能，現在他可以使用手錶掃描其他人，從而得知其身負的分數。
於是他們又再次做出了同樣的動作——將手腕舉起，衝著其他人的臉掃來掃去。
不得不說，對比之前好像處於引爆邊緣的氣氛，這個場面多多少少帶點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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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現在各小隊的分數都是公開的了——
蓋伊福克斯面具人小隊，也是十分，包括在面具人身上的五塊天磬石和四個人頭分，他的隊友一個人頭分；
他們小隊有一名成員在競賽伊始便遭到淘汰，能取得十分之多完全是仰賴面具人的戰鬥力，兼之相當好的運氣：有兩支小隊的殘編帶着天磬石送葬在他們手裏。
長發男子帶領的三人小隊，是最開始取走十塊天磬石的小隊，竟然身負足足十四分。包括長發男子攜帶的十二塊天磬石和他的兩個隊友各一人頭分。
這麼看來，林木等人在與雀斑這一實力不俗的小隊正面碰撞后，雖然拿到了四分，可實際上卻失去了更多在亂戰中收割的機會。
目前局面已呈三足鼎立之勢，表面上看，林木方人數最多，長發男子分數最多，只有面具人分數不及、人數亦不優。
但實際上，林木和長發男都不敢直接對面具人動手，更不能對彼此動手。
在這種情況下，面具人小隊反而成為了場上最自由的一支小隊，因為即便他們向其他兩隊中的一隊宣戰，不僅另一隊不會輕易插手，甚至挨打的那一隊都不能輕易還手，甚至要委屈求和。
在博弈論中存在一個經典的模擬情景，稱之為槍手博弈。
槍手博弈模擬了三個槍手甲、乙、丙之間的決鬥。已知甲的槍法最好，十發八中；乙的槍法次之，十發六中；丙的槍法最差，十發四中。
假設每一輪每人都只可以同時開一槍，那麼在槍戰中，誰的存活率最大呢？
不經過深思熟慮，根據一般理性人的直覺，大抵會認為甲的存活率最高，畢竟甲的槍法最好。
但實際上，在信息透明的局面中，每個槍手都會選擇對自己威脅最大的那一名槍手開槍，這也就意味着在第一輪射擊中，甲會同時遭到乙和丙的射擊，乙會遭到槍法最好的甲的射擊，而丙反而無人射擊。
通過簡單的計算可以得知，在第一輪射擊過後，甲和乙同時死亡的概率便高達百分之六十點八。所以，令人驚訝的是，最弱的丙存活率反而最高。
而現在三支小隊所處之僵局便可以近似看作複雜版本的槍手博弈。
亦即，明面上看林木等人的實力最強，而長發男小隊的分數最高，實力次之。
為了奪冠，林木小隊勢必要對他們動手，就好比甲一定要朝乙射擊，因為甲朝丙射擊是更不明智的行為。
同理，長發男小隊知道林木一定會攻擊他們，也不可能不反擊。而同樣與槍戰類似的是，兩隊的爭鬥一旦被挑起便大概率無法停息，很可能在第一輪中生死相見。即使存活，也會失去對面具男小隊的優勢。
也就是說，與實力最強的優勢之表象正相反，林木小隊被迫扮演了甲槍手的角色，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危在旦夕！
在突然的信息透明下，此時的槍手博弈對林木等人而言，更像是槍手困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