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叫杜獨菲

第一章 叫杜獨菲

“婆婆!”稚嫩童音響起,剛才林中的粉衣小童雙手捧着一件物什,光着腳丫朝林中木屋奔來。“欸,咳咳,囡回來啦?”木屋一側的廚房裏黑煙繚繞,老嫗連咳帶喘跑將出來,她也正呆不下去了,聽到孫女呼叫,便正好借口出來,躲一躲。

“婆婆看!”一雙肉手小心翼翼地收成碗狀,遞到老嫗面前。

“喲!婆婆瞧瞧。”老嫗呵呵一笑,雙手扶住幼童由於奔跑氣喘而有些晃動的小手。幼童手中的是一隻綠豆大點的金色蝌蚪。這蝌蚪遍體鎏金,針尖大的小眼烏黑髮亮炯炯有神,兩片薄薄小嘴吞吐間粉嫩蛙唇時不時鼓成圓圈,周身光滑圓潤在陽光下更折射出五彩霞光,任是誰見到都要不禁大呼神奇。

“霍!這...這...”奈何咱們這位婆婆已年過七旬,又患眼疾多年,太小太亮的東西她都根本,看不見。

但她杜婆婆是什麼人哪,她年輕時可是京城響噹噹的點斑技師!人稱京城名技!憑着一手點除面斑色斑黃褐斑的絕活,圓了不知多少斑男斑女面似凝脂的美夢,雖然自己頂了一臉麻子一口奶黃色大板牙,依然成功虜獲了京城一眾名流的心。奈何歲月無情啊!她自有了眼疾之後,便關了店面,和老伴一起歸隱山林,靠着一點點前半生點斑攢下的積蓄,勉強買了片田產,蓋了幾間小屋,置了些簡單傢具,屋前呢修了個小園子,屋后收了片小樹林,園子裏養了點孔雀飛鳥,山林中放了些豬狗牛羊,日子也能將就着過。

老兩口打年輕時就好靜,所以也沒養孩子,主要是四五十歲上下時遇到一位神醫,一語道破天機,也讓他們當下瞭然,那醫生把一副葯交到他們手上,語重心長的說:“這個尿,一屙到底,你們啊不要遺,老發嗦的襖,絕戶逢生嘛!”兩口子一聽“絕戶逢生”,那是命里無子,所以呢,他們也就遵了醫囑,把葯一點沒剩全倒茅坑,先尿后拉,果然再之後啊,神清氣爽無病無災,兩人直健健康康活到現在。

當然看官可能也猜出來了,那位說話漏風的南方神醫應該說的不是這個意思。那您可就猜對了,人家意思是“這個葯,一喝到底。你們啊不要急,老話說的好,絕處逢生嘛”。不過這讓人悔青腸子的事知道真相了也沒什麼意思。您啊,知道就行,就別外傳了。

老兩口喜靜,既命里無子,他們也就樂得自在,誰成想一年多前,兩口子進後山打柴,在一個山洞前發現了個嬰孩,這孩童包在一個綉着櫻羅花的錦緞襁褓之中,長得可真漂亮,白白嫩嫩虎頭虎腦,瞪着一雙烏黑晶亮的大眼睛還在沖他們甜甜的笑,再看旁邊,還有一個襁褓,綉着薔薇花,但裏面卻是一隻金黃色的小蛇,正盤卷着身子,安然熟睡。老婦一見之下十分喜愛,不禁伸手去摸那小蛇身子,小蛇一驚小腦袋驀然抬起,一見老婦伸手,便即張開小嘴露出細小的尖牙發出絲絲之聲奮力威脅,老婦之夫曾是山野獵人,見狀也不驚奇,伸手一個擒拿便抓住了那蛇的七寸,小蛇頓時動彈不得,老頭旋即要將它塞入隨身的口袋之中,高興地喃喃道:“回去泡酒。”小蛇卻在他鬆手的那一刻刺溜鑽出,落入那嬰孩的襁褓之中,老頭急忙打開襁褓翻找,卻見那小蛇竟赫然盤繞在嬰孩的右腕之處,如一金鐲一般,雖然蛇身正瑟瑟發抖,卻還是挺胸抬頭瞪着烏黑渾圓的眼珠絲絲地叫個不停,而那嬰孩此時卻握着小蛇落在手中的尾部兀自咯咯的笑着,竟似蛇與嬰孩在互相依靠照應,老婦老頭互看了一眼,便將纏繞着小蛇的嬰孩重新裹好,一併抱回家中。老頭兒路上小聲詢問:“可還能泡酒”。老婦右臂猛地微抬一下:“你試試?”“咳,不了,不了。”

如今快兩年過去,當初的嬰孩已經長成了個大胖丫頭,依舊雪白粉嫩惹人愛,但那金蛇卻是自到家之後便不知去向。夫婦二人有些失望,孩子沒了夥伴又被火紅襁褓包裹,當下想起“一樹嫣紅獨芳菲”,因此為這丫頭起名:獨菲。老頭姓杜,故小女孩便定名為:杜獨菲。

看着眼前摳成小碗的一雙肉手,老婦即例什麼也看不清,她也絕不承認看不見,“京城名技”豈是浪得虛名,再小的斑點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何況是這區區......旋即便使出點斑絕技“看、聞、捏、摸、瞄、點、虛、畫”的“虛”字訣,大腦中快速的分析--看這手形是捧了一捧流水,手中之物必在流水之中,她前襟盡濕想必定是去了林中淺溪,溪中能有什麼?魚蟲蝦蟹,這個季節...啊!還有蝌蚪!--哈!“這蝌蚪可真是活泛,瞧着真是喜人,快隨婆婆去找個碗罐兒盛些凈水放起,看它變蛙!”說罷拉着獨菲的手便要走進濃煙滾滾的小廚房,此時,老頭已經被熏至七八成黑,正奮力的扇去煙霧,一邊露出雪白兩排牙齒問道:“菲兒可要吃雪花酥,再過一刻便得啦。”獨菲叫道:“好!”隨即又把手捧到老頭兒臉前:“阿公,看!蝌蚪!”阿公笑得猛了,喉嚨一陣發緊鼻子一陣發酸,“阿嚏,阿嚏,阿嚏”竟是個連環噴射,一個噴嚏正打在獨菲伸來的手上,把那手中蝌蚪從水中噴得一個旋子飛上半空,旋即重重跌落在地,這蝌蚪竟在半空變成了一個女娃娃,直直摔在地上便是哇哇直哭,老婆子見老頭正噴嚏打個不停,便在煙霧繚繞中尋聲看去,竟看到一個一個光溜溜的胖女娃坐在地上,忙道:“囡咋坐地上了呢?!肚兜咋也掉了呢?!”這娃娃只顧着哭,婆婆一邊抱起她“噢,囡不哭,快隨婆婆回屋去,不跟這老癲頭子一塊兒”,一邊罵道:“你這老東西,淨髮癲,把囡都嚇哭了!還不快收拾收拾給囡燒水洗個澡?”話因一落,人也已進了旁邊正屋。

老頭兒心裏應着,嘴上卻還是止不住的又打了二十幾個噴嚏這才停下。老頭擦了擦鼻子,痛快地搓了搓臉,恢復往日精神。他一手打開灶門,一手取出先前放在餘燼中的鑄鐵盤,上面赫然幾隻金黃的酥點、熱氣騰騰,關灶門、轉身、放盤,一邊右手伸進水缸,缸中頓時冒出絲絲熱氣,一邊左手伸入糖罐兒,舀出一勺糖粉伸肘抖手,糖粉簇簇順手肘落下如雪般均勻灑在酥點之上,點綴出一片霜白,老頭冷哼一聲一邊嘴角浮起一抹淺笑,這套動作輕車熟路,閉着眼也都能完成,小小濃煙能奈他何?正欲抖抖索索地摸索着想找到水壺燒水時,卻在灶旁摸到個毛絨絨的大圓腦袋,定睛仔細一瞧,可不正是穿着粉紅肚兜臟着小臉兒的杜獨菲?此時這丫頭也正怔怔地看着阿公,老頭兒咧嘴笑道:“喲!菲兒等着吃雪花酥吶?”杜獨菲點頭,一指正屋:“姐姐”。老頭點頭道:“嗯。姐姐的也有!”。他將托盤遞到獨菲面前,整整八隻雪花酥,不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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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智后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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