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末世預言 章一：生而為匪

妖風寨已經很久沒有把小一輩這麼正式地在召集到寨子裏的議事廳了。楚明記得最近一次這般鄭重其事還是兩年前成人禮組織天賦鑒定的時候。

議事廳對他們這批小輩來說就是禁地！別看妖風寨的這些小兔崽子平日裏野得不行，到了議事廳，一個個乖巧得跟個孫子似的。不同於往常的肅重，今天大堂里瀰漫更多的氣氛是凝重，往日裏沒個正經的幾個當家都沒一丁點兒聲音，幾個當家的都不說話，小崽子們更不敢放肆了。

就這麼沉寂了半刻鐘大當家韓武才緩過神來：“人齊了？”

大當家是個體格壯碩的粗獷大漢。早年間被人射穿了一隻眼睛,外面的人也憑此起了個稱號：獨眼鬼。獨眼二字是不需要解釋了，說鬼，也是有原因的:要是光看面相，韓武着實長了一副凶神惡煞的面容，再加上後來一隻眼戴着眼罩，更是有股子凶神惡煞的味道了。楚明剛記事那會，自己還分不清什麼丑美俊帥也常被韓武嚇哭。不過相處久了小崽子們倒也都習慣了:大當家平日雖然也不苟言笑，看起來是嚇人了點但還是比較放任他們這些喜歡胡鬧的小土匪的，並且作為妖風寨發號施令的領頭羊，隨着這些不安分的小土匪們慢慢長大，真有不少人效仿大當家的言行，默默崇拜他的。

“大哥，都到齊了。”開口說話的是五當家楚賀，在妖風寨楚賀的聲音是當家裏唯一算溫文的比較有辨別度的，大家一聽就知道是狗頭軍師，五當家楚賀。並且整個寨子，就只有楚賀會稱呼大當家叫大哥。楚賀，也是楚明的父親。這對父子很好辨認：父子兩身子板看着就弱不經風、又總是斯文的穿着打扮，這樣的打扮放在其他地方不足為奇，但這裏是妖風寨，放在土匪窩裏可謂另類了。當家們偶爾喝酒吃肉的時候雖然喜歡互相打趣，互相埋汰挖苦開些玩笑，不過用寨子裏調侃的話說，這楚明啊絕對楚賀親生的，沒跑了。畢竟楚賀楚明這對父子就像一個模板印出來的，特別是那對眼睛，炯炯有神，澄澈清明，和他們對視久了總覺得心裏都沒秘密了。再看寨子裏大夥都是舞刀弄槍的，偏偏這對父子做啥腰間都別著本書。楚賀腰間的那本書有些破舊，十多年了，寨子裏的人倒是經常見楚賀翻閱，可是十多年了也沒見他換過。楚明腰間的書就不同了，他腰間的看書封就知道，前天那本又看完了，今天是另外一本了。喜歡看書，是大家對楚明的印象，倒也符合他這薄弱的身子板和氣質。

“當家們一致決定讓你們去學院修行。”韓武說話就這樣直來直去，往往只宣佈結果不解釋原因。

召集大夥來議事廳，這些小鬼們多少猜到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宣佈。但聽到去學院修行，對大夥來說還是太突然了！幾個平時活躍的小一輩的立馬就炸開鍋開始交頭接耳，窮文富武，尋常家庭的子女都不一定捨得花錢去學院修行，更別說他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妖風寨可是土匪窩！不過誰都知道，能去學院修行可是好事。幾個稍微年長的，包括楚明在內都沒說話，按寨子裏的規定他們現在這年齡是沒有決定權的，通知來議事廳的時候，大夥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來，只是聽一個結果。

“寨子裏既然下決定讓你們去學院修行，到了學院給老子好好學。為你們花了大錢，不學出個花樣混出名堂，回來丟人，腿都給你們打折了。”發話的是二當家，單江羽。寨子裏都知道，雖然大當家長得凶。但是要論真兇那非二當家莫屬。二當家是寨子裏修為境界最高的同時人又刻板嚴厲，不僅如此，他還負責妖風寨的執事。俗話說無規矩不成方圓，家有家規，國有國法，妖風寨成立至今也數十餘載，自然有他的一套運行規則。執事，簡單來說，就是妖風寨里負責懲戒那些壞了規矩，犯了事的！！不過常言道法不外乎人情。但在妖風寨，凡犯了事的，若是讓單二當家執法，可謂丁是丁卯是卯，誰求情都沒用。小一輩們印象最深的就是二當家的孩子去議事廳偷聽大人們談話直接被他老子打得三個月下不來床。當時妖風寨上上下下可是親眼看到了，幾個當家合力攔着都沒用，二當家還是把他家那小子打了個半死，特別是為了讓小輩們長記性當時還特意把大夥召集一起旁觀，這事也就成了小一輩們共同的童年陰影。

二當家說打折倒真不會把你腿打折，但是挨二當家一頓律誡在床上躺幾個月那都算輕的，大夥這點數心裏還是有的！嚇的嘰嘰喳喳的幾個小輩立馬沒了聲音。大夥年齡是還小，但並非井底之蛙，修行的事情雖然沒有幾個真正接觸，但道聽途說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修行是那麼容易的嗎！七分天賦，兩分努力，一分機緣，學院修行是一回事，資質不好，不夠努力，沒有機緣，溝溝坎坎的不知道有多少。你要說混出名堂的，那都是極個別的幾個少年天才。更何況，去學院真不一定有在妖風寨瀟洒自在。甚至有幾個小輩盤在心裏默默算起小九九，琢磨着怎麼說可以讓自己能不去學院了。

“你們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準備準備，”韓武頓了頓咬咬牙，“今天就出發。”

今天？這也太快了吧。雖說是到了學院招收新生的時期了。但是離學院開學，這估摸還有個把月呢。連幾個年齡稍小都覺得太唐突了，這也太着急了吧，再過幾天不行嗎。

“愣着幹什麼。還不滾回去收拾東西，等着我幫你們收拾是吧。”眾人心裏有疑惑，不過打消疑惑的方法有很多，就比如二當家發火。莫說他動怒了，二當家一開口，別管心裏有什麼想法只剩下趕緊遠離的念頭，“韓小夏，單淳,楚明留下。”

留下的三個人是小輩里年齡最大的。韓小夏是韓武的女兒。單淳就是單江羽的兒子。小輩里，也就韓小夏一個女孩。論年紀單淳出生還晚楚明小半年，可從小就習武鍛煉的他，體格健壯不說，就是個子都比楚明要高半個頭。還真別說也就這體格能抗住單二當家的一頓揍。要是當時偷聽的是楚明，那幾十戒棍挨下去，就不是沒了半條命的結果了。自從小時候因為淘氣和好奇挨那頓懲戒后，單淳一直是寨子裏最守規矩的人，他也覺着今天有點奇怪，雖然他說不出哪裏奇怪，舞刀弄棍他行，動腦筋的事情楚明行！！他看了看楚明，見楚明沒給自己使什麼眼色，他倒覺得是自己多慮了，乾脆也不再多想了。

二當家砸吧砸吧嘴巴，幾次話到了嘴邊卻又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他從來不擅長表達甚至可以說，其實他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他後悔開口讓這三個小鬼留下來。這會他看了楚賀一眼，那求助的眼神，和他兒子剛才諮詢楚明簡直如出一轍，結果只得到了楚賀的假裝沒看見。

說讓留下，這會兒其他人走了，又沒了下文，空氣甚至有點僵硬。

“父親，要特別交代什麼嗎？”單淳打破了靜謐，他隱約覺得當家們有事瞞着他，但想想又覺着沒道理！現在是修養期。修養期，其實是各類魔獸的繁衍期，這個期間魔獸為了交配，活動頻繁且脾性乖戾，並且人類已經從最早的瘋狂狩獵到現在有概念的可持續發展，這時期沒有特殊情況傭兵們不會進山。各類商隊更別說了，這個時間段各種物資的成本都高得離譜，更不會有商隊進山了，說的難聽點，這個時期，連他們土匪都放假了！所以這段日子十萬大山裡也是風平浪靜。大陸上早就默認了這個不成文的約定，每年三月份、四月份，這兩個月左右的時間，是魔獸的修養期，算是一種另類的小長假。

“你們都要去學院了。很多事情當然要交代了。”還得是酒老頭來圓場。三當家酒老頭，真實姓名不詳，酒老頭就是寨子裏對他的統一稱呼，喜歡喝酒，從來是一身酒氣喜歡瘋言瘋語。平時幾個當家的就他和六當家不分場合的吹牛扯淡。就是他今天沒說話，給人感覺氣氛不對。這會他一開口，整個氣氛就感覺又回到了往常，“你小子把小夏都拐走了。小夏是什麼人，那可是將來我們妖風寨的女寨主。我們未來的的扛把子。這兩人一起去學院修行了，得不好好交代交代？”

轉移注意力！楚明抬頭看了三當家酒老頭一眼，轉而又低頭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酒爺爺你又捉弄我！你再這樣小夏以後不理會你了。”韓小夏羞得直跺腳嗔怒。韓小夏和單淳這兩人對上眼了在妖風寨不是什麼秘密。這個梗也不是酒老頭第一次用了，但是奈何這個梗就是好用，老梗不怕重談。

“我能不能不去學院，”楚明突然開口說道。楚明從小就喜歡看書，也不喜歡舞刀弄槍，這會說出這樣的話，眾人也覺得正常。只是楚明說完議事廳又安靜了。修行的事情，大夥平時都極力避開不談的唯一原因，就是怕打擊到楚明！！楚明身子瘦弱，並不是他不鍛煉，體質不好只是隨了他父親。他喜歡看書不假但是他嚮往修行這也不算是秘密。但是兩年前的天賦鑒定后，修行，就和楚明沒有多大關係了...那次天賦鑒定的結果是：楚明是有天賦，但天資差而且是極差...怎麼形容這個事呢？天賦，決定一個人能否修行，天資決定一個人在修行的路上能走多遠！正常一百個人里，只有三五個有修行天賦的，所以能修行的人，說他是百里挑一，不算過分。而一百個有修行天賦人里，除了極個別的天才，天資極高的那種，被稱為天眷之人；大部分還是天資一般的，這樣天資的人，只要肯努力，即便機緣不遇，在修行之路上有所小成也並非奢望；然後，就是剩下極少數的，天資差的，這類人若是沒有顯赫身家地位背景的，修行已經和他們沒有多大關係了，他們必須依賴龐大的資源，才能讓他們在修行之道上有所進步。而楚明這類天資極差的，這種極差的，不開玩笑地說，他就是投胎在皇家都沒有用了。簡單來說，你覺醒了天賦，你能修行，但是，你在修行上沒有未來。所以上天，只是跟楚明開了個玩笑。

妖風寨的六個小輩們都有修行天賦！！！這本來值得大肆慶祝的事情，可因為楚明天資的極差，當時就沒有任何慶祝儀式。一來，五當家這些年來為妖風寨出謀劃策，盡心儘力。二來，楚明完美繼承了他父親的謀略，腦子靈活，點子多，小輩們打小都是圍着楚明轉的，這時候搞什麼皆大歡喜普天同慶，寨子上下都覺得不合時宜。

“沒事，小楚你去學就是了，要是別人混不出個名堂來，我指定要給他打腿折。要是...”單江雨說著說著，突然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啪的給自己一巴掌，指紋印一下就顯現出來。這巴掌着實不輕，“二叔不會說話。二叔不是那個意思。”

倒是楚明看得開，“沒事。我不在意的。”亞特大陸，重武輕文，以武為尊。天賦，決定你能否修鍊。天資，決定修鍊的速度。普通人不能修鍊也就罷了。像楚明這種有天賦沒天資的在不在意只有楚明自己清楚了。

“去收拾吧，都老大不小了，沒什麼好交代的，”他好像想交代很多，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大當家別過身背着大夥揮揮手示意他們也可以出去了，旁人此刻根本看不到大當家的表情，“這一學就是三年五載的，小楚你也不要太悲觀。去歷練，就有無限可能。還有單淳，小夏交代給你。你小子要是敢欺負小夏，狠話我放在前頭，我做鬼都會去找你，會揍得你連你爹都認不出你。”雖然大陸上年輕人成家早的也有很早的，但他作為一個女兒的父親，自然是能留一時是一時。若是往常，他不會說出這種話的，只是今天不說，韓武也怕以後沒機會。

“叔叔放心，我一定好好待小夏。”大當家的話讓單淳吃了顆定心丸，雖然自己和小夏是公認的一對，酒爺爺也經常拿這事當眾打趣但大當家的從來沒正面回應過這事。明明那麼粗獷的一個大漢，你楞是不知道大當家對這事的看法。甚至單淳覺得大當家實際更看好楚明，雖說自己和小夏情投意合，楚明對小夏也沒那個意思。怕就怕大當家萬一被亂點鴛鴦譜，那可不開玩笑。這個世道，父母之命大於天，真到那時候，自己能做什麼，說實話，自己往日裏不是沒想過，但真不敢往深處想。

“別說欺負了，你以後要是沒保護好小夏，我這個當爹親手掐死你。”單江羽知道韓武有多寵溺那寶貝女兒，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小兔崽子和小夏對上眼。這兩人的事情，大當家不說，自己絕對不提，自家這混小子也不知道上輩子是不是拯救過世界，能讓小夏這麼好的姑娘看上他，如今大當家開口把女兒真的交給自家小子了，他這個當父親的也是怕自家臭小子未來辜負了對方，他言重色厲，語氣不像開玩笑。

“二叔，單淳會保護好我的。我和單淳先去收拾了”小夏紅着臉拉着單淳就往外跑。小夏平時雖是女漢子作風，前一會還有些疑惑寨子裏今天的決定，但是此刻她已經羞得呆不下去了，今天這都算什麼事啊！！

“女大不中留啊，大當家。這水是潑出去了，”這會說話的是六當家，“單淳這小子也是榆木腦袋，還叔叔，連爹都不會叫。”如果說三當家是酒鬼的話，六當家就是財迷了。六當家入寨子前，聽說是一個大戶人家的賬房先生，後來不知怎麼就來了妖風寨當了六當家。寨子裏的人都稱呼他叫金老六。真正那種，他要是看到金子，你能從他眼裏看到光的那種。

這會單淳和小夏離開議事大廳，也就楚明能聽到六當家的話了。

“我們一股腦都去學院修行，得花不少錢吧，六叔不心疼嗎？”楚明心裏有一絲不安，從未有過如此真實的不安。

“疼啊，疼死老子了，還是小楚了解我，”金老六瞬間被楚明戳中心事，多大個人了這會在地上耍無賴打滾，“這得干多少票才能賺回來。小楚你是不知道，這些年搶的錢，一股腦都被你們拿去當學費了,權當替學校搶的。媽蛋,到底誰才是真土匪。”

他讀書是因為他父親常說鳥欲高飛先振翅，人求上進先讀書，也正是多讀了點書，很多事情他能猜個三四五，寨子裏毫無徵兆地決定把他們這些小輩都送到學院去，定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這次...這麼危險嗎？”此刻議事廳就他一個小輩，楚明也是開門見山。

金老六聽罷也不演了，他氣得直嚷嚷，“小楚你這樣就不好玩了”金老六就在地上干坐着，干嘆了口氣也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