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家
於景文對眼前看到的還是比較納悶的，從他記事起，沒見過幾次安全部的士兵出現在生活區。
上一次這種情況是因為前線打仗了。
帝國雖說建立四十年了，可整體上並不穩定，反叛者很多，況且帝國面對的敵人不僅僅是反叛者。
而是更大的威脅——變異人。
這些變異人一般棲息在“廢墟”中，可那個地方似乎滿足不了他們，所以會出現變異人襲擊人類的事情。
這可不是小事，變異人不是小貓小狗，被咬到了處理一下傷口或者打個疫苗就解決了，被變異人咬傷通常只有兩個結果。
要麼死，要麼跟着變異，無一例外。
不過這種事情不算太常見，很多人並沒有那麼擔心。
只有出現襲擊人的事件時，帝國才會派一些士兵封鎖某個區域。
至於怎麼解決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這次平安區來了這麼多士兵和調查員，自然有問題，巧合的是皇帝的演講剛結束，他們就來了。
於景文把車子開到了護送隊，和同事們打了招呼便離開，想想明天休息一天，內心總算得到了一種解脫的感覺。
他從十八歲加入護送隊，已經兩年時間，這兩年裏幾乎沒多少休息的日子，而每個月的工資只有兩千新幣，比打零工強不了多少，唯一的好處就是，護送隊是編製，比較有保障。
路過那家沒有招牌的商店，買了一隻烤鴨，花了三百新幣，雖說肉比較昂貴，但也不能不吃。
穿過一條巷子，到了住的區域。
平安區是個帝國貧窮的轄區，而他們所在的地方又是轄區內最窮的地方，好在他的家庭並不是最窮的，不然真就成了天底下最窮的家庭了。
這個區域異常混亂，且無人管理，樓房交錯的排列着，像是不規則的集裝箱，房間的燈不停的閃爍，因為年久失修，這裏的電路出了很大的問題，發生小型火災家常便飯，所以四周總是籠罩着灰塵，在這個地方待幾分鐘，身上也會跟着落滿灰塵，就如同經歷過戰爭。
看着破破爛爛的地方，似乎根本無法居住。
可即便是這樣，也居住了超過十萬人，他們蝸居在這裏，過着食不果腹的生活，陰暗潮濕的房間讓他們許多人患上皮膚病，卻很少有人抱怨過什麼，似乎這是他們的宿命一樣。
於景文拚命的工作，對自己省吃儉用，就是希望有天能離開這個地方，他覺得如果完成不了自身的理想，那就改變這個家庭，這何嘗不是一種能力？
來到三樓的家，這棟樓在這片區域還算好，家家戶戶都有自來水和馬桶，衛生問題得到了解決，大部分都是住着三室一廳的房子，而這片區域更多的情況是十幾個人擠在一套房子中。
“我回來了。”於景文把烤鴨放到餐桌上，喊了一聲。
家裏的陳設沒有變化，每次回家這些熟悉的畫面都把他拉到了小時候。
“大文回來了？”母親從廚房探了探頭，“今天不住宿舍啊？”
“明天休息，回來看看。”於景文說，“我爸怎麼樣了，沒回家啊？”
“他啊，老樣子唄。”
於東強在卧室繼續看着報紙，像是沒聽見一樣。
“哥。”於從文在沙發上說道，緩緩地站起來。
弟弟的眼睛有問題，小時候生了一場奇怪的病，之後便再也看不清了，嚴格來說他不是盲人，離得近還是能看清一點。
“在學校還好嗎？”
“別提了，念了幾天不願意去了。”母親切菜時說，“跟他說那是你哥托關係才找到的學校，他非不聽啊，說不讀就讀了！這孩子越來越不聽話了！”
“是那些人都嘲笑我，說我是瞎子，我只是看不清，不希望被他們區別看待。”於從文慢慢收回笑容解釋道。
“沒事，”於景文安慰道，“那是他們的原因，你要是不想讀，那我以後回來就給你帶幾本書，沒事的時候可以看看。”
“我能有什麼事啊。”於從文低下了頭。
“明天剛好有空，要不帶你去公園轉轉？”
“真的嗎？我太想去了。”於從文說。
因為眼睛的問題，他變很自卑，如果不是哥哥，可能早就想不開了。於景文也很了解他，每次回家時都會跟他說很多話，帶他去玩，希望他早點敞開心扉。
“媽，你別忙活了，把烤鴨切了，飯我來做吧。”
“你說說你，買什麼烤鴨啊？那得花多少錢，吃點素肉不就行了嗎。”雖這麼說，但母親還是露出了笑容。
“咱都多久沒吃過肉了，那素肉也沒有營養啊，弟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這可不能忽視啊。”於景文叮囑道，把洗好的蔬菜放到鍋里翻了幾下。
母親從冰箱中拿出一瓶飲料，分別倒在了四個杯子中，說道：
“開飯了。”
於東強這才放下報紙，拄着拐棍慢悠悠的坐在椅子上，一口喝完杯子裏的飲料，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他看着另一個空着的座位，說道：“不喜歡喝嗎？”
“女兒都生病了不知道嗎，吃你的吧。”母親在一旁說。
“你帶你弟弟去公園，記得把妹妹也帶上，最近她放假，一直吵着要去玩呢。”於東強說。
於景文看着一旁的空座，點了點頭，說：“爸身體還把吧？”
“好着呢，”母親咳嗽一聲，“明天記得把妹妹帶上就行，這老頭子就擔心他女兒。”
“那好。”
“你在護送隊的工作都還好吧？”
於景文“嗯”了一聲，和父親一直沒有太多的話。
“年輕人就應該幹事業，這樣才像話，不要整天待在家裏什麼都不幹，沒出息。”於東強繼續說。
母親拍了他一下，畢竟弟弟就一直待在家裏，他這麼說弟弟會不高興。
父親的話一直都很多，難免有得罪人的時候。
隨後又拿着今天的演講說事：“你說這皇帝，又搞什麼名堂？偏偏這個時候重啟重建計劃，上次的教訓還沒吃夠啊？帝國這才剛穩定幾天？”
“行了，你少說兩句，”母親夾起一塊鴨翅啃了起來，“這換了個皇帝就等於換了套規矩，人家怎麼來跟你有啥關係？”
“什麼叫跟我有啥關係啊？”於東強厲聲說，一臉嚴肅的看着母親，“作為帝國的一份子，關心帝國應該是我們的責任。皇帝這麼做是沒有吸取前面的教訓。”
“人家怎麼當皇帝用得着你教啊，就算是錯的，那也是人家說了算。”
“我還不能說了？”於東強瞪着眼，“就算是皇帝，那也有個議會抗衡着他，懂不懂啊？”
“媽，你就讓爸多說點。”
“大文啊，你是對這件事有啥看法啊？”
於景文放下筷子，這的確是他目前關心的，隨即發表了自己的觀點：
“挺好的，我們人類蝸居在這些地方太久了，如今已經人滿為患，走出去探索位置的世界，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荒唐啊！真是太荒唐了！”於東強拍着大腿，“我看你平時也挺聰明的，咋說出這樣的話？”
“這只是我個人的看法而已。”於景文解釋道，他也想不到父親的反應會這麼大。
“你要知道，”於東強用筷子指着他，“咱們人類自古以來就是生活在這片區域的，這是上天的安排，而那些“廢墟”，是上天劃分的禁區，人類一旦進入就會受到懲罰。二十年前，這樣的悲劇就出現過。”
“都過去二十年了，也許情況會改變呢。”於景文懶得解釋太多。
“改變？千萬年後也是一樣的，我們可不能得罪天神啊！那樣帝國會受到詛咒的！”
父親沒有上過幾年學，對這個世界的認知是有偏差的，他總對神之禁區那套說法深信不疑。
而真正的歷史對“廢墟”的記載是這樣的；百年之前，爆發一場長達幾十年的戰爭，人類文明被摧毀的消失殆盡，百分之九十七的區域無法居住，大量的人和動物受到了感染。
關於那場大戰的主要原因，至今沒有確切的說法，共和國時期（新曆前18年——新曆45年）有過調查小組，可這些人在調查的過程人全都離奇死去。
帝國成立后，下達命令，禁止一切調查戰爭的行為。
這無疑又給那場大戰披上了一層濃霧。
“廢墟”是個官方的稱呼，通俗點說就是感染區，凡是到了那個地方，都會被感染或者受到輻射。
所以一直以來，人們對“廢墟”都非常的恐懼。
這次皇帝突然下達重啟文明重建的計劃，很多人陷入了恐懼中，擔心成為他們的一員。
但在無數個恐懼的人中，有一個人對此卻非常期待。
他就是於景文！
“這又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啊。”於東強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兒啊，無論如何你都要好好的，干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他是安全部退伍老兵，對於國家大事一直很看重，聊天的話題也僅限於這個。
在很多人看來，他都是一個死板的人，可往往這種人，能在帝國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這對帝國來說是好的。
但於東強的情況不太一樣。
一次出任務的時候導致他受了重傷，在床上躺了兩年多才醒過來，之後就變成了時而正常時而瘋狂的樣子。
據醫生交代是大腦受到了損傷，目前的醫學無法解決，家人也只能忍受。
於景文慶幸這次回家看到的父親是正常的。
可還沒等他高興多久，情況就變了。
只見父親拿着酒杯，狠狠地往地上摔了下去。
“這咋還急眼了呢？”母親一臉詫異的看着他。
“姓張的，子彈都快用光了，你咋現在才送過來！前線如果守不住，等着一起上西天團聚吧！”於東強看着一旁說道。
家人們怔住了，全都一副驚愕的表情，時間立刻凝聚了，之前還好好的，怎麼說變就變，連個徵兆都沒有？
“媽，爸是不是又嚴重了？”於景文問。
“他就是這個樣子，過會兒就好了。”
“都跟我躲起來，敵人快打過來了！”於東強吼道。
剛說完沒多久，於東強直接躲在了桌子底下，一把將桌子掀翻，瓶瓶罐罐的全都摔在了地上，現場一片狼藉。
於景文看着他，內心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這種感覺不是難受，而是無能為力。
他擔心父親口中的老張會變成下一個“妹妹”。
於景文是沒有妹妹的，這一切都是因為父親的原因，他的記憶出現了偏差，總是感覺有個女兒，每次還會跟這個不存在的女兒說話。
為了配合他，家人也都默認這個“妹妹”的存在，配合他把戲演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