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憂愁不絕

第一百章 憂愁不絕

薄暮時分,呂不韋相府。

書房之內,少史蔡澤與呂不韋相對而坐,桌上香茗飄霧,清新撲鼻,堂中爐火升騰,光焰熱烈。

“這位嬴凰,當真是一鳴驚人啊!”蔡澤喟然長嘆,老眼掃向呂不韋,幽然說道:“也不知孟長史和一眾士族官吏,還要吵到什麼時候。”

“唉~~”說到這裏,呂不韋伸手摁了摁太陽穴,眉心緊蹙,一臉的無奈。

自從朝議結束之後,呂不韋剛一回到府上,孟赫攜一眾士族官吏拜府求見。至於為什麼求見……結果昭然若揭。

嬴凰在朝堂之上的強勢表現,百官無不被其氣度震懾,就連呂不韋在眾目睽睽之下,行事也不敢太過,沒能蓋下此女的風采。

嬴凰封卿,已是板上釘釘之事!不時參議朝政,也無人敢再橫生枝節。

為此,孟赫等一眾士族,眼見阻攔嬴凰入駐秦國無望,就開始想着來相府找呂不韋商議之後的事。

此外,各大士族族長對於朝堂之上呂不韋“軟弱退讓”的表現,大體都有些不滿。

畢竟,今日朝堂之上,呂不韋對嬴凰的“排擠”程度,相較於孟赫等一眾士族臣子,真可謂是綿綿無力~溫柔似水啊!儘管眾人都沒能把趙詩雨怎樣,但是你相邦在朝堂之上“沉默是金”就不對了吧?你還是不是我們擁躉的頭??

再加上朝議前幾天嬴凰曾登門拜訪呂不韋,這難免讓人多想,思考呂不韋跟嬴凰是不是商定過什麼,兩人之間是否存在不為人知的“交易”?

簡單來講,就是孟赫等一眾士族,現在有點兒懷疑呂不韋的立場,覺得呂不韋這“屁股”有點坐歪了。

就這樣,孟赫帶着一眾士族上門拜謁,明說是找相邦商議後事,實則就是討個說法。

而今,孟赫等一眾臣子已經在前堂吵吵了近兩個時辰,後勁猶足。呂不韋也已經在後廳中避了半天,還是蔡澤來了之後,才到的書房。

瞧見呂不韋唉聲嘆氣,蔡澤滿眼笑意,不禁打趣道:“相邦往日裏威嚴慎重,揮斥朝堂,百官無不震服。像這樣唉聲嘆氣的樣子,還真是少見得很啊!”

“這也無法,嬴凰今日的表現,對得起她的聲名。王上趁勢封其為卿,恐怕也有整頓朝綱的打算。往後的朝堂,定然大有所變!”呂不韋長嘆一聲,搖了搖頭,再也沒了往日的意氣風發,唯有幾分失意的落寞。

“這嬴凰入秦來的第一場朝議,便令百官靜默,雖為女子,但卻有開‘萬世太平’之盛願,千古罕見!只能說這世上能讓王上動用刀兵,不惜冒着跟趙魏兩國開戰的風險也要接回的人,除嬴凰外恐怕再無第二人!”蔡澤幽幽長嘆,順着呂不韋的話感慨出聲。

只不過,緊跟着蔡澤的臉色稍稍扯動,一縷怪異的笑容浮現臉上,老眼一擠,從神態上來看,有幾分看戲的作態:“不過,嬴凰強勢入駐,朝堂變革,孟長史等一眾士族官吏,看樣子不會坐以待斃呀~~今日朝堂之上未能壓下嬴凰之勢頭,對方背後又有王上支持,來日定會更加棘手。長此以往,相邦將來的處境,有些微妙啊!”

“蔡大人,我怎麼聽你這話裏有話?!”呂不韋臉色一沉,兩眼瞥向對坐的蔡澤,悶聲哼道:“蔡大人這次過來不會就為了說這兩句風涼話吧??”

“老臣失言,相邦恕罪!”蔡澤老臉皺巴成一團,笑得像是一朵菊花:“老臣身為相邦下屬,自然當為相邦分憂。不過在老臣看來,相邦才高智絕,滿朝臣子鮮有出相邦之右者,想來相邦早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哦?”呂不韋兩眼一眯,頗有不善地看向蔡澤,沉聲問道:“那依蔡大人所見,本相要如何應對孟長史和嬴凰呢??”

“相邦高論,老臣何德何能得以窺見分毫啊~~!”蔡澤打了個哈哈,老臉笑容滿溢,只是這其中卻又帶着幾分虛偽,老來成精。

“這個老狐狸!”呂不韋呵呵一笑,心中暗罵一句,差不多已經猜到了蔡澤的心思,知曉了對方前來的目的。

前面說過,蔡澤這個少史雖為相邦副署,但是作為浸淫官場半百時月的老油條,蔡澤是深諳官場均衡之態勢,在朝中一直以來都騎牆觀望,不過分傾向於哪一方,明哲保身。

就拿少史府來看,身為少史的上大夫蔡澤,明面上跟呂不韋交涉甚近,恭謹處事,但是私下卻百般袒護彈劾呂不韋的王綰,相邦一脈和忠君一派,蔡澤是兩邊都沾,卻又能做到既不得罪也不討好,在波雲詭譎的廟堂上,能保持這種安穩的態勢,蔡澤的處世能力可見一斑。

到了這個年紀,狐狸都成精了,更何況是人?呂不韋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對蔡澤這個老臣一向都是不吝拉攏,但止於交心,二人頂多就是職位上的臣屬關係,不像孟赫,是呂不韋的心腹下屬。

而今,嬴凰強勢入駐,深受秦王重視信任,更是萬千民心之所向,以女子之身受封卿位,千古未有!絕代嬴凰之名震耳發聵,無人再敢將其視作尋常女流之輩!

嬴政費盡心力將其接回秦國,雖未明確表示此舉深意,但是結合當下秦國朝堂之上的局勢不難看出,嬴凰的到來,將會拉開王權對相權的鬥爭!

儘管前景未知,但是有一點卻能確定,這一舉措勢必會為原本均衡的秦國朝堂帶來變故,如今的嬴凰已經在秦國站穩了腳跟,他日的合信商會未嘗不可能成為秦國的一大勢力!

孟氏等一眾秦國國內士族面對這個情況,為免自身的權利被稀釋分走,自然是抗拒再三,不惜冒犯秦王之意奮起擠兌嬴凰!何也?自保爾!

如此,作為孟氏等一眾國內士族所擁躉的相邦呂不韋,其本身也是封邑十萬戶的“大士族”,於公於私,呂不韋都避免不了站在趙詩雨的對立面,與孟赫等士族官吏同陣進退!

這樣一來,呂不韋當下的決斷就顯得尤為重要了。是選擇率領士族官員抵死抗爭,還是暫避鋒芒靜觀其變,不同的選擇最終都會引發不同的結果!

思慮再三之後,呂不韋掃了眼蔡澤,神態趨於淡然,輕聲說道:“既然我王如此重視嬴凰,想必公主對我秦國定然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只是目前看不到罷了!不過我等身為臣子,就應該相信王上,盡心儘力司理政務,莫想其他!”

很官方的回復,說了等於白說,聽了等於白聽!

“呵呵~~”聽了呂不韋的回話,蔡澤老臉先是一僵,隨即轉瞬笑臉兮兮,讚歎道:“相邦果真是覺悟高深,老臣感佩萬分!”

面上感慨不已,蔡澤的心中也是無奈得很。

不過轉念間,蔡澤老眼精光一閃,也是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時不時搖頭晃腦,故作愁惱地感慨道:“唉~~相邦高風亮節,可不知道孟長史等一眾朝臣,能不能體會到相邦的良苦用心嘍!”

“……”聞聲,呂不韋臉一黑,神情立馬就陰沉了下來,一對招子幽光閃動,掃向蔡澤……

這話,誅心吶!

就在二人“拉扯”之際,屋外傳來了稟報聲。

“相邦,孟赫長史等一眾朝臣在前堂哄吵,跪地求見!”

“……”

“嗨……”呂不韋長嘆一聲,神情再復無奈,對着蔡澤說道:“走吧,去前堂!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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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我這相府都要被這些人給拆了!”

“相邦寬心!”蔡澤也不好再說什麼,假惺惺地寬慰了句,便再未多言,跟着呂不韋起身,一同去往前堂。

“#¥@%@……&*”

二人剛剛靠近前堂,就聽到裏面傳來哄哄鬧鬧的聲音,綿綿不絕,波濤洶湧,給人感覺房頂都要被聲浪掀開。

“嗯哼~咳咳!”呂不韋走到門前,看到屋內跪着的一片,心裏瞬間就堵得慌,連聲輕咳,打斷了孟赫等一眾士族朝臣的“施法”,靜默全場。

聽到了呂不韋的咳嗽聲,全體跪着的士族官員立馬扭頭看向門口,一雙雙眼泡子巴在呂不韋身上,就這樣直勾勾地盯着。

“爾等都是朝堂重臣,在這裏嘈嘈雜雜成何體統?”呂不韋來到主位上端坐之後,看着堂中跪着的孟赫等人,陰着臉呵斥了句。

“我等知罪!”聽到呂不韋呵斥,群臣瞬間低下了頭,齊聲告罪。

為首的孟赫在告罪完后,率先抬起頭來看向呂不韋,滿臉的愁容:“相邦,接下來該如何是好?我等士族要如何行事,才能將合信勢力擠出秦國啊?”

聽到這話,莫名的,呂不韋想起了今日在朝堂之上,嬴凰道出的那一句“無人可改嬴凰之志”!

想到這裏,呂不韋看向孟赫,輕聲說道:“孟赫,就以嬴凰今日在朝堂之上的風采,爾等有法子應對嗎?”

“我……”孟赫張了張嘴,有些卡殼,但還是沉着臉說道:“正是因為我等不知所措,才前來求教相邦!秦國就這麼大,若是真讓嬴凰在我秦國站穩腳跟,那以合信商會的體量,我等士族吃進嘴裏的少說也要損失近半,就連相邦你也不能倖免啊!”

同樣的一塊蛋糕,吃飯的嘴越多,每張嘴遲到的量就越少。甚至……還會有一部分嘴搶不到吃的,活活餓死!

“有一件事情說錯了!”呂不韋絲毫不為所動,看着堂中的一眾臣子:“經過了今天的朝議,嬴凰再也不是無根浮萍,有民心、王意支撐,她已經在秦國站穩了腳跟!”

“嗡~~~~”堂下眾人瞬間亂成了一團,孟赫眉頭緊鎖,似乎有點兒不願承認,但卻不得不承認。

“不過……爾等也無須太過擔心!”等底下哄鬧的聲音漸小之後,呂不韋再度發聲,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從今日朝議來看,嬴凰胸中有吞吐天下之志,這樣的人絕不會甘於現狀,說不來會順同王上所想,改變當下秦國對六國的窘境!如此一來,等到秦國君臨天下,匡合六國,對各位來說不也是好事一樁?”

雖然吃蛋糕的嘴巴多了,但若是后加進來的人有做大蛋糕的能力,那對其他人來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嬴凰在朝堂之上大抒特抒,就此來看,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但是……孟赫等人對此卻並不樂觀。

“相邦何出此言?難道相邦也被嬴凰三言兩語說動了心嗎??!”孟赫眉峰高攢,臉上表現出匪夷所思的神態,就連語調都不自覺地抬高了幾分,語氣更像是在質問。

“唰!”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被孟赫如此冒犯,呂不韋的臉色立馬就陰沉了下來。

“孟長史,言行當慎重!”旁邊的蔡澤也適時插上來一嘴,眼中帶有些警告。

“蔡澤,此事與你無關!”孟赫今日的脾氣非常暴虐,竟直接指名道姓懟了過去。

“你!!”蔡澤眉眼一厲,正準備罵上兩嘴,就被呂不韋出聲打斷……

“夠了!!”呂不韋陰着臉,一聲呵斥打斷了兩人的拌嘴,隨即看向孟赫:“孟赫,不要忘了,你等雖為各自士族之長,但更是我秦國朝臣!所思所想,更應該以秦國為重!”

對此,孟赫面有不服之氣,心裏很是憋悶,悶聲叫屈:“可是相邦,嬴凰不過是在朝堂之上耍了一番嘴皮子,其心中究竟如何作想?所言又有幾分真實?根本就不可輕信啊?!”

“是啊!若是嬴凰強秦是假,弱秦是真,那我們放任此人,不就等於放狼入室了嗎??”孟赫話音剛落,旁邊就有人接上了嘴。

“依照嬴凰入秦這一路上的傳聞,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啊!”

“對啊相邦,我等也不光是為了自己,更是為了秦國!”

“……”

堂下,立馬又吵吵成了一團。剛剛才安靜下來的前堂,轉眼又嘈雜了起來。

當聽到有人口說“為了秦國”,蔡澤當即斜眼瞄向底下出聲的臣子,老臉上浮現出一絲不屑。

“列位!”不得已,呂不韋再次拔高聲調,將吵雜之聲壓下,面向諸位朝臣,冷麵平聲,道:“有些事情,不用我提醒你們,你們也應該心裏明白!!在秦國,爾等可以與同僚為敵,可以與本相為敵,可以與任何人為敵!但偏偏有一人,萬不得忤逆,那個人……就是今上!!”

一聲呵斥,頓時炸響在堂中,方才還吵鬧的眾人,個個都噤若寒蟬,畏懼地低下了頭,就連孟赫也陰着臉垂下了眼瞼,不敢再嗶嗶。

環伺了一周后,呂不韋接着沉聲道:“嬴凰得以封卿,除了其自身才華,更多的是王上之願!而今嬴凰聲威如日中天,若還想着與其對峙,那就不是在針對嬴凰,而是在忤逆王上!!”

“我想,你等應該能夠掂量清楚,這麼做的下場!”雖然呂不韋的語氣平和,並未有多少的怒氣,但是這話所帶來的寒意,卻讓全場眾人都為之一振,心中忐忑。

被呂不韋這一盆“涼水”潑下來,眾人沉默了良久,心裏的怨氣怒火也冷卻了下來,儘管心裏憋悶,卻也不敢再聲張。

最後,還是孟赫抬起頭,低聲下氣,不復剛才的桀驁,出聲詢問:“相邦,難道我們就什麼都不去做,靜靜等死嗎?”

這話,雖然還帶有一絲怨氣,但卻沒了張揚,只剩低微。

看着這一幕,呂不韋也知道自己的話說得重了,已經傷到了底下人的心。若是不管不顧,恐怕免不了上下離心。

當下,為了安撫眾人,呂不韋思索了下,緩緩張口道:“嬴凰被我王許以卿位,這可是莫大的榮耀!我秦國以國禮待之,想來那嬴凰也必定有國策相贈!爾等只消等着便是!”

“……”旁邊,蔡澤兩眼一眯,眼珠子不可察地轉向了呂不韋,其意深明。

呂不韋此言一出,底下的眾人一愣,眾人都隱隱察覺到了這話里不同尋常的意味。

孟赫兩眼圓睜,嘴角微微上揚,目光灼灼地看向呂不韋,好像恍然大明白了什麼。

“相邦之意,是以退為進?!”孟赫兩眼大亮,強壓下心中的亢奮,語氣都有些顫抖。

“話已至此,無須再多言!”呂不韋擺出一副高深的模樣,淡淡地說道:“切記,靜觀其變,莫要生事!!”

“我等明白!”孟赫等人臉上或多或少都帶着喜色,態度跟最初判若兩人,對呂不韋的吩咐,連忙恭敬地低頭應允。

“下去吧!”見眾人領會了深意,呂不韋便也不再多言,驅散了這些臣子。

“喏!”孟赫等士族臣子當即拜別呂不韋,心滿意足地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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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邦老謀,老臣自愧不如啊!”這時,一旁看戲的蔡澤抬手一禮,滿懷深意地看了眼呂不韋。

“過譽了蔡大人!”呂不韋心平氣和地抬起茶盞,徐徐飲了一口,盡顯雲淡風輕。

看到這一幕,蔡澤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慮,不禁發問:“相邦請恕老臣多嘴冒犯,不知相邦方才所言,幾分是真?”

“蔡大人何時也關心起了真假?”呂不韋回答得有點兒莫名其妙。

“呵呵~~~相邦所言甚是!”卻不想,被呂不韋回了這一句之後,蔡澤反而釋懷,再度拱手施禮,溫聲告退:“叨擾相邦甚久,天色已晚,老臣便告退!”

“請!”呂不韋抬手一引,作送客狀。

目送蔡澤背影離去之後,呂不韋孤身一人坐在諸位之上,漫不經心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盞,兩手無力地垂在桌案上,頭顱低下,緩緩閉上了雙目。

呂不韋剛才的說辭,在孟赫等人的眼中,是以靜制動,以退為進的應對之策。

秦國無功不封爵,既然嬴凰入朝就被許以卿位,就要有配得上那個身份的功績!倘若時隔良久,嬴凰對秦國依舊無功無勞,那這個卿位就是個笑話,孟赫等人朝堂諫諍,大概率都能將嬴凰拉下泥潭!

但是,只有呂不韋心裏明白,這不過是給底下人的定心丸。或許蔡澤也看出了些端倪,否則也不會有後面的問話。

至於說與嬴凰作對……

呂不韋現在還記得,朝堂之上,趙詩雨言及“無人可改嬴凰之志”的時候,淡淡地掃了自己一眼,像是威脅,像是警告。

“唉……”呂不韋心裏有些苦澀。雖說身為大秦國的相邦,呂不韋是權傾朝野、家財萬貫之人,但是在嬴凰的面前,卻顯得那樣無力。

就好像這個女子,專門就是為對付自己而生的!

前堂門外,一個小小的身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正沉浸於愁雲當中的呂不韋,對周邊的一切都失了感知,未曾發現那個來到自己身邊的少年。

“相邦……”良久,見呂不韋始終低着頭不說話,少年出聲喚了句。

“嗯?”呂不韋被這一聲驚醒,睜開佈滿血絲的雙眼,凝眸望去。

“甘羅,你怎麼來了?”看到一旁一臉擔憂,注視着自己的少年,呂不韋啞然失笑,面上擠出和氣之態,卻更加顯露出那一分發自內心的憔悴滄桑。

“相邦這幾天都愁眉滿目,是因為嬴凰公主嗎?”甘羅想了想,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嬴凰今日朝議之上的表現,到現在差不多都已經傳遍了咸陽的權貴圈子,所有人都對此議論紛紛,甚至有不少人將嬴凰與呂不韋作比較,隱有趨炎附勢之嫌。

小甘羅聽了不少這方面的消息,心中很為呂不韋打抱不平。在小甘羅看來,呂不韋明明是秦國的相邦,兢兢業業為國為民,可為何許多人都不待見他呢?難道就因為相邦手握權柄嗎?

“……”呂不韋沒有回復,只是收回手掌,整理下衣袍,默然無語。

“甘羅不明白,相邦明明是大秦的柱國,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利於秦國,可為何這麼多人都不能理解相邦呢??”甘羅兩手一攤,小臉皺巴,頗具喜感。

“呵呵~~”瞧着甘羅皺着眉頭,人小鬼大的模樣,呂不韋也被當場逗笑,伸出手摸了摸甘羅的腦袋,悵然感慨道:“這世事定論遠不是對錯所能涵蓋的,世道無常,朝堂之上更是如此,即便身為相邦,也難免身不由己。你還太小,等你長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甘羅聽到呂不韋的這番感慨,只覺得其中意味朦朦朧朧,聽不太懂,於是晃了晃小腦袋,板着小臉正色說道:“相邦說得這些,甘羅不懂。甘羅只知道,心有所想,力所能致,做好自己想要做的事!”

聽到這裏,呂不韋不禁莞爾,欣慰小甘羅的率性純真,心底卻有幾分惆悵。

呂不韋啊~~什麼才是你想要的?什麼才是你最想要做的事情呢?

“那相邦呢?相邦最想要做的是什麼呢?”這時,甘羅突然出聲,問了呂不韋一句。

“……”呂不韋被問得一愣,心中的思索被指出,心神瞬間浮於表象,獃獃地看着甘羅。

甘羅這一句話,讓呂不韋有些手足無措,思緒翻飛,過往的經歷一一浮現在眼前,去解答這個問題。

想要的是什麼?是權?是利?是名?是望?

還是說,為了改變自己的出身,為了能夠出人頭地。

或者,這些都是,為了達成這些目標,該做的不該做的,呂不韋都已經做了。

而現在,就差臨門一腳了……

面對甘羅剔透的雙眼對視,呂不韋沉吟了下,最終言辭振振地回道:“本相想做的事情,自然是著就一部千古奇書!為秦國一長文風,匡合寰宇!”

“既然相邦有想做的事情,那就專心致志,用盡心力去做,假以時日,相邦一定會成功的!”甘羅小臉嚴肅認真,單手握緊拳頭,聲音還夾帶着奶氣,為呂不韋鼓勁兒。

“呵呵~~”呂不韋撫須一笑,笑着擺手搖頭,略帶自嘲地道:“這著書立說,哪有那麼容易?古今多少聖賢,無不是耗盡畢生精力去修纂論說,各中困頓,難以想像,成者寥寥幾何啊!”

“唔……”甘羅低頭皺眉,稍稍思索了下,突然想到了什麼,抬頭看向呂不韋,問道:“那不知相邦,如何看待嬴凰公主呢?”

“嬴凰?”呂不韋有些詫異,不過回想起此女的絕世風華,長嘆一聲:“嬴凰之才震古爍今,無復二子!!”

“那相邦是否有想過,將公主拉攏過來,一同參與著書呢?”甘羅理所應當地說了句。

“!!!”

呂不韋雙眼漸漸睜大,神光聚攏,驀然笑出了聲:“對啊,我為什麼沒有想到呢?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呂不韋笑得癲狂,神情激動,就像是掙脫了困境之後的喜悅,溢於言表。

“沒想到有一天,本相也要靠小甘羅指點迷津啊!哈哈哈~~!”呂不韋滿心歡喜,只因甘羅方才的提醒,讓呂不韋發現了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一個問題。

那就是:嬴凰並不一定與自己對立!反倒在著書一事上,嬴凰很有可能是一股助力!只不過,先前因為士族和權利的緣故,呂不韋下意識地將趙詩雨視為了假想敵!

而今,想到這一層面,呂不韋瞬間明悟於心,看着眼前的甘羅,越看越歡喜。

“嘿嘿!”聽到呂不韋的認可,甘羅瞬間笑得小嘴裂開,昂頭挺胸,少年的心氣一展無遺。

“只是這樣一來,孟赫那邊就要另做打算了!”歡喜過後,呂不韋也是想到了底下的士族臣子,在這些人看來,趙詩雨是初入秦國新秀,是與各士族爭名奪利的對手。

或許真有一天,嬴凰與士族,會成為擺在呂不韋的面前的二選一!

“唉~人生不滿百,常懷千歲憂啊!”一波未定,一波又起,呂不韋摁了摁太陽穴,無奈地嘆了一聲。

愁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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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秦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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