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憶夢
研究院，卧室。
姜朔跪在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身旁，流着眼淚手忙腳亂地撕扯繃帶。
“好……疼……”
男人發出痛苦地呻吟，但僅僅像這樣嘴唇翕動，臉頰就又裂開了幾道傷口，鮮血一併從他的口腔、鼻孔以及傷口流出，把臉染的血紅。
“爸爸，你一定會沒事的！”姜朔慌忙取出水盆中的毛巾，趕緊用力擰了兩下，然後小心翼翼地擦去姜麟臉上的血，撒上藥粉，最後輕柔地纏好繃帶。
他不敢用力，一旦用力傷口又會破開，甚至可能會裂開更多傷口。
“小雅，把能用到的葯都拿來，換水，還有，再給我一些繃帶，快！”
姜朔急切地大叫，隨手將沾滿血液的暗紅色繃帶丟棄，地上到處都是這東西，還有針筒、藥瓶等，房間一片狼藉。
“知道了！”
電腦里傳來妹妹姜雅的聲音，不消片刻，數支機械手臂從天花板伸出，分別遞出姜朔要的東西。
可即便這樣，姜麟身上的傷口還是越來越多，血潤濕了被褥，滴答滴答地從床沿留下。
姜朔急哭了，血無論如何也止不住，這樣下去，老爸必定會缺血而死。
“怎、怎麼會這樣，再打一針凝血劑！”
姜朔打算抽出一支針管，可手卻被姜麟輕輕抓住。
“不要……忙活了，聽……我說。”姜麟勉強張開口，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
“爸，你說，我在聽呢。”姜朔連忙把耳朵靠近姜麟唇邊。
“我要不行了，大概……馬上就會死了……”
“不！老爸才不會死，一定會沒事的！”姜朔激動地打斷他的話，“我現在就打凝血劑，打完血就止住了，血止住一切就好了！”
“姜朔！嗚、咳咳……哇！”
姜麟死死攥住姜朔的手，頓時又有幾道傷口破裂，鮮血染紅了兩人的手，他大口大口地吐着血，這聲低吼讓他的喉管也充滿了血沫。
“爸，你別生氣，千萬不要大聲說話，我聽你的就是了。”姜朔連忙握住姜麟的手。
“兒子，我接下來要說的……非常重要，你一定……一定要聽仔細，但是，絕對……不可以……告訴任何人，記住了嗎？除了小雅，絕對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好、好，我記住了，我死也不會說的！”
“不……”姜麟搖了搖頭，“如果真的遇到……生命危險，說出去，也沒有關係。兒子，你記住，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
“知道了。”
“去，把我放在口袋裏的……嗚、咳！兩枚儲藏戒……拿過來。”姜麟指着衣架上的白大褂說。
姜朔連忙拿了過來。
“還記得……實驗室角落的，那台機甲嗎？”
“知道。”
“現在……它是你的了。”
“啊？”
姜朔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那台佈滿裂痕的樣品機，已經廢棄了大概七八年的時間，老爸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還說它是我的了。
“我已經……初步修好了它，咳唔！……那台機甲……是爸爸一生的夢想，可惜，沒辦法……親手……完成它了。所以，兒子，算爸爸求你……幫爸爸……實現這個夢想，好嗎？”
姜麟斷斷續續地說，面色越發蒼白，氣息也越來越弱。
“嗯，老爸放心，我一定會做到的。”姜朔緊緊握住他的手，連連點頭，淚流滿面。
“好、好……”姜麟欣慰地笑了，這時眼角崩開口子，血流了出來，看上去就像血淚一樣。
“我沒有時間了……剩下的，丫頭……會全部告訴你。丫頭，你在嗎？”
“爸爸……”姜雅的語氣十分悲傷。
“按之前說好的……記住了嗎？”
“記住了。”
“……”
姜麟閉上了雙眼。
“爸，老爸！絕對不能睡着啊，快醒醒！”
姜朔嚇得心膽欲裂，故事中像老爸這樣流血不止的人睡著了，無一例外全都死了。他慌忙把耳朵靠近老爸的心臟位置，所幸還有微弱的心跳聲。
“爸爸！爸爸！求求你，快醒醒啊！”
姜朔拚命搖晃姜麟的身體，大聲呼喊着。
“……”
“爸爸！爸爸！！”
“好吵啊……不，不要叫……”
像是被叫醒了，姜麟重新睜開了眼，在這一瞬間，好像痊癒一般，他的臉色突然紅潤起來，呼吸變得平穩，心臟彷彿重新工作了，正有力地跳動着。
“玥兒，你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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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麟向天花板伸出右手，他的眼睛前所未有地明亮。
“我好想你啊……”
說完，他的手無力地垂落下去，再無半點呼吸。
“不、不會的，不會這樣的。爸……爸！”
姜朔猛地撲在姜麟身上，撕心裂肺地痛哭。
“不要、不要離開我啊，老爸！”
“嗚……嗚嗚，永別了，爸爸。”姜雅也低聲啜泣，如果她能顯露出人形，肯定也在流淚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刻，研究院所有的燈光齊齊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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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朔？姜朔！”
聽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胳膊也傳來被搖動的感覺，姜朔睜開了眼睛。
“啊，醒了！”
趙嘉悅欣喜地說，露出“放心了”的笑容。
“這裏是……”
姜朔左顧右盼，似曾相識的純白天花板，似曾相識的窗戶，還有似曾相識的被褥，就是衣服沒換。
“醫務室？我昏過去多久了？”姜朔皺起眉頭。
“整整一天，大家都很擔心你，林一他們來看過你，”趙嘉悅神色關切，“你，沒事吧？”
“沒事。”
“可你在流淚啊。”
“有嗎？”姜朔擦了擦眼眶，這才注意到有濕潤感。
“剛睡醒的正常反應，沒事的，謝謝。”
“是嗎。”
趙嘉悅深深地看他一眼，不在多話了。她不會說自己是因為他悲傷的睡臉和“不要離開我”的夢囈才叫醒了他，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過去，既然姜朔不想說，那她也不會問。
“我們，進決賽了嗎？”姜朔問。
“嗯，三天之後，打1班，一年級最強的班級，他們的班長和指揮官是……”
“龍海心，也就是我。”
突然，一個陌生的男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姜朔和趙嘉悅循聲望去，一個面帶微笑的男人正站在門口。
“我可以進來嗎？”龍海心敲了敲門。
“你來干什……”
“謝謝。”
龍海心無視掉趙嘉悅，徑直走了進來。
“喂！”趙嘉悅抓住他的肩膀，一臉不爽。
“別那麼暴躁，只是過來寒暄幾句而已。”
龍海心拍掉趙嘉悅的手，保持微笑。
“首先要恭喜你們贏下7班，老實講，這場團隊賽讓我看到了不少有意思的東西呢。”
“是啊，某人都不惜花大量學分去補強別的班了，我們當然也得做些準備。”趙嘉悅陰惻惻地說，“也難怪常勵那傢伙最後會自爆武器了，這人情，嘖嘖。”
“唉，我真沒想到他會做這麼絕，本來只是想賣個人情，說不定以後用得着。”龍海心滿臉遺憾。
“呵呵，能把借刀殺人說成賣人情，臉皮也是夠厚的。”
“我說了賣人情，就真的只是賣人情而已。”龍海心攤攤手，露出無所謂的表情，“再說了，對付你們，哪用得着費這麼大手筆。”
趙嘉悅不打算再聽下去了：“沒事的話趕緊滾吧，浪費時間。”
“別急啊，其實我還有個問題想問。”龍海心轉而看向姜朔，“你叫姜朔，對吧？”
“……”
“你的機甲，真的只是普通的d級制式機甲嗎？”
姜朔的表情驟然變冷。
“哎呀，這個表情，看來方向對了呢。”龍海心盯着姜朔的雙眼，露出愉悅的笑容。
“什、什麼情況？”趙嘉悅有點懵圈，“喂！龍海心，不要謎語人。”
龍海心無奈地白她一眼：“你就一點不覺得奇怪嗎？你那個叫……唔，電磁手雷的東西，爆炸之後你自己都進不去，為什麼姜朔可以？”
“他說自有辦法。”
“恐怕這個‘辦法’，是機甲不簡單呢。”龍海心突然身體前傾，靠近姜朔，神情頗有些興奮，“姜朔我問你，你的機甲，是不是和我一樣，都是改裝機型？還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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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更高位的存在？”
“（改裝機型，那是什麼東西？）”趙嘉悅心中疑惑，不過沒有立刻開口詢問。
“……”
姜朔只冷冷地盯着龍海心，一言不發。
許久過後，龍海心失望地搖搖頭：“拒絕交流啊，這就沒辦法了，不過反正到時候也親眼看得到，不急這一時。你們繼續聊吧，我走了。”
說完，龍海心起身向外走去。
“……等等！”
姜朔叫住了他。
龍海心立刻停下步伐，轉身折了回來：“你想說什麼？”
“論壇有個帖子，說你挑戰過很多高年級學生，每次都押上全部學分，結果從無敗績，於是賺了很多學分。”
“用情報換學分嗎，可以啊，我學分多的是。”龍海心自信地笑了。
“不，那樣太沒效率，我想要的，”姜朔一字一頓地說：“是你的所有學分。”
瞬間，彷彿連空氣都凝固了。
“哼，哈哈，哈哈哈哈！”
龍海心終於蚌埠住，捧腹大笑。這個叫姜朔的人，每一步都出乎他的預料，有意思，真的太有意思了。
“不得不承認，姜朔，你勾起了我的興趣，說下去。”
“以擂台賽第一場為注，地圖隨機，單挑。如果我贏了，你的全部學分歸我；如果你贏了，我的機甲設計圖紙給你。”姜朔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認真。
趙嘉悅倒吸一口涼氣，感覺事情開始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了。機甲設計圖紙？這東西不是只有製作公司才有嗎，姜朔怎麼可能會有？可如果他真的有圖紙，那不恰好就說明他的機甲真的不簡單？
一時間，向來以“戰術頭腦”為豪的趙嘉悅竟然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你怎麼保證你真的有圖紙，而且萬一只是個普通的d級制式怎麼辦？”
“我不能保證。”姜朔斬釘截鐵地說。
趙嘉悅險些栽倒，心說無法保證是什麼鬼，這樣說鬼才會信你啊。
龍海心也挑了下眉，不過很快就恢復正常：“那我憑什麼相信你？”
“信與不信，全看你自己，我能告訴你的只有兩件事：第一，我的機甲的確不是普通的制式機甲；第二，圖紙就在我小指的戒指里。”
姜朔伸出右手，展示下小指上的白色戒指，隨即收了回去。
“但我現在不可能打開它給你看裏面的內容，也不會交給系統去辨別真偽，它對我來說至關重要，在輸掉之前，誰都不能知道裏面的內容。怎麼樣，敢賭嗎？”
姜朔說的鄭重其事，看上去不像是說謊，龍海心沉思半晌，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就算是說謊又怎麼樣，他可是b級機甲師，現在有個d級機甲師竟然敢越兩級挑戰他，要是還猶猶豫豫，簡直丟盡了b級機甲師的臉。
“好，有個性！這個賭我接了！”
不再多餘廢話，龍海心起身離開，臨出門時他停下腳步，轉頭說道：
“我可是很期待這場單挑的，別讓我失望啊。”
說完，龍海心的身影徹底消失了。
“……抱歉。”姜朔忽然說。
“嗯？怎麼了，為什麼忽然道歉啊？”
“我擅自跟龍海心打賭單挑，可能會打亂你的計劃。”姜朔神情歉然，“但我必須這麼做，我真的很需要學分。”
趙嘉悅愣了一下，然後雙手叉腰，擺出一副生氣的模樣：“是啊，原本我還打算讓你去守擂，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這下好了，辛苦想好的戰術，因為你全泡湯了。”
“真的對不起……”
看着低垂着頭，一臉歉意的姜朔，趙嘉悅噗嗤一笑，什麼嘛，原來這個人也是會道歉的啊。
“開玩笑的，其實我還什麼都沒想好。”趙嘉悅拍拍姜朔的肩膀，示意他別太在意，“感覺這次測評，讓你變了不少呢。”
“有嗎？”姜朔抬起頭。
“當然有，以前的你總是一副‘拒絕交流’的表情，現在不僅能和人好好說話，表情也豐富多了。而且，”趙嘉悅說到這裏，突然壞笑着敲了下姜朔的心口，“你竟然開始照顧起別人的心情了，簡直是奇迹啊！”
“……”姜朔尷尬地笑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嗯～好睏。”趙嘉悅伸了個懶腰，不經意間露出姣好的曲線，“我要走了，你好好休息。”
“我也要走。”
姜朔從床上下來，開始收拾被褥。
“那我等一下你，一起去吃晚飯吧，剛好有些事想問你。”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