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戒心

第三百六十七章 戒心

關於人事的詔書,自然是最長的,鄭和洋洋洒洒地念了半天,總算是將封賞念完了,北平系的官員將領和建文舊臣都受到了和他們之前的付出對等的回報,而對於其他官員的安排,朱棣顯然也是早就打好了腹稿。

靖難四年,被建文貶謫的官員數不勝數,而大明現在是需要安穩的,這也就意味着需要許多官員回到崗位,所以除了那些上了女干佞榜的官員,朱棣大方地表示既往不咎,哪怕是盛庸平安這樣噁心自己幾年的將領,只要肯投降,一律官復原職,總之朝廷現在的空缺一定要填滿,江山一定要儘快安穩下來。

能想像朱棣寫到這裏的時候肯定是死死咬着牙的,平安盛庸這種給他添了幾年堵的將領,他難道真的想放過?只是江山雖然已經在手,但輿論的力量是絕對不可以忽視的,自己的身上已經被打上了反賊的烙印,這沒辦法,所以早點把一切都安穩下來,是他現在最為急切的。

凡事要看得失,忍一時的惡氣,換來江山穩固,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再說了他現在是皇帝,真想要秋後算賬,誰跑得掉?

本着這樣的心思,朱棣算是做出了最為寬容的選擇,和他打過仗的將領,寫奏摺罵過他的文官,一概既往不咎,反正除了恨得牙痒痒的那幾個人,其他人只要縮了脖子當良民,從今以後就一起齊心協力治理天下。

當然,這樣的態度未免有些討好和退讓,不過朱棣很早就清楚了一點,那就是當皇帝雖然天老大地老二看起來很爽,但實際上不一定是來享福的,朱允炆的下場就是最好的例子,一旦坐上了這個位置,為君之道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般簡單。

很顯然這樣的態度讓百官都放下了心,畢竟誰也不想看到朱棣一上位就追着之前打過仗罵過他的官員找麻煩,能放下一切,他們也好徹底站到朱棣這邊。

關於人事的安排就這般過去了,這份聖旨宣讀的時間最長,等到鄭和念完,抱着各種心思的百官都鬆了口氣,畢竟這登基的儀式到這兒也就差不多了,可還沒等他們拜下去,鄭和反手又摸出了一份聖旨!

百官瞠目結舌,沒完了嗎?朱棣怎麼跟太祖朱元璋一樣,是個工作狂?這可是你的登基大典啊,又他娘的不是朝會。

鄭和清了清嗓子,繼續念了起來:「江南四府,復洪武稅賦,四方水災乾旱,俱免除兩稅,且地方官府須得開倉濟民,後向朝廷稟報,着都察院錦衣衛遣官吏巡視地方,有瞞災不報、有災不賑者,逮捕法辦!新朝初定,各地官府,宜以撫民安軍為重,有女干貪者,重罪!京官七品以上,外官縣丞以上,各舉一人,量才撰用,如有貪污,連坐!」

明明是六月,卻彷彿有一陣冷風刮過金殿,百官都想不到,登基大典還沒完,朱棣居然已經開始施政了!

這份聖旨是關於稅賦和吏治的,一是要平衡天下稅賦;二就是表明朱老四他重視災情,如今他當了皇帝,誰要是再敢往災情里伸手,別怪他翻臉不認人;第三嘛,就是關於反貪了,能看出來朱老四對於貪污的痛恨程度和朱元璋有得一拼,在登基大典上就頒佈反貪令,擺明了是要讓官員們手腳放乾淨點,而讓高級官員舉薦人來考察做官,則是因為朱老四發出了警告,刀已經磨亮了,誰要是覺得脖子上頂個腦袋累,朱老四不介意送他們一程,有預備官員,到時候官員緊缺的情況若是也好處理。

對比起前三份詔書,這一份可以算得上是惡意滿滿,很顯然朱棣沒打算把登基大典這麼糊弄過去,永樂四大詔,第一道推翻建文,第二道擺明出身,第三道安撫群臣,而第四道,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訴百官,他朱老四不是朱允炆那種可以糊弄的皇帝!

建文四載寬政,解去了洪武朝百官瑟瑟發抖的寒霜,而如今聽聞了這道詔書,所有人都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官員的日子,又要難過了!

……

「哎喲,靖國公,走慢點!」

大赦天下的結語之後,朝會散了,顧懷剛剛走出大殿,身後一道喊聲就響了起來。

可惜顧懷絲毫沒有已經成為大明一等爵位國公的覺悟,壓根不知道別人在喊他,只是一邊想着事情一邊往外走,直到袖子被人扯住,他才驚訝回頭,拉住他的居然是曹國公李景隆。

此刻的李景隆全然不復之前顧懷在金陵見他的落魄模樣,滿面春風地開口:「陛下登基御極,這天下也就定了,之前一直沒能找個機會感謝感謝靖國公,今日可一定不能再錯過了,就秦淮河的醉香樓...」

顧懷明白過來,眼下可不是在打仗了,朱棣一登基,他也就跟着雞犬升天成了大人物,之前壓根沒想過的權貴之間的交際,此時卻是自己找上了門。

不去吧,是不是太不給面子了?李景隆好歹也是堂堂國公;可去吧,眼下事情這麼多,秘諜司、錦衣衛、軍營...他哪兒有心思去喝花酒?

大概是看出了顧懷有些為難,李景隆兩手一拍:「是了,靖國公可不比我這閑散日子,新朝初定,怕是還得再忙上一段時日,不急,不急!」

這麼給面子,顧懷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和李景隆肩並肩走下金鑾殿外的長階,閑聊道:「之前略有得罪...」

「嗨,靖國公太客氣了,說這些做什麼,」李景隆擺了擺手,「若不是靖國公一番點撥,今日景隆怕也還是那副食不知味的模樣,哪兒有如今風光?這等再造之恩,說兩句又如何,打罵也是要得的!」

顧懷瞠目結舌,他是真沒想到李景隆居然會變成這副模樣,想當年李景隆也是指揮過幾十萬大軍的人,怎的如今變成了討好型人格?這話說得忒不要臉了。

這話他都不知道該怎麼接。

還沒走出多遠,身後又有人追了上來,是和顧懷關係極好的鄭和,他向著李景隆行了一禮,然後對顧懷說道:「陛下在正心殿等你。」

顧懷點點頭,正想跟着鄭和折返,鄭和又笑道:「其他人可都尋着宅子了,就你還沒個住處,丹書鐵券袍服儀仗往哪兒送?難不成送到軍營?」

顧懷這才想起自己在金陵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不過錦衣衛的那處小院倒是可以湊合著住幾天,正好這些時日應該要忙不少錦衣衛的事...

「靖國公還沒個住處?這可不成,我那兒剛好有多的宅子,靖國公若是不介意...」

顧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拱手笑道:「那就多謝曹國公了,沒個住處確實不方便,剛好可以借住段時日。」

腳步聲逐漸遠去,李景隆臉上的笑意淺淡下來,他本是想把宅子直接送給顧懷的,但顧懷說是借住,他還能硬送不成?

他看着鄭和的背影,砸吧砸吧嘴,內宮大太監,兩個都和這顧懷關係不淺,又是靖難第二功臣,還握着秘諜司和錦衣衛...

他甩甩大袖,轉身走下台階,上次的投機讓他掙足了回報,而這一次,他決定把注全壓在顧懷身上。

誰和朱棣比較親近?是他這種投靠過去的大臣,還是顧懷這種跟着朱棣白手起家的新貴?

今日朝堂的氣氛就已經很古怪了,尤其是在封賞建文舊臣的時候,看着吧,北平系官員和建文舊臣,早晚要鬧起來。

該站隊了!

……

正心殿,朱棣換下了龍袍,只穿着明黃便服,正看着六部剛剛轉送過來,這段時間積壓的摺子,聽見腳步聲,他看向走進來的顧懷:「你接收了錦衣衛?」

顧懷點了點頭:「是,陛下。」

裴昔一走,錦衣衛群龍無首,顧懷本就是秘諜司的主官,於是也暫時管起了錦衣衛的事情,只是這幾天軍務繁忙,他實在沒時間去錦衣衛看上一眼。

「既然進了京城,秘諜司也不該獨立設司了,就併入錦衣衛吧,」朱棣思忖片刻,「而且接下來處理女干佞,緝查百官,總不好再讓你一直出面,畢竟是國公了,這種臟活,也該換個人來做。」

顧懷心中猛地一沉,朱棣...對自己起了戒心?

的確,秘諜司,錦衣衛,這種間諜衙門,不可能一直握在一個人的手裏,尤其是如今江山已定,朱棣還需要錦衣衛秘諜司去替他稽查百官的情況下...這是多大的權力?顧懷親手帶起了秘諜司,如今又把錦衣衛握在手裏,再加上國公的身份,那豈不是說以後他只要起了心思,任何人都可以被錦衣衛屈打成招?

朱棣需要一個絕對服從絕對沒有異心的人...他此刻動了合併秘諜司和錦衣衛,並且從顧懷手中拿走的念頭,是擔心顧懷權傾朝野?

才剛剛登基,就開始為以後考慮了么...顧懷雖然能想通朱棣的想法,眼底還是浮現深深的陰霾,拱手道:「...臣遵旨。」

「你覺得紀綱怎麼樣?」

顧懷悚然而驚,紀綱?朱棣動了讓紀綱接手錦衣衛的念頭?

兜兜轉轉,居然又回到了這條路上?他發現並提拔紀綱,然後又打壓紀綱,甚至對紀綱產生殺意,都是因為紀綱成為錦衣衛指揮使后,那留在史書上讓人不寒而慄的痕迹。

如今朱棣又動了這樣的心思?這是來自歷史洪流的無情嘲笑么?

「紀綱...允文允武,又在錦衣衛和秘諜司鍛煉過,還在金陵潛伏過一段時間,確實適合,」顧懷微微垂首,他知道這不是在詢問他的意見,「臣也認為,紀綱做錦衣衛指揮使,會很稱職。」

朱棣頷首道:「他做了半年多的馬夫,忠心是沒得說的,那就他吧,官面上的事情,總要有個人去做,俺思來想去,除了你,也就紀綱適合了,秘諜司和錦衣衛你移交給他,也是時候...收拾一些人了。」

他眼底寒芒綻放:「他們莫非以為俺真的那般好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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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大明一贅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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