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禪輪

“苦行主持！”

於青微微一愣，隨後發現苦行已經獨自朝着院外走去，他緊跟上，心中千般疑慮，卻不知如何該如何問出口。

從苦葉將他強行帶入金剛寺。

到方福全莫名其妙的出現，並且對自己敵意的很大。

然後又是群雄突然前來金剛寺觀禮改選主持和行走。

苦行主持對自己身懷月華牽引術一事，好像絲毫不在乎,也沒有問過自己這門奇術是如何得來的。

於青見苦行在前沉默的走着，自己便也只能默默的跟在身後。

兩人順着積雪的石板路，一直來到了金剛寺的後院。

金剛寺不只有武僧，還有不少不懂武功，只鑽研佛法的普通僧人，後院就是他們居住的地方。

金剛寺的規矩,武僧不得隨意出入後院。

所以於青自拜入金剛寺以來，也很少見過這些普通僧人。

今日苦行主持帶着自己來後院要幹什麼？

於青稍一思索，便看見苦行已經進入了後院。

主持帶頭進去了，總不會觸犯戒律吧！

於青懷揣着疑惑，緊跟着苦行的腳步，也進入了後院。

二人直至一間普通的廂房前站定。

於青看見裏面燈火通明，誦經之聲不絕於耳。

“咯吱——”

苦行推開門走了進去。

於青緊隨其後，一進門便看見不算寬敞的房間內，九個僧人圍坐一圈，絲毫沒有因為於青他們的闖入而停止誦經。

而這九個僧人的中間，一個面相蒼老的僧人躺在一塊木板上，身體的周圍放滿了香燭。

這老僧人已經死了！

於青一眼便看出了老僧人已然沒了氣息，想來這裏竟是一場超度儀式！

於青正欲開口說些什麼，突然發現自己的肩膀上搭上了一隻乾枯的手，隨後抬頭便看見苦行主持對自己搖了搖頭。

於青明白過來了，馬上屏氣凝神，雙手合十,和苦行主持一樣靜候着超渡儀式的結束。

但是直至天明。

九名僧人完成了儀式后，視若無人的離開。

苦行主持佇立於老僧人的遺體之前,閉眼沉默了許久，最後轉身對着於青說道。

“我們走吧！”

隨後便帶着一頭霧水的於青離開了後院。

一路上,於青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問道：“主持，剛剛那名圓寂的老僧人是……”

“他和你一樣。”苦行腳步未停：“只不過他是由上一代行走帶回來的，而你是由苦葉師弟帶回來的。”

於青驚訝道：“難道他也是修行苦禪功的人？”

苦行道：“確切的說，他是身懷苦禪功之人。”

於青沉吟道：“這之間有什麼區別嗎？”

苦行沒有回答，他仰起頭看了看天色，隨後道：“隨我去藏經閣坐一坐吧。”

……

金剛寺，藏經閣。

“小師弟？”行凡打開門看見了於青后，驚訝道。

隨後他又看到了於青身側的苦行主持，連忙雙手合十行禮道：“弟子行凡，見過主持！”

苦行揮揮手示意行凡不必聲張，隨後便和於青一起進入了藏經閣。

到了藏經閣三層的禪室，

這裏是金剛寺最高的位置，通過半圓的落地長軒，可以將金剛寺前院的大部收於眼中，其中也包括了正住着江湖人士的客房。

苦行盤膝坐下，隨後示意於青也一併坐下。

苦行便開口問道：“方福全他們住在何處？”

於青想了想，隨後指着遠處的一間院落道：“苦覺師叔將他們安排在了東廂的客房。”

“他已經見過你了？”

於青一愣,隨後答道：“方福全到寺里的第一日,弟子便被師傅叫去……”

想來那時候便是方福全提出要見自己。

只是沒想到見面之後,這個老東西便對自己動了殺心，若非苦賢和苦寧兩位師叔出手及時，只怕自己當時就沒命了！

於青旋即問道：“主持，為何方福全要見我且置我於死地，就因為弟子曾經的罪過他的義子嗎？”

苦行答道：“此事倒是和你得罪他的義子沒什麼干係，而且倒也不是方福全想要見你。”

“不是方福全想見我？”於青頓時疑惑起來，“方福全的背後是大雍的皇帝……難道說和皇族有什麼干係？”

於青心想，莫非自己還有一段離奇的身世不成？

苦行似乎能夠聽到於青的心聲，輕笑道：“放心吧，苦葉帶你回來之前已在越州調查的十分清楚，你的確出身於越州於氏，和大雍皇族李氏沒有一絲一毫的關聯。”

“不過……方福全此次前來金剛寺，的確是和你有部分關係，他想殺你也並非你得罪了什麼人。”

“於青啊，很多時候，並非你做了什麼阻礙了別人，而是你的存在對於有些人來說，本身就是一個阻礙！”

苦行的意思是方福全想要殺自己，並不是因為自己做了什麼得罪他或者他背後人的事，而是自己的存在成為了他和他背後人的阻礙。

這更讓於青疑惑不解。

既然主持親口承認自己的身世確和皇室沒什麼關係，那自己一個越州普通大戶人家的孩子，如何成為方福全和他背後人的阻礙。

但無論怎麼說。

方福全的那個老東西的殺意是真！

苦寧師叔為了救自己受傷也是真的！

咔嚓！

於青手指頭捏的咔嚓作響。

真當自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嗎，擱這和自己玩“毀滅你與你何關”的把戲呢！

“此刻的心情，是不是和當初苦木師弟想要殺你時的一模一樣，恨不得馬上將他們殺之而後快？”苦行這時候突然笑道。

“主持說笑了，苦木師伯是我的長輩，弟子怎敢對長輩出手！”於青當然不會承認自己那點小心思：“況且苦木師伯修為高深，弟子就算是再練個十年也不是對手啊！”

苦行卻是搖搖頭，隨後嘆道：“若要真要論方福全和苦木二人對你的殺意，只怕是苦木師弟殺你的心更盛！”

這一點於青倒是承認。

方福全那日在弘法大殿，只是顯露了殺意，最後只不過出了一掌而已。

而苦木當日可是親口說出要以命換命的！

可見苦木的殺心之盛！

若非苦木一直在閉門思過，於青在金剛寺的小日子只怕過的不是這麼輕鬆。

“你可知為何？”

“還不是因為弟子的苦禪功。”於青苦着臉答道：“敢問主持，這苦禪功究竟有何神奇之處，凡是練了它的，都必須困在金剛寺一輩子！”

苦行聞言嘆道：“此事還要從我金剛寺的創立者說起。”

“當年達摩祖師東渡中原弘揚佛法，其實並非孤身一人，他身邊還有一位同門師兄隨行，這位師兄的法號羅摩。”

隨着苦行的講述，於青也知曉了，這位法號羅摩的高僧，算是律宗一脈的開宗祖師。

羅摩和達摩師兄弟二人在中原大地弘揚佛法。

某一日，他們師兄弟二人受到了當時皇帝的邀請，入宮講經。

但是，這位皇帝剛剛用血腥手段從自己的兄長手中奪得了帝位，他邀請兩位高僧入宮並不是因為信奉佛教，而是希望用借佛教之說來掩蓋自己的弒親之舉，從而使自己的篡位之舉變得名正言順。

這本是一件十分輕鬆的事情。

因為上一任皇帝的確殘暴無良，在他的治下，百姓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也由此給予了達摩他們傳教的機會。

在達摩他們的宣揚下，很快百姓們便認同了“現任皇帝是佛祖派來終結他們的苦難”這一理念。

作為回報，新皇帝將佛教奉為了國教，並且大興土木在全國上下修建寺廟。

一時之間，作為一個外來的教派。

佛教的聲望一度超過了根深蒂固的道教。

直到有一日，身為師兄的羅摩再度進宮為皇帝講經的時候，撞見了一隊被押往刑場的囚犯，而這些囚犯都是些半大的孩子。

羅摩從領路的侍從口中得知了，這些死囚都是先帝的子嗣。

在佛教的宣揚下，現在全國百姓都已經認定了新帝就是他們的救世主。

帝位已經穩固，當初為了穩定那些前朝老臣，以及為了自己名聲考慮而留下的皇子皇孫便沒有了利用的價值，將他們處死自然順理成章。

但是羅摩阻止了這一行為，他將押送死囚的隊伍攔下，隨後面見了皇帝。

再後來……羅摩帶着這些救下的孩子，來到一處人煙罕至的地方，就此隱居了下來。

“這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就是金剛寺吧？”於青問道。

苦行點點頭道：“當年羅摩祖師就是在此建立了金剛寺，並且將這些救下的孩子收為了弟子，傳他們佛法和武功。”

於青皺眉道：“但是皇帝就這麼輕鬆的放過了他們嗎，這些孩子畢竟有着先帝的血統，他就不擔心有朝一日會有人藉著他們的名義起事嗎？”

“皇帝當然會擔心！”苦行沉聲道：“但是他無法拒絕羅摩的請求，所以皇帝還是讓羅摩帶走了這些孩子！”

“只不過……這些孩子在送到羅摩身邊的時候，便已經遭到了殘酷的刑罰！”

“他們的雙眼被刺瞎，鼻子被削去，耳朵被戳聾，舌頭被割掉，而且無一例外的全都被施於了宮刑！”

於青僅是聽着描述，便覺得背後一陣發涼。

“阿彌陀佛——”苦行呼了一聲佛號后，接著說道：“羅摩祖師見到這些孩子一言不發，他一個個將他們醫治好，隨後帶着他們離開了俗世，來到了現在金剛寺所在的地方。”

“但是皇帝依然不放心，他無數次的派出手下人前來監視，甚至以各種名義將羅摩的弟子從他的身邊調走。”

“最後羅摩只能孤身一人照顧這些不能聽，不能說話，不能視物的孩子！”

“但是……如此下去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最後羅摩苦苦思索，終於找到了一個辦法！”

“讓這些孩子重見光明，重新開口，重新恢復聽覺，不就可以了嗎！”

“此時的達摩還不是開創禪宗的那個達摩祖師，而他的師兄羅摩在天竺時便已是得道高僧，他的佛法修為早已是世間一流！”

“但是一個人的修為就算再高，但終究只是人，不是佛！”

“羅摩沒有再生造化的手段，他只能將希望寄託於自己的佛法和修為上。”

“就這樣羅摩於金剛峰的峰頂苦思三天三夜，最終還是讓他找到了可以幫助那些孩子的辦法！”

“雖然不能讓他重新擁有眼睛，擁有耳朵，擁有舌頭。”

“但是只要讓他們能夠看見，能夠聽見，能夠述說，那和重新擁有這些器官又有什麼區別呢！”

“羅摩認為聽到，看到，都只不過是一種表象，都是人意識對於外物的反應！”

“而說話，只不過是人體意識的一種交流手段而已。”

“基於此，羅摩設想了一門功法，練成之後可以不通過眼睛，耳朵，便能將周遭的一切信息反饋於意識。“

“同時，又可以直接通過意識與人交流，甚至比開口說話還要方便和快捷！”

……

於青聽完表示，這位羅摩祖師還真是恐怖如斯！

他問道：“那最後羅摩祖師是否將這門神功創立出來了？”

苦行點點頭：“當然，羅摩祖師不但將這門神功創出，而且其效果甚至超出了他的預想！”

於青想了想，皺眉道：“可是金剛寺中有這門神功嗎？我怎麼從來沒聽過？”

“等等！”於青突然驚詫道：“這門功法不會就是苦禪功吧！”

“可以說是，但是又可以說不是！”苦行點點頭，證實了於青的猜想。

說罷，他突然伸出一根手指，點在了於青面前，隨後於青只覺得一道真氣湧入體內，還未等他反應過來便覺得身上好幾處地方傳來不適之感。

他當即扒開衣袖，發現自己胳膊上突然有一個不圓不方的印記正若隱若現閃爍着金光！

隨後他乾脆一把將身上的僧衣脫掉，發現自己上半身竟是有十幾處地方，有着同樣的印記閃爍。

而當苦行撤去功力時，這些印記就好像不存在一樣，瞬間消失不見！

剛剛的那種不適感，也瞬間消失！

於青大驚，問道：“這是什麼！”

“這就是苦禪功的禪輪！”

“猶如樹木的年輪一般，一年便是一輪，你身上一共有三十個禪輪，這也代表你一共修行了三十年的苦禪功！”

於青忙問道：“禪輪……又是什麼東西？”

自己身上突然出現這些奇怪的東西，任誰也不敢大意。

“你不必擔心，這些禪輪對你本身沒有害處。”苦行說道。

鬼才信！

於青想起之前自己剛剛入門時，苦木檢查自己體內苦禪功的情形。

“苦行主持，這些禪輪究竟有什麼用？”

“苦禪功又和羅摩祖師創立的那門神秘功法有什麼聯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