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第162章
第162章
我從身上抽出帕子,清理桌上的血跡。
剛剛鏡妖的話里,似乎還藏着許多我不知曉的事情,關於我和冰凌,關於司慕和我、冰凌和司慕……
很多站在我這邊的神仙被派下界了,天帝趁熱打鐵,無數次逼我還權。
我不慌不忙,轉頭就召見了幾個武神將領,玉令一出,可號千軍。
天帝驟然消停了。嚇的。
日子又回到了之前我在天宮的樣子,每日參加宮宴、聚會,就是多了和眾神議事、批閱奏摺等事。
百獸谷傳來消息,說紫怡那丫頭追着仙拜師,鬧得很厲害,我搖搖頭,沒有管這事。
而在百獸谷久等消息的仙,已經快被趕鴨子上架了。
“我說過,我只有一個弟子,再不收其他人。”仙看着跪在百獸穀穀口的紫怡,淡淡地開口道:“如瑛又教了你些什麼?別把她教的那些手段用在我身上,那些手段對我沒用。”
紫怡誠懇地跪在地上,抬手作禮:“仙,晚輩拜師,是自己決定的,還請仙給我一個機會。”
確實是自己決定的。萬獸歸巢結束后,紫怡回到黑刺谷,處理好了父親的後事,然後在老谷主的心腹的幫助下,接管了黑刺谷。
可紫怡畢竟過了這麼多年養尊處優的大小姐生活,沒有多大本事去支撐黑刺谷,而聖姑又滿心都是如何扳倒紫心、如何奪回他們師徒的地位……
紫怡真的累了。就算阿姐不是女媧後人又如何?阿姐這麼多年,都將蒼生放在首位,有她在,六界局勢也可以穩定……所以,為什麼一定要去跟阿姐爭奪呢?紫怡如今,只想將黑刺谷支撐住,不讓人看輕了黑刺谷,不讓爹爹的基業毀於一旦。
所以,紫怡來了百獸谷,求仙收她為徒,教她治世理政,教她禮儀規矩、製藥煉藥。
可是,仙是阿姐的師父,且仙一直不喜歡紫怡……所以,哪怕紫怡在谷口跪了好幾日,仙仍舊不答應。
“紫怡。”仙嘆了口氣,用法術變出一把藤椅,坐了下來,看着紫怡,“你想不想聽聽你師父的故事?也許聽完了,你就知道,她那個人那些東西是哪裏來的了,你也就知道,你跟着她學,為何越來越不得人心了。”
“師父的故事?”紫怡茫然。師父能有什麼故事?她難道不是太過在意蒼生了嗎?
仙這個故事,要從女媧還未隕落,六界還未完全分劃開始……
女媧一族,皆是女媧降生後跟隨着女媧的,其中又分為好多部落分支。如瑛、如沁姐妹二人,就是其中一個分支大家族的女兒。
她們的家族最是規矩守禮,也向來是一夫一妻廝守白頭。可在她們父親這兒,發生了一點兒意外。
如沁的母親,是當家主母,也是大族貴女出身,本和夫君恩愛不疑,卻因修行歷練,傷了身子,恐難生育。
對於修行者和神仙們,沒有子嗣其實也並不影響什麼,可女媧降下預言,會有女媧後人降生,需有人輔佐教養,而這個人,要在他們家族挑。
雖然看起來是份美差,但要教養女媧後人,肯定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所以,家族內很多人都不想接這份差事。
作為大家主,如沁的父親不得不替族人抗下來。於是,主母授意下,當時還是個婢子的如瑛的母親,被抬為家主的妾室,也就有了長女如瑛。
如瑛本該記在主母名下,由主母教養的,可她的母親,一個從婢子翻身成為主子的女子,因為這份幸運,生了不該有的念想,從此試圖母憑子貴,恃寵而驕,也因此拒絕將女兒放到主母名下教養。
因着如瑛是長女,而當時家中只得了這一個女兒,所以家主也只能多給她們母女一點兒關注。
可很不湊巧的是,如瑛剛學會走路的時候,主母有孕了。家主大喜,滿心滿眼都只有自己的髮妻和那個還未出世的孩子,失去關注的如瑛的母親,將主母當做假想敵,便教女兒各種心機手段,只為了與嫡母爭寵。
如沁還在母親腹中時,如瑛的母親就各種作妖了,更別提如沁出生以及成長過程中了。
如沁無數次在這對母女的謀劃下死裏逃生。她也曾向父親母親抱怨訴苦,可無奈這對母女做的太隱蔽,沒辦法真正落實她們的罪名,只能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若是哪次讓家主察覺了,受了責罰,這對母女便會在下次使壞時變本加厲。漸漸的,如沁也不再搭理,並自己向父母提出,不必再為她們母女多分心。
畢竟,家族是以守護蒼生為己任的,如沁以及如瑛都該是為蒼生而生的,不該將時間精力浪費在這些事情上。
終於,如瑛的母親,在某次各家族的重要集會上,教自己的女兒籠絡人心,出言不慎后,被家主徹底厭棄,一紙休書打算逐出家門。
最終是如瑛跪在父親面前求情,才讓家主看在骨肉至親的份上,饒了她,不過休書還是寫了,只是念在她是長女的生母,又是無依無靠獨身一人,所以便將她禁足在了一處偏院,不許任何人探視,連如瑛也不可以再接觸。
可惜,為時晚矣。如瑛自小放在生母膝下教養,自小被灌輸了那些思想,從骨子裏就帶着她母親的性子。
即使從小到大,家中並未苛待大小姐分毫,如瑛和妹妹一樣,該有的一分不少,可如瑛也還是看不得嫡妹好,如沁有的她都要搶,可她有的,絕不分享一絲一毫。
直到女媧向家族發出邀約,要從姐妹二人中挑聖女。
讓靈石亮起來的,是如沁。而不服自己輸給妹妹的如瑛,使了手段,竊用了妹妹的靈石。如沁無奈,為了家族不被此事連累,只好也讓另一塊靈石亮起來。
最終,女媧看着兩塊靈石都亮了,決定將姐妹二人一起當作聖女。
二人做聖女的時候,如瑛的性子逐漸暴露,女媧只好與如沁暗中約定,將第一個女媧後人交給如沁教養。
而紫怡,應該在那個時候,就被女媧當了棄子,只起個安撫如瑛的作用。
仙說完了,再看跪着的紫怡,對方已經滿臉灰敗。
“原來,竟是如此……原來,我才是被放棄的那一個……”紫怡喃喃着,失力坐到地上。
“本該如此。可是就如今的現狀來看,女媧直到自己即將隕落之時,才發現她自己做錯了事,所以才有了一系列趕盡殺絕的彌補安排。”仙垂下眼,也不知是說給紫怡聽,還是說給自己,“可是已經晚了。”
紫怡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黑刺谷。
聖姑衝上去問她去了何處,可有受傷,她只是輕輕撥開聖姑的手,眸中帶着希冀:“師父,你可以給我講講你從小到大的事嗎?比如你的父母,姐妹?”
紫怡心想,只要師父說那不是她,只要師父說仙說的都是假的,她就信師父……只要她說……
乍一聽紫怡的問題,聖姑眼中漫上怒意,狠狠道:“你就是去問這些的?!怎麼?看不上師父了?就因為她如沁有個嫡出的身份,你就看不上我了?!”
紫怡震驚地看着聖姑,哽咽道:“師父覺得徒兒會如此?”
“怎麼不會?!”聖姑大叫道,“聽過我身世的,哪個不鄙夷我?!他們都看不起我一個庶女!就因為我是庶女,所以什麼都輪不到我!”
“怎麼輪不到你了!”紫怡也大吼起來,“你娘要是不做那種事,要是不教你做那些事,你就一直都是家中長女,待遇與嫡女分毫不差!”
“你懂什麼!”聖姑瞬間眼淚就落了下來,“這只是表面而已!他們就是看不起我們母女!”
“怎麼看不起了?!他們尊你娘一聲二夫人,叫你一聲大小姐,感恩你們母女為家族的犧牲,還不夠嗎?!”
“可我終究只是個庶女啊!”
紫怡突然愣住了,她看着聖姑,似乎很是悲痛,良久,才一字一句道:“所以呢?這不是一開始就註定的嗎?當初不是你娘自願的嗎?還是說,還是說你娘一開始就打着取而代之的主意?!”
聖姑睜大了眼,竟然十分理所當然地說:“不可以嗎?”
“師父!”紫怡哭着叫她一聲,“你怎麼能這樣……你……”她哭到說不出話來。
怪不得……怪不得眾人都說紫怡不如阿姐……原來她認為是師父教的正確的東西,都是錯的!原來是女媧娘親直到隕落前才想起紫怡也是她的女兒!
原來……他們都是錯的啊……
最近天宮很是安靜,天帝和隱林也沒有再作妖,倒是讓我有些不適應了。
以防萬一他們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搞事情,我讓錦雲閣給我把消息遞了上來。
“焚玉宮有‘喜’。”
看着密信上逐漸消失的字跡,我皺起了眉頭,思慮再三,起身去找浮夏。
連綺蘿都開始跟我打啞謎,此事怕是有些棘手。
百花這幾日忙着收拾花界的叛賊,沒空跟着我到處跑,我只能一個人去浮夏三人住的偏殿。
浮夏侍花弄草,心不在焉,一個不慎,就划傷了手。
“嘶,”浮夏看了看划傷的手,嘆息一聲:“唉!”
這幾日三人被曉青帶回櫻桃宮住,好久沒聽到外面的消息了。她們不會主動去找曉青打聽,曉青也忙的沒空來她們這裏。
這會兒,浮水還在屋裏呼呼大睡,浮樹在一旁曬葯。
聽到浮夏嘆息,浮樹抬頭看了她一眼,無奈道:“別嘆氣了!真有想法就行動啊!”
浮夏搖頭,“不是,最近總覺得有什麼事要發生。”
浮樹認同地點頭。可不,天帝和曉青斗得正起勁,沒準哪天就有一方徹底落敗呢!
“啊!卓瑪!”浮樹看到了正往這邊走過來的人。
浮夏回頭,也看到了,那人已經走到她們眼前了。
“忙呢?”我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二人。
我們坐在一起,喝了兩盞茶,浮夏終於忍不住了,放了茶杯看着我道:“你突然來找我,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我也只好放了茶杯,微微笑了笑:“沒有啊。”其實我也不太確定是不是出事了。
“是不是……”浮樹開口就要說什麼。
“什麼?”我轉頭與浮樹對視。
浮樹把話吞了回去,低下了頭:“沒什麼……”浮水告訴過她,不要試圖和卓瑪對着干,會死得很慘,所以很多時候即使她意識到了,也不敢說出來。
我沖浮夏眨眨眼:“哎,你還想做這個太子妃嗎?”
“什麼意思?不是你說……”浮夏皺眉,“到底出什麼事了?”
“哎呀!沒有!就是本宮突然良心發現,給你個機會,放你走,你走不走?”
“呵,”浮夏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我能走到哪兒去呢?祈夏族滅了,我孤身一人,無權無勢,修為也不精。這裏是苦難,可離開這裏,我也好不到哪兒去。”
哼,你只是把自己困在了原地,不肯退也不肯進罷了。總想着能走到哪一步才能看到滅族真相,卻不接受近在眼前的一切,總以為還會有比現在更差的結局,靠此來安慰自己現在不算糟。
當年祈夏族領主和領主正妃之所以選擇全族殉道,就是為了保全他們的一對女兒,保她們安穩踏實。
結果,他們換來的是什麼呢?是大女兒藏着燙手山芋自投羅網,是小女兒隱姓埋名暗中摸索。
“罷了,總之我給你這個機會了,是你自己不要的,後果自負!”我挑挑眉,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卓瑪。”浮夏卻叫住了我。
我看向她,她淡然地笑着,故作輕鬆般開口:“你想喝酒嗎?”
不想。可我聽到自己的聲音說:“想。”
半晌后,桌上桌下擺滿了酒罈子。浮樹本是要攔着浮夏的,但終究是沒攔住。
浮夏把自己灌得醉洶洶的,一言不發,只是不停地灌酒,連我手裏的酒她都搶了去,我沒得喝,就坐在一旁看她喝。
浮水早就醒了,一直在一旁搖頭,偶爾也跟着浮夏一起灌幾口酒。
浮水喝着喝着,突然一伸手把酒罈子往我嘴邊一懟,“看啥看!不是你想喝酒嗎?喝啊!”
合理懷疑她是在甩鍋!我什麼時候……哎,等等,我好像是說了想來着。可那怎麼能算數呢?!那是隨口一說啊!
算了,不喝白不喝!
就在我剛要接過酒罈子時,小月的聲音就由遠及近地傳來。
“公主!公主!”小月邊往我們這邊跑,邊叫着我。
我立馬把浮水遞過來的酒罈子推回去,然後起身,“不喝了,來活了!改天說,走了!”
迎面走過來的小月被我一把拉住,回頭往前走。她壓低了聲音說道:“公主,那紫怡又闖禍了!”
“嗯,仔細說說。”我微微點頭。
小月湊到我耳邊來,輕聲道:“您,知道‘喜鬼’嗎?就是千萬年前,到處屠城擄人的那些東西。她把‘喜鬼’招來了!”
‘喜鬼’……真是好多年不曾聽過這個名字了……
我皺眉,點點頭,“略有耳聞,不過我聽說那些東西幾千年前就突然銷聲匿跡了啊,而且,能讓它們出現的條件,紫怡也創造不了吧。”
小月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緊緊抓着我的手,“她創造了!用她自身!”
“呃……”我調整出一個大驚失色的表情,“是嗎?!那我得去看看啊!”
“嗯嗯嗯!”小月猛點頭,“放心吧公主,我會守好櫻桃宮的!”
我被逗笑了,“這次不攔着我逃跑了?”
多年前,曾有人說,放我逃走只會闖禍,但更多年前,那人也說,會永遠忠於我一人。
小月失笑,撓撓頭道:“不攔了……以後都不用攔了。”
當年小月會攔我,其實也並不是聽命於天帝而行動,而是有次我被人誆騙離開天宮,險些喪命。
當年有個人摸到了錦雲閣和我的關係,我便假借招侍衛的名頭把人帶入了櫻桃宮,可那人竟然裝的那麼像當年的李青墨,我便察覺到不對了。
在那人終於付諸行動,哄着我跟他走出天宮的時候,我在半路上殺了他。
當時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我看着自己滿手的鮮血,笑道:“青墨啊,青墨已經死了,你想成為他,就得和他一樣,去死吧!”
那個人或許永遠都不知道,從他一出現,我就知道他的所有計謀。如果真的是青墨,一定會發現,我每次的笑都是假的,每次說著不離不棄時落的淚也是假的……
不過,說想離開天宮是真的,但真正的青墨一定不會直接帶着我逃離,因為那個時候,我的離開,會引起紛亂。
所以,我配合著那個人走出天宮的時候,天帝即刻派人來追了,而那個人,不知道我那天為何穿了那般華麗的裙子。
華麗的裙擺拖地,層層疊疊,好不美麗。可是,那般服飾,在那種情況下,根本跑不快的……
如果是真正的青墨,一定可以看出我的所有偽裝……可惜,那人不是。
至於小月,她那天是第一個追過來的,過來時就看到我滿手鮮血,腳邊躺着那個人。
當時我想,她看到我殺人了,不能讓她活着!
誰知這傻丫頭,在恐懼震驚過後,竟然顫顫巍巍走過來,從我手裏奪走了匕首,淚眼汪汪地說:“公主快退後!這人我替你殺!不能髒了您的手!”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天帝的人就追過來了。
小月被押上了大殿。因為我殺的那個人是某位上神的親子。
小月一口咬定是那人圖謀不軌綁走了我,她才會追上去殺了那人。
人已經死無對證,而作為目擊者的我,一臉無辜,不發一言,一副嚇傻了的模樣。
最終小月受了天雷,半死不活的時候,被人扔進了櫻桃宮。
當時她撐着一口氣,對我說:
“公主,他們是嫉妒您……”
“要是被他們抓着把柄,又該說你了……”
“公主不要怕,小月一定會活下來,我答應過您會一直侍奉左右的……”
她以為,真的是那人綁走的我,是那人圖謀不軌的時候被我反殺。無論我做了什麼,在她眼裏,一直都是那個,將她從死人堆里拉出來的人,她不希望任何人有機會說我不好。
之後,和那個人相關的人,我都有暗中清理乾淨,這件事也漸漸被人遺忘,可只有小月這個丫頭一直記得,並且在之後那麼多年裏,在每一次我要離開天宮時,無比在意我的去處。
很快我就收到消息了。我那個廢物妹妹,竟然要嫁人了,還是嫁給一個凡人。
呵,為了引出‘喜鬼’,聖姑還真是捨得下血本啊!竟然讓自己的寶貝徒兒下嫁凡人!
“她為何要這麼做?引出‘喜鬼’又能如何呢?”百花坐在曉青身旁,皺着眉思考着。
‘喜鬼’,曾是讓六界女子聞風喪膽的東西,它們不分雌雄,都穿着喜服,戴着白色鬼面具,集體行動,擄掠少女或新娘。而且,‘喜鬼’一旦出現,必屠城。
眾人都說,‘喜鬼’來自鬼界,鬼王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換一個新娘,所以派‘喜鬼’各處擄掠女子。
當年也不是沒有人去剿殺過作惡多端的‘喜鬼’,只是它們不死不滅。
滅不了,躲不了,‘喜鬼’一時之間成為每一個女子的噩夢。
可這東西,卻在千萬年前,神魔大戰還未有苗頭的時候,突然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出現過。
而如今,聖姑卻要紫怡嫁給一個凡人,來引出‘喜鬼’……她究竟想做什麼?
我看着百花眉頭越皺越深,“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你管她做什麼?你的事做完了?”
“沒呢!”百花嘆了口氣,“不知怎麼回事,花界最近冒出了不少刺兒頭!”
我點點頭,“嗯,我知道。”花界踹開了紫怡,選擇站在我這邊,女媧安排的那些人自然不會同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