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我娘的師傅？怎麽從沒聽姨母提起過？”

“小的也不知道，看夫人的樣子也不認識，咱們先回去吧，家裏人都等着呢。”

宋芷看遠處的曲玉梨玩得還很開心，不忍打擾她，便讓殷小釧留下，自己跟着老僕人回去了。一路上老僕人跟宋芷說著那老道士的情況，“你們出門得有一會了，家裏就來了個老道士，那老道士頭髮鬍子都白了，面容卻很年輕，問咱們這是不是葉峰將軍府，咱們夫人就出來了，那老道士稱自己是聖女的師傅，還拿出了來往的書信，夫人一看就是聖女的筆跡，就趕緊派老奴出來找你了。”

兩個人邊走邊說，一刻鐘的功夫就到了葉府，進了客廳就看到堂上坐了一位如老僕所說的鬚髮皆白，身穿道袍的老道士沈蓉坐在另一邊，穀雨站在她身後。沈蓉指着她對那道士說：“這位便是我姐姐的女兒葉颯颯。”

宋芷站着沒動，任那道士打量，“眉眼間倒是跟卿兒很像，根骨倒也算上等，可惜了。”

“老神仙為何說可惜，難道颯颯有什麼不妥之處。”沈蓉趕緊問道。

“你娘當年根骨比你還要好一些，我本想帶她回去修鍊，奈何她舍不下情，現在老夫還在，她卻已然不在這方世界中，她之前給我傳信讓我來找你，看看能不能護着你，奈何我當時在閉生死關，出關后才看到信，來了這你卻已經成家懷孕了，想來你也不願隨我去了。”

宋芷雖然聽不太懂他的話，卻能真實的感受到道士的惋惜之情，當下才相信他或許真的是娘的師傅，當下便跪下施了大禮叫了聲師祖，那道人臉上的惋惜之情更甚了些，“哎，你的心性倒是比你娘更強了些，若能隨我去，必定有大造化。”老道士曲起指頭算了算，“你這娃與我倒是有緣，來，拿着。”老道士拿出一個黃色的小袋子，“這是我送你的見面禮，裏面有一顆藥丸，一張符籙，若你遇到生死大劫，吞下這藥丸，將符籙沾指尖血拍在身上，或可就你一命。”

宋芷聽了趕緊接下袋子，鄭重道謝，老道人滿意地笑了笑：“咱們說不定有再見之日啊，此間事了，老道也該走了，女娃，記住我乃是嵐曉界無量山智朴仙師，我教你用這符籙。”說完老道人從袖子裏拿出一張畫著紅色符咒的黃紙來，逼出指尖一滴血點在上面，往胸口位置一拍人竟不見了，只留下聲聲“我去也”回蕩在空中。

廳堂上幾乎所有人都驚呆了，連宋芷也在心裏問自己：“難不成我娘地師傅是神仙？”沈蓉卻意識到了這件事的麻煩，讓宋芷自己放好藥丸和符籙，並勒令眾人不許談論這件事，更不許往外傳才散了。

老神仙的事給眾人帶來的疑惑暫且不說，只看宋芷的肚子在一日又一日中慢慢大起來，宋芷的行動也變得漸漸困難，到了孩子八個月大時，宋芷更覺難過，手腳都腫了起來，彎腰這等動作更做不了了，這天穀雨正給宋芷洗腳按摩，看着腫大的腳趾，穀雨忍不住心疼：“咱們生了這一個就再不生了，太折騰人了，等他出來…”

“非揍他一頓不可。”穀雨還沒說完，宋芷就接上嘴了，“整天說，你不煩我都煩了，孩子聽了這話，不出來了怎麽辦！”宋芷沒好氣的撒着自己的脾氣。

“我錯了，我錯了，不說了不說了，快到生的時候了，過幾天你就能舒坦些了。”

“哎，這小崽子可算要生了，兩位姨母這兩天天天擔心呢，接生婆，老山參都備着了。”宋芷自己覺得好笑，哪裏就用得上那些。只是這笑容還沒散，一陣抽痛從肚腹間傳來，接着便覺得有什麼從腿間流下來，“穀雨，穀雨…”宋芷害怕的叫着他，穀雨也慌了，“是要生了嗎，來，別害怕，”說著把宋芷扶到床上，大聲叫着桃花，讓她去請姨母，桃花也是第一次經歷這場面，慌慌張張的去請沈蓉，穀雨則是陪在宋芷的身邊，安撫着她的情緒，“阿芷乖，疼不疼，一會接生婆就來了，一會就好了。”

宋芷卻聽不進這些，只覺得一陣一陣的抽痛折磨着自己的神經，眼淚已經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宋芷覺得不太對勁，這感覺好像與姨母說的不一樣，姨母說過開始疼得不厲害呀，怎麽我這麽疼！

不一會接生婆和沈蓉，謝婉香都過來了，接生婆利落的指揮着人先去燒熱水，準備燒酒，乾淨的剪刀，白布，都是之前備好的，拿來倒也快，接生婆已經查看完宋芷的情況，看着守在床邊的穀雨，只能先向沈蓉報告孕婦的情況，最後說道：“夫人，這比較亂，您們都去外面等吧，還有得等呢，做些粥湯，等會孕婦吃了有力氣生啊。”

沈蓉了解了情況，便拉着穀雨出來了，穀雨還想掙扎一下，沈蓉只說了一句別添亂便低下頭跟着出來了。這一會兒葉清薇，殷小釧和曲玉梨也趕過來了，聽着屋裏面宋芷高高低低的呻吟聲，三個未婚的姑娘內心焦急又煎熬，葉清薇捏着沈蓉的袖子：“娘，颯颯姐什麼時候能生出來呀。”

“早着呢，這才剛開始，”沈蓉拍拍葉清薇的手：“怎麽啦，害怕啦，知道娘生你不容易了吧。”

“娘，”葉清薇有些惱怒的回了一句，裏面又傳出宋芷高高的一聲叫聲，葉清薇嚇了一跳：“我，我以後再不惹你生氣了。”

“哎吆，可算是懂事了，女人都要走這一遭的，娘生你的時候也疼的不得了，當時就想生個男孩子就好了，倒不是重男輕女，就是想着男孩將來就不用受這份苦了，誰知道生出來還是個女孩。”

月上中天，已是後半夜了，在眾人焦急的等待中，終於“哇哇”的聲音傳來，沈蓉猛地從凳子上站起來：“生了生了。”眾人聽她這麽說也鬆了口氣，卻不防接生婆慌慌張張的喊了一聲，“生了得是男孩，但是裏面還有一個，不好，小姐暈過去了，快拿參湯來。”

緊接着一個小丫鬟焦急的出來了，拔腿往廚房跑，這是端參湯去了，穀雨聽到裏面的喊聲早就急得不行了，但是又怕勿了事不敢貿然發問。

“老天保佑，海神保佑，姐姐保佑。”那邊的沈蓉已經在禱告了。

那小丫鬟參湯端回來還沒進門，就聽到裏面的接生婆喊：“出血太多了，這個小的胎位不正啊，腿先出來了，快點，參湯還沒來嗎。”

“來了來了，”丫鬟邊喊邊進了門，想來是宋芷醒了，又是一陣高高低低的呻吟聲，只是聽着力氣卻沒有卻先前那麽足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終於想起了微弱的“哇哇”聲，生了生了，這下不用沈蓉說眾人都知道了。

沈蓉快步進了門，房內濃濃的血腥味充斥着鼻尖，剛想問老二是男是女，就看到接生婆臉色煞白的說：“大出血了，不好了，大出血了。”接着哆哆嗦嗦的說：“二小姐胎位不正，按摩的時候小姐就有些痙攣，現在大出血了，夫人府里可有止血的好葯，快都拿來用上，或許還有希望。”

穀雨聽完趕緊去翻藥箱，殷小釧聽了也趕緊往自己房間跑，然而等她迴轉回來再踏進房間，眾人都低低地哭着，殷小釧的眼淚也抑制不住的湧上來，大喊着：“怎麽了，我拿葯來了，這是大燕軍中改良過的止血藥，快給阿芷用上呀，不是說還有希望嗎？你們快給她用啊。”

曲玉梨走過來抱着她：“那婆子已經用了穀雨的葯，止不住了，血崩了，嗚嗚嗚，小釧，怎麽會這樣，不就生個孩子嗎，為什麽會這樣？”

“我不信，用我的葯，能止住的，”殷小釧擠過眾人來到床邊，看到剛生產過的宋芷，心裏疼得很，面如金紙，這是失血過多了，掀開被子，殷小釧才看到宋芷身下的被子已然被血浸透了，手裏的葯跌落在地，殷小釧行醫多年，當然知道已經救不了。轉而抓住穀雨的衣襟：“之前阿芷說你有個回春丹，她就是吃了這個才從火陣中活下來的，葯呢，葯呢，快給她吃呀！“

“已經喂她吃了，然而失血過多，生機…生機已經斷了。”穀雨也落了滿臉的淚，“早知道，我們就不應當要這個孩子，我的錯，我的錯。”

“穀雨，穀雨”床上的宋芷呢喃着，慢慢睜開了眼睛，穀雨撲過去，握着她的手，“阿芷，你醒啦。”

“穀雨，咱們的孩子生了嗎？是男孩吧，我聽到接生婆喊了，快抱來給我看看。”宋芷臉上露出一抹微笑，“你老說要打他，這下好了，男孩子皮實，你打幾下也無妨。”

“嗯，咱們生了兩個，阿芷，一個女孩一個男孩，”穀雨更咽道。

“你哭什麼，怎麽了，穀雨，我有點困，，快給我看看孩子，我想睡了。”說著眼睛竟有些睜不開了。

“阿芷，阿芷，你別睡，我還要跟你一生一世的，我們說好了的，嗚嗚嗚。”穀雨已然泣不成聲了。忽地似是想起了什麼，穀雨跑回藥箱又找了找，拿回來一個黃袋子，眾人看到知道這是那老道士送給宋芷的。穀雨拿出來一個瓷瓶，打開后倒出一顆金色藥丸來，這藥丸表面覆蓋著一層花紋，散發著金色的光，一看便不俗，穀雨眼裏恢復了些希望，便把藥丸塞到宋芷嘴裏，又拿出裏面的符籙沾了宋芷的血，拍在宋芷身上，卻見金光一閃，宋芷便從床上消失了。屋裏的人均愣住了，殷小釧更是喊出來了：“阿芷呢？阿芷去哪了？穀雨你給阿芷吃的什麼？那張黃紙是什麼？怎麽貼上之後阿芷就不見了。”

“殷醫師，你那天不在，這是颯颯的師祖送給她的，說是能救命，想來颯颯是去師祖那裏了，師祖本事那麽大，說不定能救颯颯呢！”沈蓉越說越覺得有可能，“肯定是這樣的，那師祖還說他是…是什麼界什麼山的仙師，他一定能救活颯颯的。”

沈蓉的話給了穀雨希望，那天他也在場，親眼看見老道士在眼前消失，他一定算到了阿芷會死，才送她葯和符紙，一定是這樣，只是，阿芷去哪了，我以後還能再見到她嗎？

（卷一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