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我等你很久了,陳家人。
天地之間,驟然間發了狂,飛沙走石席捲而來,風聲似無數頭野獸在咆哮掙扎,
黑雲奔涌着,頃刻間將碧藍白雲吞噬殆盡,模糊了周遭的景緻,唯獨紅黑花的紅色像吸飽了鮮血似的,更顯妖冶。
數十丈開外,遮天蔽日的那棵樹,樹葉頓散,黑花花瓣變得扭曲,暴漲而起,形成了一個個碩大的,長達一兩米的黑色物體,垂吊在光禿禿的樹榦上,一動不動宛如蠶繭。
遠處那股流光四溢的微弱紅色光芒,瞬間也變成了傾覆群山的熊熊大火,火焰騰升而起,足足有十來米高,舔紅了半邊黑雲,天空被迫紅黑交織,一分為二。
謝致吼道;“快退回甬道!”
他緊挨着韓水年,擔心韓水年速度跟不上,伸手接了一把,兩人安全撤退。
下一秒,楊宣跟着安全撤退,他扭頭去看陳綻,一看頓時急了——
陳綻居然還站在原地!
他朝陳綻伸出手,急道;“阿綻,手給……”
話未說完,就聽陳綻喝斥了一聲,“別碰我!”她緩了一下,視線往下瞄,解釋道:“我腳被什麼東西綁住了,動不了了。”
楊宣真拽她了,她只會控制不住身體,直接往後倒在紅黑花上。
謝致說道:“你等下。”
楊宣目不斜視,視線牢牢鎖在陳綻身上,以防有什麼變故,他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謝致則從背包里拿出裝繩索上的鋼針,蹲下身,用鋼針撥開陳綻腳邊的紅黑花,瞬間倒抽一口冷氣,紅黑花花蕊中間伸出了幾根條狀物,從陳綻的鞋面上攀附至小腿,死死纏繞着。
楊宣說道:“我用血試試。”
他伸出兩根手指,用刀連着劃下一道口子,紅黑花這麼多,一根手指擠出來的血可能不夠用。他走到陳綻身後蹲下,用力擠手指,鮮血噗呲冒出來,掉進紅黑花里,然而幾秒鐘過後,紅黑花毫無動靜。
楊宣更加着急了,揮刀就準備在掌心上也劃一下,謝致起身阻止道:“不管用,別劃了,這一切衝著她來的。”
楊宣如醍醐灌頂,跟着起身。
是啊,陳綻雖然只跟他們差了一秒鐘落腳,但是天地驟變實打實的是在陳綻落腳之後發生的,包括現在,他們三個都無事,只有陳綻被紅黑花困住了。
陳綻也覺得是衝著她來的。
她右手垂在腿側,手指向上,在衣袖邊緣處動了動,毛筆刀順利掉進她手裏,她小心翼翼蹲下,直接拿刀去割條狀物,割了幾下,突然憑空響起了一道聲音。
聲音跟她在石洞裏聽到的一模一樣,像自遙遠的天邊傳來,“我等你很久了,陳家人。”
陳綻心裏突突一跳,迅速起身,攥緊了毛筆刀,連同楊宣三人一起環顧四周,試圖找出說話之人。
尋了一圈,沒有任何發現。
楊宣謝致走到陳綻身前,護住陳綻,韓水年在陳綻身邊止步。
陳綻揚聲道:“那你還不趕快放開我,跟我見一面?”
聲音似乎嗤笑了一聲,回道:“不急,我先給你看樣東西。”
陳綻迅速想了想,會是什麼東西?
她斂下疑惑,笑道:“我現在寸步難行,怎麼看?還是你把東西送到我眼前?”
話音剛落,纏住陳綻的條狀物瞬間縮回了紅黑花里,陳綻得了自由。
聲音再次響起,警告道:“記住,不要做無謂的掙扎。”
楊宣聽到動靜,回頭看向陳綻,陳綻沖他點點頭,示意沒事了。
隨即問道:“東西在哪?”
這一次,聲音沒有回答,而是忽然捲起了一道風,呼嘯着朝那棵樹極速而去。
謝致說道:“應該就是那棵樹了。”
站在原地,陳綻都能看清除了垂吊的黑色蠶繭,樹上根本沒有其他東西可看,所以她要看的只有黑色蠶繭。
那裏面究竟會有什麼?
值得那道聲音特意讓她前去瞻仰一番?
她唯一能確定的是,肯定跟她有關,跟陳家有關。
陳綻下意識摸了摸耳釘,說了一句走吧,四人朝那棵樹走去,一路踩踏而過的紅黑花,在他們走過之後,重新完好無損地立了起來。
行至一半,陳綻心裏忽然升起了一股畏懼感。
前方的樹,何止遮天蔽日,他們還未立於樹下,就宛如洪水之中的一條小魚,雪崩之下的一粒小石子,火山爆發之時的一縷黑煙。待立於樹下時,那種壓迫感必定會讓他們喘不過氣,無法呼吸,更遑論,還有既恐怖又詭異的黑色蠶繭。
且這樣的一棵樹,還明明白白跟她有關。
大概是她腳下步伐越來越踟躕,楊宣直接牽住了她的手。
十指相握,楊宣說道:“別怕,我們都在。”
謝致沒說話,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動作比以往都要重,手收回時,她頭髮支楞起了幾根。她忍着沒有翻白眼,自個兒抹平了頭髮。
就連韓水年,都開口淡淡道:“我都能鼓起勇氣,面對我爸的死亡。”
言下之意,你肯定也可以。
陳綻悠悠嘆了口氣,她居然淪落到了需要韓水年鼓勵的地步了?
她索性加快了速度,數十丈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又只剩下了一半距離,幾乎是眨眼間,陳綻就站到了樹前,楊宣三人站在她旁邊,四個人呈一字型站開。
楊宣抬頭朝黑色蠶繭看過去,瞳孔瞬間地震,喃喃道:“這……”
剩下的話,因過於震撼而說不出來。
黑色蠶繭居然是一顆顆石頭組成的,表面凹凸不平,有無數根紅色的細線纏繞在石頭上,速度平緩地遊走着。從下往上,透過石頭與石頭間的縫隙,可以看到裏面懸挂着一雙運動鞋,鞋穿在腳上,腳上面是腿。
人類的腿。
楊宣駭了一跳,黑色蠶繭里裹着的居然是一個人!
然後樹上有這麼多個黑色蠶繭!
陳綻深呼吸一口氣,仰頭跟着看向黑色蠶繭,她也看到了那雙鞋,但她以為自己眼花了,不敢置信地往前走了幾步,再仰頭時,那雙鞋就懸挂在她的眼睛上方。
她看清楚了,也不能再欺騙自己了。
這雙鞋,是她用賣了第一幅畫的錢買來送給陳林意的,限量版,很貴,陳林意喜歡款式,但她嫌上面的塗鴉丑,就想辦法把塗鴉洗了,重新畫了一幅塗鴉上去,全世界僅此一雙。
適時,那道聲音又響了起來,帶着嘲諷道:“這是我給陳家人種的死亡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