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línea fronteriza

3 línea fronteriza

城市邊緣,遠方傳來震天巨響,腳下,地面隨着聲音,或者先於聲音,我分辨不出誰先誰后,震動強烈得像地震,聲音響得彷彿天災。間隔當中,能夠聽到屋外頭各種叫喊聲,有人,不分大人、小孩,有許多人瘋狂叫喊,以及建材斷裂、房屋倒塌的嘰嘰聲。我分不清哪種聲音與哪種聲音,一時間幾百上千種聲音匯聚成一股直往耳道耳膜里衝擊,整個人跟聾子一樣,因為太多聲音,情報量太多,混雜着各種語言,根本聽不完,也不想去聽,只覺大地平伏不長時間,又開始震動,使我無法站穩,跪在地板上,耳邊有誰在大聲說著、喊着西班牙語,但我聽不清,理解不了,大腦選擇忽略它,不去理解它,即使沒被覆蓋掉,每個讀音、每個單詞獨獨一個兩個能反應過來,能去理解,連成一條語句后反而聽不懂了,無法理解。身體開始移動,往光亮處,門外,向門口移動,目光朝向相反方向,看着一盞藍雪燈火,位置很低,可能自己正坐在地上,能見到鞋、小腿褲腳隨着身體移動而移動,肢體還接在身上,沒有斷掉或者殘掉,能感受到下肢存在,皮膚與木地板間隔着塊毛布,摩擦着,凹槽透過布傳達到皮膚,有感覺。產生一種感覺后,其餘感覺接二連三地逐項恢復,聽力、理解力亦恢復到正常狀態,體力仍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但不需要體力亦能足夠理解這種環境,山上遭到了投石機攻擊。不知道從哪個方向、投到市區哪裏,總之很近,巨石落到樓房頂上的聲音很清晰,很近,幾十米,一百米,非常之近。

“師匠!”

“起來!起來!”

“沒力,起不了啊。”

“沒力也要有力!你甘心死在這片嗎?貴族大人的小樓房都頂不住一顆石頭!”

“不行,我是,是,確實,實沒力啦!”

“走啊!”

身體,背脊離劍聖家門口又近了一點,視線盡頭那盞藍雪燈離得又遠了一點。

老太太終於停下手來,她拉不動我了。也是,即使身為劍聖,到頭來只是個六十大幾七十歲的老太太,地球人老太太,拉不動一個接近一百公斤的混血男人,力量與壽命一同隨着時光離開她的軀體,每一天離開一點,她失去一點,不可能再將我拉出去。mierda,我真夠失禮人啊,多少歲了,三十好幾了,還得被一個地球人老太太拖着出門避難,想到這裏巴不得周身上下將潛能,潛在力量,積攢已久的力量統統呼喚出來,在身體哪個地方凝聚起來,充滿力量,不用老太太拖,應該將她抱起來,我可是他們口中的雜種啊,體能比他們好不止一倍兩倍啊,別說抱一個老太太,三個都沒有問題!但……手腳像凍僵了一般,完全沒有反應,無視一切來自腦部的指令。頭腦很清楚,完全沒有問題,完全理解現時這種狀況,回想在遭到襲擊前根本沒有做過什麼會耗盡體力儲備的行為,頂多上課練練短矛和短劍技巧,還遠未到耗盡體力那般誇張。這座山三十幾年來沒有受過攻擊,自我出生后一直沒有受到攻擊,納德蘭尼亞對外打過仗,但那都只是在大湖區打兩場小仗,山城這種易守難攻,打下來吃力不討好的地方雖然是處戰略要地,又是為數不多的腹地通道,但很少頭腦正常的指揮官會正面進攻,通常會選擇封鎖物資通路變相圍城,成功率還特別高,沒必要強攻。這次如果是聖托爾瓦德部隊進攻,便是我初次親身經歷戰爭,萬一不是進攻而是天上下隕石雨呢?聽上去並不太可能,卻又不是完全沒有可能,所以有一絲可能這並非戰爭。說到底,什麼隕石雨,那根本不可能,別說下雨,下幾顆到城區這邊,整座山都得變平原,我也不會好好地活着被個老太太拖着走了。用投石機開始第一階段攻城,邏輯上只有這種說法說得通。出於緊張而渾身僵硬,完全有理可依,是可以理解之事,而這生死關頭,因為這而被石頭砸死或被火燒死,也太不夠光彩了點,外頭不是很多人跑來跑去避難嘛,他們能動而我卻不能動,道理上大家都能理解,畢竟每個人與每個人之間存在着差別,但我並不想在這裏迎來生命盡頭,在這屋子裏付出有限生命中為數不多的幾年時光,什麼都還未發揮出來便死去,這也太對不住太多事物、太多人了。

說走就走,從緊張中恢復過來後身體積累起一點氣力,要馬上進行什麼決鬥是不可能的,要跑幾公里還可以。

“能跑嗎?”劍聖問。

“跑到貴族區應該沒問題。”

巨響、地震又來一波,才剛站穩,又被震得四腳朝天。聽聲音很近,往多說一公里,往保守說大幾十米,隔着木牆,外邊究竟有多大聲,只能出於經驗之談去估算。

“那開門就跑,去你家。”

“嗯。”

“走!”

毋須多餘隻言片語修飾,陽光流進勒·費家門,音波洪流衝擊着我們,室內亂成什麼模樣,大家都不想去看,也沒時間去看。門打開一瞬間,我們就往山上沖,街道上人很少,第一批跑得快的已經在視野以外,很可能已經到半山腰貴族區關口了。我究竟失去多久意識,無從得知,看樣子錯過了至少十分鐘。這山雖然住有十四萬人,面積卻不算很大,不大,從山腳徒步到山頂特區也才十把公里,只要離得開山腳與下半段半山腰平民區便等同於平安無事,投石機要投到那麼高的地方只能冒險繼續往前推進,靜靜等待防禦部隊出動便好,守山總比攻山輕鬆,七八百人能阻擋至少五個攻城部隊師團。

當務之急是離開平民區上到貴族區去。希望關口還正常開放,萬一關閉了,我跟劍聖進都不敢進,在關口開放那一下,成十上百低層平民會如潮水般衝進關口進入貴族區;殺他們不是,不殺他們又不是;前者會被一些所謂團結或講究、追求團結的組織批判,說,指責衛兵草菅人命,不把低層階級人命當命,落得個臭名;後者會導致貴族區混進太多治安隱患者,偷雞摸狗之事每天都會發生,每次繩之於眾后都是些低層階級被遊街,這個時候那些所謂團結組織便裝傻扮懵一句話一隻字都不敢公表了。憑我們身份進是能進貴族區,問題是找個什麼時機進。賤民們肯定全天打醒十二分精神守在關口前,等待什麼時候有個在平民區閑逛回家的貴族少爺令關口守衛開門,趁機衝進貴族區。有些老貴族經歷過封山守城,深知亂放賤民上山會引致何種後果,他們有自己一套方法,斷不會犯些年輕氣盛者之行為過錯,明目張胆地站在關口叫守衛開門,而會裝成賤民模樣,等待衛兵交班時找機會在衛兵附近揮揮自己那張身份證上大大隻“6”字,衛兵們怎麼說也是受過培訓之人,自然明解貴族那套手法,況且上崗前針對此種情況也有學習過。下層賤民們是不會發起暴動的,至少不會無端白事在緩衝露營區鬧暴動,如有個別貴族別有心機則很難說。一處關口那十幾名衛兵想要抵擋幾十上百人,會殺死很多暴動者,但終究不可能抵擋得住。賤民們大家心中也有桿秤,知道沖得過去,但會死很多人,死人一多,自己死亡,家人死亡,那概率一高,便沒有什麼動力去鬧暴動了。平民區與貴族區之間,全市十幾處關口,在天災人禍之時,便只靠這種互相心照的氛圍來達成某種平衡。

街道一片狼籍,從遠方飛彈起來的屋頂木樑插在斜對面那家人的屋頂上,除此以外只有一地行李,人們為趕時間逃命,乾脆扔在原地,投石機射程足夠投到這裏,因為落點偏差未能取我性命,站得高點很可能能看到究竟是哪一片受到攻擊。現在沒時間四周查看掌握情報,頭一二波中間間隔多久心中也沒底,總之投完幾波如果沒有防禦力量前去制止的話,投石機陣線會不斷前移攻擊更深入城區,到時將會更多人無家可歸。不過他們早已無家可歸了,且不論這一片,往上去幾公里另一片那些居民肯定寧願住在關口附近也不肯回家。劍聖家在平民區偏上一點,暫時還算安全,下層可能已經變成廢墟了。

路上有些人向兩邊跑,繞到同層另一邊,也許他們有些親戚在那頭,攻擊不可能一下子圍着整座山轟,也不可能總朝同一個方向由淺至深推進,會沿着山底一圈漸漸變換角度逐片清空山腳居民區。整片平民區下層淪為瓦礫只是時間與心情問題。若得不到及時處理,開放貴族區放無家可歸遊民上山也有可能,到時不落要塞貴族,不止貴族階層,全市面臨的頭號威脅便不再是攻擊,外部攻擊,而是內亂,全市陷入內鬥,完全癱瘓,最終陷落。但也不能說一棍子打死所有平民階級,劍聖勒·費出身低微,憑勇氣與技巧爭得五級貴族地位,即是一名貴族,而且她也想成為貴族階層,言行舉止符合貴族標準。平民階層有一部分人生來便為高貴之人,或後天渴望成為高貴之人,更或內心保持着公正,對貴族階層沒有敵意,甚至敬仰,與貴族階層成為友人。如此例子不多,我也只認識幾位地球人平民友人。

接近關口,回頭往山下望去,果不其然,在勒·費家再過去約大幾百米處,衝天煙塵,好大片區域燃着大火,從半山處根本無法看清巨石落下之處損害得多慘重。看不見投石機陣線,根據損害地區面積推定平原上至少有十座,並且投過兩三波,至少兩波石彈。不算大軍,但也不少,估計得有三四個師團參加攻擊杜姆山。只要步兵進入市區範圍,防禦部隊一出動,拖個大半個月乃至兩個月沒有問題,等待援軍即可。想是這樣想,實際上有沒有明天,我不知道,第一次遇到戰事,根本沒有任何頭緒。以前聽倒聽得多,那些我出生前杜姆附近打過的幾場戰爭的具體細節,我不知道幾十年過後會不會依然像以前那幾場戰役一樣進入僵持局勢,誰也不知道,要是每場戰役都有史可鑒、有路可尋、有據可循,那等於沒有戰爭了,打不打得贏一目了然,不需要打來打去令到生靈塗碳了。

我有兩個地球人老友住在這一帶,希望能夠在關口見到他們。人大抵都這樣,一名貴族來到平民區,身邊沒有家人,自然會擔心點外層關係者安全與否,朋友便是外層關係者的最佳例證。若果我沒有下來平民區,此時仍在貴族區與家人們在一起,什麼朋友,都是虛偽之物,滿心只想怎樣儘快離開這座處於戰火前線的邊境要塞到加加林、首都去,或者腹地任何地方,甚或海邊,只要能夠離開安第斯北巒到安全地區,哪裏都好。帶上家人,至於朋友,也就那樣了,什麼患難見真情,emoción?demierda!主要現在身邊沒有家人,我才會關心起朋友來。加德納森和帕爾克,這兩個人是我認識的地球人當中擁有恐怕最能把水桶端平的高尚的靈魂了。大家成為友人後不再講什麼身份地位,大家都很討厭這個屎一般的國家,希望它毀滅。現在有機會了,機會來了,他們若果平安無事,一定會為此次攻擊慶賀,當然只能偷偷地慶賀,希望這個國家滅亡,或是將月球權力集團趕走,在這個國家裏並不是什麼大方說出來不會被追究之事。

轉完這個路口,已看見通往貴族區的關口。人潮湧涌,果然有許多平民區居民到此處街頭搭篷露宿,倒也沒有什麼值得擔憂之氛圍。那兩個人呢?還活着嗎?有來這裏嗎?

“應該安全了。”我說。

“暫時來看是吧,投石機停了得有半個鐘了。”劍聖喘着氣道。

“人太多,現在過關口可能會有點麻煩。”

“有你認識的貴族嗎?”

“嗯……有幾個,五級貴族,他們也認得我,眼睛總往這邊看,還認得你,看樣子他們不敢打招呼,我也不敢,他們着裝穿得有點高調。”

“等多點人一起過關?我自己能過嗎?”

“當然了,五級貴族身份證貨真價實。暫時先歇歇吧,等機會,實在不行時趁亂過也好,我還要找兩個人。”

“找你的有情之人嗎?”

“怎麼會!”

“你在平民區還認識人?”

“你見過啊,住你後邊那胡里安和附近租鷹店迪亞米奈大少爺啊。”

“噢,那兩個。”

“等幾個鐘看看,沒見到他們就找時機過關吧。”

“可以。”

我們沒有特意隱藏起來,住這一帶的人全都認識勒·費阿姨,那確實,畢竟是本地平民區底層出身的劍聖頭銜者,是該有點名聲。而我,有些人認得,大部分人不知道我有最高級別貴族階層身份,如果有幾個知道,也奈我不何,誰都看在眼裏,就關口這陣勢,倒也沒多少貴族敢公開自己身份過關回家,萬一起鬨混幾個平民過關,又恰好有些犯罪分子,追究起來殺頭又不至於,罰很多錢和充半年軍免不了,就這打仗時勢,充軍簡直有去無回。每個貴族都在找時機過關,每名低階平民都在睜大眼睛分辨哪個傢伙是貴族。說來要分誰是貴族還真比較難,有些土地主愛張揚,出門穿得鬼五馬六,只在貴族區顯擺顯擺也就算了,但下到平民區也穿得那般顯眼,附近馬上就有一個,另外幾個,包括我,大家都是平平淡淡,穿着沒看出什麼特色和風格,跟低層平民一樣,只要不醜,能穿就行。很多人盯着那位土地主,這為分散賤民注意力進入關口提供了便利,至少在這一方面在場所有貴族都得感謝他。

山腳底下又傳來轟轟聲,不知道是第幾次了,這次在山腰上,視界很好,煙塵當中哪裏突然消散或突然波動,看得一清二楚。這波攻擊落地點在方才那幾波落點範圍右邊,我這個角度看是右邊,這座山的東南邊,同樣在東南邊,換了點角度,看這操作,怕是得圍着轟一整圈。

戰爭說來就來,時刻保有危機心態準備好逃生小背包的人只是少數,幾百人里占幾個,就這關口現地便是,只有為數不多幾個人背着大背包,絕大部分人兩手空空。社會秩序尚未崩壞,又是大庭廣眾,暫時還沒誰想去搶那幾個背包。關口衛兵雖不叫治安隊,他們若路見不平也會拔矛相助。暫時來說關口這片很安全,不知道其它關口怎麼樣呢?投石機陣線如按照這個動態,那麼有一兩處關口沒有,也不會遭到攻擊,這處關口往北還有兩處較緊關口,可以走一公里路從那邊進貴族區,也可以繞到南邊從遲點才會被攻擊的那些區域進關口,徒步過去肯定比投石機移動、換角度快,加上陣線大概率投不到關口那高度,或者深度。

勒·費問我:“要繞到其它關口嗎?”

“附近幾處肯定滿員了,跑到西區也許還可以比較正常地過去,但那太遠了,不確定那頭等去到后是什麼情況。”

“估計附近起碼四五處都封鎖了。”

“也可能有些人會到那邊碰碰運氣呢。很難說,周圍幾片斷斷續續上來很多人,人多起來后希望有些人自動自覺地往其它關口去。”

希望那兩個傢伙平安無事,投石機砸不到那兩人家,但難保人不會到最下層山腳去做些什麼,人總沒可能全天蹲在家裏,總得出去辦些什麼事。聖托爾瓦德在國境部署有軍隊,大家,上至貴族下至航海家又不是不知道,沒有頒佈戒嚴令,可有危險總該留個心眼對吧?一個二個手空空地守着關口,就沒有誰回家收拾東西?也許我家位於貴族區才這樣想,才如此輕鬆地站在別人心情立場上以為自己是別人本人。其實想深一層,這個方向山腳受到投石攻擊,雖然已經轉而攻擊旁邊片區了,難保幾波過後不會返回原來位置對更深入片區攻擊。對面指揮官又不是傻仔,讀心預判可熟練着呢,沒誰真敢貿然回家打包行李。說到底,沒有準備好逃命小包,只能說明天真,絕不是蠢。

更有可能……他們並不在這處關口呢?在其它關口呢?

怎麼想都有道理,很難平心靜氣地思考所有問題。等,只能等,等他們到,或者時間先到。有一樣不需要想,那就是了解現狀,雖然衛兵不見得比身處下層的逃難者知道得更多。

“hola。”我走到關口,跟衛兵搭句話。十餘名平民見我上前,跟着上前。

這名衛兵認得我,但此刻大家心照不宣,一同演戲演到底。

“先生,請保持距離。”

“呵呵,別緊張。”我隨即站定,與衛兵保持距離。

“你是貴族嗎?”

明知故問。“不是。”我答道。

雙方距離十餘米,大致隔着五個我頭腳相連躺在地上之距離。

“不是就請回吧。”

“抱歉。我就站這裏,絕不往前一步,好嗎?只是想了解了解什麼情況。”

“嗯。”

他點頭同意。當然,我有貴族身份,無論罪誰,得罪到任何一名貴族絕不會留下美妙回憶,哪怕是經商貴族,商業戶口,但那終究是貴族。

“外頭是打仗啦?”

“是吧。”

“嗯?你們這些好小夥子守着關口這都不知道嗎?”

“這位先生……”

malparido!一下子就露出馬腳了!

“你們從底下逃上來,不是應該比我們這些站崗的化石更清楚嗎?”

“nada,總看見石頭吧。”

“那是看見了。”

“也只能是投石機了吧,hijodeputa,真夠恐怖的。”

“那就是了,打起仗來了。”

“上頭沒有任何消息、通知、命令之類嗎?開始打仗了呀,命令如果不是絕密行動,說出來給大家參考參考總可以吧。”

“沒有什麼,真的,只是叫輪班暫停,下一班提前上班一起守。”

“下一班呢?”

“還沒來。”

“坦白說,這街上所有人,你,我,她,認得嗎?‘劍聖’胡利奈·勒·費阿姨,還有他們,緊張得死啦死啦嘀,本來吃完一餐馬上要想下一餐從哪來,倒好,幾塊大石頭一下來,什麼下一餐飯,剛吃完那餐得給吐出來,當場吐,有些群眾甚至沒趕上,沒來得及吃,連劍聖還餓着肚子,人越餓,越敢拉下面子,你懂我意思吧?”

“這位仁兄……”

改口改得挺快,我又不算先生了。

“我只是個底層衛兵,反正家庭成員屬於絕密,今天哪怕拿這條賤命換個把人人命那也叫有賺頭。你盡說些這種危險發言,可別怪我不客氣!”

我即時舉起雙手,掌心朝他,手掌里靠皮膚折皺卡住身份證,同時右眼使了幾下眼色,因為左邊有人。

兩個人,貴族。

眨兩下,停一秒,眨六下。

“好小夥子,抱歉,抱歉,我這就給你賠不是。”

“免了,就你這身份……”

暗號來了。

“我還不敢接呢。”

“失禮了,這就回角落蹲着。”

劍聖身為貴族,雖常住平民區,但也通曉三兩招關口暗號,但她有點年紀,跑不了太快,我便伸出雙手向劍聖走去,她同時朝我走來。兩人接近時,一把將老太太抱起,調頭往關口閘門衝刺。原本抱有一絲希望之人眼見我往回走,心想無望便各自回到原先所處位置,對此舉反應不及,等他們驚覺我沖往關口時,關口大門已重新閉上。

一門之隔,我回到貴族區了。門這邊同樣有許多人守候着,但他們並非希望進入平民區,只守候着關口,等待着自己的家人、有情之人從門那頭過來,回到自己身邊。

見我與劍聖穿門而過,幾個人步伐匆匆朝我們走來,看樣子免不了有一場故事大會好講。

“好小夥子!gracias!gracias!”我大喊。

那名衛兵沒有回應,但肯定聽得到。

“下邊打仗嗎!?”一名貴族大嬸語調發顫,雙目無神。

放下劍聖,我回應道:“投石機攻擊,很可能會轟掉整半圈平民區!劍聖老太太她家差點被打中!”

“真打起仗來了呀?”

“當然了,那麼響,地又震。”我道。

“防禦部隊出動了嗎?”

“應該吧,我又不清楚,下邊濃煙滾滾,什麼都看不見,到處又都是聲音,我們逃得上來已經很了不起了,哪還有空閑去看其它地方呢?”

“失禮了。有看見我女兒嗎?地球人,到這裏。”

她比劃着估計有一米八身高那高度。原子之神啊,您女兒?叫什麼名字?您又是誰?好幾萬名貴族住這呢,誰記得誰呢?

“抱歉了,這位se?ora,不是每名貴族姓甚名誰,長什麼樣子我都記得一清二楚的。”

“嗯?哦!您沒見過我!”

那不然呢?

這位大嬸繼續道:“您前幾天見過嘛,ceciline呀。”

“啊!?幸會!幸會!您是她母親吧?”

“是呀!真是,鬧了烏龍。”

“se?oritawaterman怎麼會去平民區呢?”

“她暫時還是平民身份,暫住一下。”

“可您……”

“雖然不同家庭,她確實是我親生女兒。”

“原來如此……勒·費阿姨,先到我家去吧,我再等一個人。”

劍聖道:“沒問題。”

我又對這位大嬸問道:“這位夫人怎麼稱呼呢?”

“您母親沒有提過嗎?”

“沒有哦。”

“bjunin·mikasa。”

“布寧·密卡薩夫人。您屬於亞裔嗎?”

“嗯?為什麼這樣認為呢?我不知道。”

“您的姓氏很少聽到過。”

“也許是吧,大概吧。”

很罕見有幾個貴族大嬸如此說話,可能我和她女兒有點不太搭,和她本人卻很搭。

“您怎麼認識到家母呢?我可從來不知道她還有瑪希卡提亞朋友。”

“我不住瑪希卡提亞呀。切西利奈跟她父親在棉蘭島,剛好前幾個月計劃再婚,她覺得……怎麼說呢,我也搞不懂她。”

“喔,那我懂了。她可能覺得那個家容不下她了,偏偏移民過來又撞上這風頭火勢,真不巧。”

“身份證製作要段時間,等身份證發出期間她只能住平民區。”

“時間可不等人啊,夫人。”

“那人總有時間等人吧。”

“有,我陪您,暫時貴族區還很安全。”

突然,我想到個問題,很嚴重。我和密卡薩夫人都站在貴族區範圍,沒有人作擔保人帶平民進貴族區,切西利奈怎麼進來避難?貴族女士跟外頭那批帳篷佬露宿街頭嗎?那也太對不住這位貴族夫人了。總之,缺乏思考,或是時勢逼人,我自身也有過錯,且不論過關后才獲悉位置的切西利奈,兩個自己的好小夥伴還未等到,自己都沒等夠那麼長時間,有機會過關就先過了,遺忘了他們。可事前沒有過任何約定,他們也不知道我今天下去平民區,不需要有太多心理負擔,心理負擔這東西只能來源於自心,自己給自己。但萬一失去那兩位小夥伴,確實我會傷心好一段時間。

密卡薩夫人道:“如果你不喜歡她,沒必要陪着我守着等消息的。”

“倒也不全是那樣。”

這種事怎麼開得了口!尤其對着隨便哪一方家長!

“即是說既不討厭,但也算不上喜歡啦?得啦,你太拘謹了。”

“大概吧……”

“雖然你我第一次見,不用太拘謹。”

不是第一次見才拘謹嗎?

“但是……畢竟……”

“畢竟是她母親嗎?哎呀,她兩歲就去瑪希卡提亞了,二十幾年沒見上一面,是啊,是女兒沒錯,你以為很親嗎?”

一下子竟令我無言以對。也對,小女孩離開自己二十幾年,變成個大姑娘后再見,感情再深,也會一點一滴地變淡,流失掉。所謂感情深,只不過是總容量比其他人更多些,與親戚、友人相比更多些,絕不是無限、取之不竭。

“她住在哪一帶?”我選擇轉移話題,道:“正下方?還是其它區域?”

“上次你們約在哪裏?”

“平民區南區,我們在關口等,不是這處關口,沿着南邊再過去幾處,過去幾處來着?她知道您住址嗎?”

“知道,也進過。”

“那怎麼還站在關口等呢?她長大了,有常識了呀,知道您住在哪裏,會到您……啊,是我蠢了!”

“要有貴族帶嘛,她沒有工作許可。”

“是呀,哎呀……夫人,我到那天等她那處關口去看看?”

“不用吧,萬一投石機開始轟那頭呢?”

“放心好了,這可是貴族區,離山腳高着呢,投石機要是能投到,大老早就優先攻擊貴族區了。再者到關口等她而已,小弟不力,只能做這些事。”

“那……gracias。”

“無論她到達哪處關口,先見到她那邊帶着她去找另一邊,好嗎?從這邊,沿着圍牆走大概五公里,是第幾處我不記得了,中間隔着幾處關口。”

“了解,謝謝你。”

“夫人,祝你好運。”

“也祝你好運,gracias。”

chíncar,今天做什麼事沒一件順得了心。唉,希望那個地球人女人平安無事就好,兩邊母親互相認識,肯定又是去些茶話會啊牌局賭桌認識的。不認識或者不太熟也就算了,還不知道她們交情怎麼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暫時關口一圈很安全,到那頭去也許還能觀察到投石機陣線動向。雖然我既不是軍兵,又不是民兵,亦不是救生員,幫不了什麼忙,但我根本沒想着幫什麼忙,自己做不到,沒那能力做,反而會幫倒忙,只是了解,路上順路了解一下聖托爾瓦德動態,起碼自己心中有個底,是否需要逃出杜姆也可以更有目標一些。

第二輪攻擊每一波間隔得比較久,跟密卡薩夫人交談開始時剛轟完第一波,等我都快走到下處關口時才來第二波。我懷疑對面是否跟不上消耗,還或是出於什麼人道主義之類新興像邪教一樣的思想,給平民一些逃難時間?虛偽啊,得了吧,哪些國家打起仗來跟敵國講這些,哪來時間講這些,哪有心情講這些?

山腳仍煙塵滾滾,比逃上來那陣淡,卻仍然看不清任何市區建築輪廓。

區牆外異常寂靜,估計有能力離開的人大部分都集中在關口,又或者見投石機轉移,回家收拾行李上山避難。住肯定不敢繼續住了,只能落腳於區牆一帶。部分人有親戚友人之類住在牆附近還能扔些生活物資出去,很多人不認識誰能協助落腳,只可以風餐露宿,企望發生些暴動好方便其混入貴族區。

第二處關口同樣很多人,聲音很雜,很多月球語。先知先覺者與後知後覺者混成一堆,大家都來自同一片區域,街坊間難得有機會聚成一堆,圍成一團,理所當然口水多過茶,接下來繼續經過那處關口估計八九不離十也會是同樣狀況,外頭幾條大路人擠人,沒有一萬總有大幾千。許多貴族區住戶肯定抱持着與我同樣的想法,害怕發生暴動,關口衛兵四班制全上也只大幾十人,武器、防具準備得再充分亦始終難敵人海戰術,再者關口圍牆、大門抵禦不住什麼攻擊,只具備正常情況下的阻隔作用,若遭遇暴亂攻城,爭取時間打死一兩百人完全沒問題,而那之後只可以看死掉那一兩百人能否嚇得散暴動團體了。

貴族區其實沒有什麼東西,不過是房屋高點、大點、住戶有點身份和有點小錢而已,住山頂那些才是真富貴佬,整片山頂只有百把戶人,也建不了更多樓房,只供富賈及政要居住,我根本不認識山頂住戶裏頭任何一個人,也沒上過幾次山頂,反正也就那樣吧,我羨慕人家,人家也極有可能羨慕着我。所以說貴族區並沒有什麼東西,說白了只是高檔一點的住宅區,還有水庫和風力發電站,比平民區各方面都好一點,三級平民與四級貴族差很遠嗎?差很多嗎?我看不見得,很多貴族,哪怕只有三千人左右的六級貴族同樣有些人與航海家、二級平民無異,若非身體披金戴銀,根本不會認為此人乃貴族身份。

大路旁邊高一點的小坡上有零散幾位貴族遙望向遭受攻擊之處。我很想登上那小坡了解一下戰況,自己也深知了不了解並沒有用,最多知道多大片區域成為廢墟,攻擊仍在持續着,沒必要看,防禦部隊尚未出動,或未集合,僅此而已。

也太慢了吧!兩個多鍾了!就任由聖托爾瓦德扔石頭?真不可思議!究竟是誰養着防禦部隊?還不全是五、六級階級養着八百多人!不過嘛,看不見山腳任何變動,也沒聽聞任何消息,第二波投石間隔相對久很有正當理由相信防禦部隊正努力着抵擋攻城部隊,減緩着攻擊頻率。防禦部隊加上民兵總共一千來人,按理說毫無問題,屬於正常配置,但若果仔細回想是否又會有些違和感呢?哪裏導致產生違和感呢?

“se?oritaceciline·waterman!”

她正往第二處關口走來。沒看到我,地球人視力始終比月球人及混血差點點。聽到有誰喊自己,一下緊張,四下觀察是誰人,但周遭全是陌生人,便更加地緊張,不敢往前往後亂動。真是太可愛了,犯規般可愛了吧。我往前飛奔,進入她視界裏頭,街上個個貴族聞聲,先望向我,然後望向切西利奈。

“啊!你怎麼在這裏出現?”

“密卡薩夫人在關口等你呢。”

“哪處關口?”

她呼吸急促,不像跑着步上來,快步?快步,逃難平民哪個不是能跑則跑呢?反正我單方面推測沒起到解決疑問作用,也不會起到解決疑問作用。

“跟我來,再過兩處關口。”

“關口沒有名字嗎?”

“沒有,甚至街道也沒有名字。”

“啊?你們怎麼找得着路啊。”

“不需要路名啊,這種邊境山城,一年到頭不會有超過十個外地人搬進來,更別說外國人了,都是本地人,有路名也沒人記。經你說起……好像……以前有過?”

“真是服了你們,瑪希卡提亞每座城鎮都有路名呀,小巷子沒有,大路肯定有,就說這條路吧,十幾個你並排走路也綽綽有餘呀,這種大路。”

“沒人記路名,慢慢,隨着時間推移,大家忘記該叫什麼了,唉,也就那樣了,這裏又不是capitalciudad。”

“好怪哦,首都,我發現大家都叫首都做首都,不叫它真正名稱。”

“嗯?首都就是首都吧,首都市。”

“就叫capitalciudad?”

“這有點故事啦,曾經該給那片土地編個什麼名,為這事決鬥過幾次,死了一個總統兩個劍聖。”

“總統親自決鬥?”

“總統跟過劍聖頭銜者學過幾招,以為自己了不起,天下無敵了,結果你也知道了。”

“你也在跟劍聖吧。”

“但我從來不以為自己了不起、天下無敵。”

“所以呢?後來呢?”她興緻勃勃地問,大眼睛閃閃發光。

“後來沒後來啦,總統被劍聖處決后第二大勢力跟月球權力集團合併,表面上主張什麼種族團結呀,統一呀,乾脆不改什麼名了,首都就叫首都市,別為這些無聊事再死幾個總統,尤其是月球走狗總統,這樣子。”

“這樣子……”

“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個月球人,哪個hijodeputa想當月球人誰去當吧,整天扯些種來族去屁話,到頭來關地球人什麼事呢?地球人根本沒有地位可言。”

“可你父親是地球人吧。”

“只是條披着棕皮的月球走狗而已。”

真是奇怪,跟她一起,能給我暢所欲言的動力。平時我不會說這些,現在我什麼都想說,什麼都敢說。這座破山上我認識的地球人略少,能說幾句的人很少,能有些交情的更少,尤其我並不擅長與女性*交流,能使我說上如此多話的地球人女士,她還真是頭一位。

上次是有些不愉快之事,看樣子她並沒往心裏去,又可能我不值得她往心裏去,當沒事一樣,總感覺不止身上,心裏也被根刺扎着。她沒繼續介意就最好,確實介意,也尊重她,大家萍水相逢,沒必要因什麼事鬧僵。

“不用這樣說自己父親吧。”

“唉,激動起來就什麼都說得出口了,雖然我認為自己沒說錯。”

“你啊,傻直傻直。”

“嗯?”

“直男直得太過頭了啦!”

“會嗎?我沒有假裝什麼,這就是我,本色出演。”

“總比偽君子好,是這樣想沒錯吧?”

“有點吧。”

“有點?”

“至少一半吧。”

“一半?”

“就只一半。”

“那挺多了。”

“主要我懶得演戲,從小到大看過太多人演戲,看厭了……也說不定呢。”

“看厭也太誇張了吧。”

“確實看厭了。杜姆很多貴族本身喜歡做戲精,加上一部分人用着不正當的手段賺到些錢,花錢辦些實業買個身份,然後像瘟疫一樣傳遍貴族區,個個人都變成戲精,想變成戲精。”

“具體又怎麼戲法呢?”

“無中生有啊之類。”

“噢……大體上知道。”

“等你搬進密卡薩夫人家后隔一段時間吧……到那時可有好戲看。”

或者說搬進我家來……當然不可能說得出口,跟她什麼關係都還不是,想想尚可,說就太多餘了。

萬一她說好,呢?

要說沒意思,完全沒有,是騙人套路,有,而且不止一點,完全可以先搬進我家來,至於能不能接受我,多久以後能接受我,都好說話,好商量,主要是她對我什麼想法。地球人女性快一米八高已經很高挑了。各花入各眼吧,只是這朵花能入非常多人眼,對於我這個m體質還有特別高分的加分項,她只要肯搬進我家,何樂而不為呢?

“要搬進她家啊……”她頓時情緒低落,道。

“她對你很差嗎?”

“不啊,很好,很……嗯……沒可能不好吧,可是怎麼說,我離開她跟父親到瑪希卡提亞時才兩三歲,沒有任何關於她的記憶,像個陌生人一樣。”

“在她心裏你可不是陌生人,別想得太複雜。”

“道理沒錯,但不可能一下子就將親生母親當母親吧。”

是親生女兒沒錯,你以為很親嗎?

這句話絕對不可以轉述給她聽。密卡薩夫人自然同樣說得自有其道理,像我這種外人當從來未發生過就算了。

“時間總能淡化一切。之前淡化了你們之間的感情,輪到淡化你們之間的隔閡了。”

“恐怕隔閡只會淡化,一點,不會消失。”

“此話何解?”

“平民與貴族能相提並論嗎?”

原來如此,密卡薩夫人當年要不是下嫁給平民,要不就是跟平民私奔。她住在貴族區,很可能是離婚後本家重新接納她,又或是密卡薩家只剩下她一個。二十幾年前發生過什麼事?當時,不知她們說具體到多少年,當時我沒有十歲也有六七歲,貴族區里發生些什麼大事情肯定知道,肯定記得。那六七年間很平靜,偶然間會發生些爭執、糾紛,貴族也是人,只是些多少講點禮儀的人,以及多少有些職位與財富的人,與平民階層差得不會太多,並不太多。即是說密卡薩家重新接納了那個與平民階層結過連理的女兒回家。我並不認識那一家,並不認識多少帶亞裔姓氏的家族。大家說亞裔,只是取笑他們姓氏而已。不講出來,大家都長着棕皮黑毛,誰分得清哪個傢伙是什麼裔?有人會以這些為由,為自己的偏見正名;而我,唉,本身是個混血,有什麼資格戴着有色眼鏡看待棕皮黑髮,講着西班牙語的地球人呢?但我會帶着偏見歧視講月球語的地球人,比如自己父親,在我心中,他是叛徒,traidora,背叛了全世界純種地球人。但我拿他沒辦法,也不可能有什麼辦法,那樣子,雖然那樣子,畢竟是自己父親,所以,也就那樣不了了之了。

切西利奈語氣中令我感覺得出她內心溫存着怒氣。並不難想像,跟着父親,那年她才兩三歲,被父親帶往外國,即使是個小孩子,毋須太關注外界環境,但環境畢竟變了,任何方面都變了,包括貧窮,由富渥落至貧窮,尤其小孩子更容易有所體會,責怪母親沒將自己留在身邊,那個貴族階層母親,放棄了自己,放開手,由貴族貶至平民,不單止體現於經濟上,亦體現於身份,決定外界言論如何評判自己上。明明出生時投了次好胎,卻未享受過任何好處。也許當時密卡薩夫人與那個瑪希卡提亞男人發生過關於女兒撫養之爭論,只是也許,實際上如何,人活在當下,只好見一步行一步,她們有意想說,認為我是個能獲悉自家過去的人時,自然會知道,知得到。

我很慶幸與她終於又有言語交流了,多虧聖托爾瓦德進攻,多虧投石機攻擊把她趕到山上來。

“密卡薩夫人沒什麼問題吧。”我問道。

“啊,我完全沒討厭她,意思也沒……嗯……希望跟你說得一樣,八九不離十吧。希望時間可以解決一切。”

“雖然時間不是萬能的。”

“又開始說教了嗎?”

“唉,只是分享一下個人觀點。”

“我都理解的,時間解不解決得了問題,到頭來還得看人心,同時時間也能改變人心,這樣想,無非變成了先有雞還是先有蛋一般的蠢思路。”

“確實要從零開始接納一個人並非易事。”

“更何況身份也不一樣啊。”

“升級成貴族不好嗎?大把山腳居民整天幻想呢。”

“你,這話中有話吧?”

“嗯?沒有啊,字面理解,字面理解。”

“能過關,也得多虧她。”

“密卡薩夫人?”

“還能有誰呢?”

“我不知道啊。”

“她給我辦的新身份證還未發下來,不過每處關口都有串名單記着有哪些已取得貴族階級的平民,多虧那上面記着我名字。”

“就是嘛,身份階級能幫你很多。”

“我不是這意思……”

山腳重歸沉寂,透過煙霧能隱約見到平原盡頭國境線了。

“當貴族不好嗎?”我問。

“好,怎麼可能不好呢?就是……貴族平時交際那一套繁文縟節……”

“噢,我理解了。”

“很繁瑣吧。”

“習慣之後還好,雖然我也很討厭那來來去去同一套。”

“別加‘也’字呀。”

“莫非你不討厭?”

“嗯,嗯……還沒到說成討厭程度,單純只是……有些反感學習過程。”

“嗬……”

“再者吧,老大不小一個大姑娘了,再來學,學得進嗎?”

“即使學不進,不情願去學,大家多少能理解吧。”

“但願每個鄰居都能像你這麼好吧。”

“說來,長大后重返貴族區的人又真是少。”

“無三不成幾,超過三個嗎?就你認識那些。”

“認識倒不認識,只是聽說周圍有。”

“什麼嘛!不認識!我呢?第二次見了!算不上認識嗎?”

她發起脾氣來時也真是超可愛。

這使我突然醒悟到自己說錯話。莫慌,且看我如何機靈地補回這失誤將錯就錯。

“你不算啊,我是說那些長大后才搬來的人,而你就在杜姆出生,不是嗎?很小時候離開,長大后回來,不算嘛。”

她楞了一下,似乎更加惱火了,道:“哼!別以為我沒聽清楚哦,分明說了‘重返’!”

哎呀,將錯就錯失敗。

“你看……看……”

“怎麼?無言以對了嗎?”

“你看……我聽說那些是不認識,可現在眼前不是就有一個嗎?眼前就站着的,跟那些從來未見過的,能一概而論嗎?不能吧。”

“啊……這也能……好嘛,原諒你了。”

呼……險過剃頭。

她抓住我左手手腕,提到自己跟前,撫摸着手臂。

“謝謝你來找我。”

“你沒被卷進攻擊就好。”

找到你真好。

“嗯……我租那裏確實挺靠山腳的。”

“這下不用租了吧。”

“嗯。嗯,可是預付也沒辦法退了。”

“由得它去吧,萬一房子位置正好屬於落石射程內呢?房子都沒了,當是施捨給房東吧。”

“唉,走得太匆忙,所有行李都沒帶。這種狀態又不可能再下去拿。”

“那些身外物而已,再買過便是。”

“但有些文件之類……萬一沒了就很麻煩了。”

“什麼文件?移民過來后沒有什麼文件會重要吧。”

“那是你們納德蘭尼亞,我那些……是瑪希卡提亞文件,如果將來有哪天再離開納德蘭尼亞……”

傻豬豬,我不要你再離開納德蘭尼亞。

“你還想着回棉蘭島呀?”

“萬一嘛。”

“既來之,則安之。下邊這個樣,我不敢說能比瑪希卡提亞好了,只好希望等仗打完,至少停止攻擊,到那時再派人下去拿文件吧。”

“如果……”

“如果到時房子沒被大火燒完。”

“希望,最好吧。”

謝謝你來找我。

“謝謝你從那處關口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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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情第一部不落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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