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蒼鷹之逝(下)
見到岡薩雷斯姐弟,塔安對他們揚手,便說:“先生,沃特曼小姐,走吧?”
“嗯。”她率先回應,想必等了如此之久,餓到她了。
“岡薩雷斯女士,岡薩雷斯先生,兩位好。”切西利奈道。
胡利奈與切西利奈素未謀面,只見對方閃出一絲疑惑。
朱利亞察覺到,忙介紹道:“這位小姐是切西利奈·沃特曼,這位先生的有情之人。”
胡利奈聞名,大驚失色,道:“你就是那位勇敢的市民!”
朱利亞道:“我還以為你先前已經見過她了呢!”
胡利奈道:“先前?什麼先前?”
朱利亞道:“這位先生出院後來民兵總部那天呀,你當時跟我一起接待先生,隨後沃特曼小姐才到。”
胡利奈驚道:“那天啊!?後來我又出去了嘛。”
我道:“嗯?決鬥那天不是也見過嗎?我們還點過頭。”
岡薩雷斯大姐尷尬地笑笑。
我又道:“呵,兩位一定擦身而過了。”
岡薩雷斯女士仔細地打量着蛋糕小姐,若有所思地說:“你可真漂亮啊,也很高啊,對於地球人來說。”
她們同為地球人,也許特別容易分辨出同類外貌;而加以讚賞,倒是她肺腑之言了。我當然知道枕邊有情之人標緻秀麗,然而有時混血並不太能一下子便發現得到地球人外貌優異之處,因而導致初次相會那天氣氛十分糟糕,均帶着情緒離去,不歡而散。儘管自己常把“內在美優先”掛在嘴邊,實際上當遇到位錦繡佳人時,照樣圍着她乖乖做條舔狗,樂意做她舔狗。目前我隱藏得很巧妙,她還未知道枕邊混血有情之人乃自己舔狗。
切西利奈禮貌回應,道:“您過獎了,而且您也非常漂亮,比我還高!”
此言屬實,蛋糕小姐身高一米七七,在地球人女性當中已經相當高了,正因為高,才單身,她這種身高很難在棉蘭島覓到情投意合之人。相反,岡薩雷斯來自堂·吉柯德市,同樣身邊有大批混血、月球人,身高……目測比切西利奈高五、六厘米,身高一米八幾的地球人女性只要肯接受異族,很容易尋到另一半。
塔安插入道:“幾位,閑談大可路上再談,別餓着兩位公子、小姐啦。”
朱利亞附和,道:“就是,兩位應該等很長時間了,你別拉着沃特曼小姐沒完沒了好嗎?”
“哈哈,是,沒錯,我太興奮啦,很少遇到高挑的漂亮姑娘。”胡利奈開朗地說。
而後我們五人一同登上階梯往上層環路去。飯店離得並不遠,向上兩圈,再往北繞一段路,來到一處可望礦場之公園,便眼見公園正門旁邊飯店,整體很小一間,我未來過,亦無何名氣,想必一乃新店,二乃只接熟客之私房菜。此前盤山公路封閉時期市裡折起大批餐飲食肆,消滅游擊隊后公路開放,從那時開始許多新晉飯店如雨後春筍般冒出市面,因而兩種推想皆具可能。
“幾位經常來嗎?”我問道。
朱利亞道:“經常來,可能兩位沒聽聞過這間飯店吧。”
我說:“沒聽過,甚至經過都沒能看出是間飯店。”
“這裏不對外,難怪你沒聽過。我以為關於希布森飯店有點傳言呢。”
“沒有哦。”
“來,請進吧。”
朱利亞先走一步,為我們推開大門。木榫吱吱作響,似乎也是間能比肩vivaladenterro的餐飲老鋪。室內光線充足,一樓和二樓中間挖空留出天窗照明位置,五張桌子,已經有一桌客人,其中兩位身着綠色皮甲,同樣是民兵,我不知道他們姓甚名誰,只記得決鬥那天彷彿有過照面之緣。他們聽聲,紛紛止住手中杯碗,朝飯店門口望來,眼中儘是提防之色。三位民兵朝他們揮手,見是熟人,便同樣揮手回應,我點點頭當是打過招呼了。看樣子,這店確實不對外人開放,估計嫌銀幣腥味十足,再或是來得此店者,大多有點共同,難以啟齒的小秘密,很有地下神秘組織感覺。說到神秘組織,舊事重提,倒真希望有組織致力於推翻這個國家。一直以來雖有粗心之處,但對於這個國家的仇恨情緒倒沒有刻意地遮遮掩掩過,至少與我走得近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我的本意以及出於什麼理由討厭納德蘭尼亞。
“請就座吧,兩位新面孔。”
說話者是一位目測年過八十,已然中年,略微發福但仍可判斷得出年輕時十分美貌之混血女士。
“她是這間飯店的老闆娘,moli·gibson。”
“莫莉·希布森女士,您好。”我說。
“您好。”切西利奈隨後說。
塔安開口,問希布森女士:“老闆娘,五個人,有什麼推介嗎?”
胡利奈道:“你都不尊重兩位嗎?禮貌上總得等兩位客人先點菜吧!”
切西利奈道:“我們什麼口味都接受得了啦,幾位推薦就好。”
“真的嗎?”胡利奈先看看切西利奈,又看看我,一副生怕得罪人,唯唯諾諾的樣子。
“珍珠都冇咁真。”我說。
塔安對老闆娘說:“您來點嗎?看來大家都無所謂,只要是您店裏拿手菜品什麼都可以。”
希布森女士道:“哥子,你這話說得可傷人了呢。店裏能做出來收錢的有哪樣不是拿手菜?哈,你倒說說,哪樣不是拿手菜?”
塔安毫無懼色,沉着地道:“哈!我是怕您換了新丈夫!”
“哼!那貨,早幾十年就想換掉他了!”
“這又是怎麼個說法?”我問。
朱利亞解釋說:兩位有所不知,飯店大廚正是老闆娘她丈夫。大家知道他們經常打是情罵是愛,便時時拿這來開玩笑問她什麼時候換個丈夫。“”
“原來如此。”而後我轉頭對有情之人說:“我們以後可別變成這樣子。”
“就你多古怪!”她嬌怒地說。
就座后,老闆娘和兩位夥計端來飲品及餐前小食,分別是麥酒、果汁、龍血茶,而小食則毋須多言,街頭巷尾有賣那些,只是這幾碟小食由店老闆製作,衛生水準自不必擔心,賣相擺盤亦有講究。從礦場到民兵總部再到這裏,確實口渴,畢竟夏季,天氣熱得灼人,眼見龍血茶,自然握起兩杯,擺到跟前。
我先挑起話題,道:“岡薩雷斯女士,聽說你最近,呃,有些事搞得你焦頭爛額哦。”
胡利奈直爽地回道:“唉!你聽塔安說過了吧?”
“嗯。”
“其實當其時嘛,我也是太衝動了點,但是呀,若你也在場,聽到特萊克森那伙人口吐芬芳,連你祖上十八代全都問候一圈,忍得住才怪呢!”
“事情經過前因後果是怎麼一回事呢?”
“你沒說嗎!?”
塔安神態自若,回道:“anejo,連我也只知道中間打起來而已,不知頭尾呀。”
胡利奈淡淡地道:“喔……那我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吧。cabrón,我以為你們全都知道呢。”
“你請說吧。”我道。
“先是特萊克森那伙人帶着十幾號流氓衝來我家制衣廠門口,門衛跟他們溝通,卻被打得話都說不出來,逃進廠房,才剛進門就暈倒了。看門衛這樣子,個個員工都以為是些暴民,我們廠里貴族還是比較多,就抄起傢伙出門,連我丈夫也出去了。”
她伸手握住杯耳,咕咕幾聲,大半杯麥酒下肚,繼續道:“嗝,那邊估計有人認得我丈夫,本來,聽說本來,我後來才下樓。聽說本來要見人就打了,突然停住,派出一個人跟我丈夫溝通,說話十分難聽啊,又是說希爾瓦偷雞摸狗搶生意又是說什麼窮瘋了連面子也不顧了,hijodeputa。”
“那你們又確實是搶了特萊克森生意吧?之前幾個月我有聽里奧提過啊。”
“啊,那位大公子啊,當時他說什麼啦?”
“沒說什麼,根據他那頭說法,很明顯是合同有漏洞。我作為局外人,聽過,給他分析過,這事可怪不得希爾瓦,後來就沒有後來啦,怎麼知道這次舊事重提你們兩家人鬧成這樣呢?”
“哦,我這邊也有說法。一開始,轉行改業做衣服,因為行業很成熟了,各牌子有各自合作開來的工廠,肯定得打點嗝嗝戰。嗯。坦白說吧,搶生意?大家都是貴族階層,誰會搞那種小手段啊,真當希爾瓦窮瘋了是嗎?況且特萊克森合同有問題怪得了誰呢?怪荷西嗎?他們退了訂單找剛改行的親戚做很正常吧,要是那合同明文規例寫得清清楚楚,何至於人家退單呢?”
“所以說嘛,我給里奧分析過啦,他表示確實理虧,至少大少爺沒有原由、動機找希爾瓦先生麻煩。”
“少爺沒有,但當家有呢。”
“那還真是有苦無處呻。我跟里奧從小玩到大,但很少接觸到他父親,見過大幾次,到他們家去,給我感覺並非你描述得那般蠻不講理之人。唉,人不可貌相。”
“人不可貌相,可真有道理,講得真好,只怕衣冠禽獸。”
“綜合說來兩次都是特萊克森問題吧,干架也是他們先動手,責任很明確呀。”
“責任是很明確。”岡薩雷斯女士一口氣喝完半杯麥酒,吁出長長酒氣,失落地道:“儘管有理有據,我們也是出於自衛才跟他們家打架,鬧上法庭特萊克森毫無勝算可言,那……但他們是大家族,有名望,得罪后誰有好日子過呢?四級貴族有時呀,活得還不如平民有尊嚴。”
“所以才想找我去跟特萊克森說說嗎?我覺得希望很渺茫啊。里奧是個講道理有教養的貴族公子沒錯,發生這種事他分分鐘比你更想息事寧人咧,鬧得越大他也越不好過,高階貴族圈子還怎麼混呀。我覺得吧,里奧肯定跟他父親交流過了,這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
“前天高水位時。”
“高水位啊……”
“是啊,幸好沒什麼人圍觀。但是,像十把二十人組隊走在街上想不引起注意都難,再者干架那時喊得可響了,大家都叫喊着,殺紅了眼。”
“估計我出面說幾句話也擺不平這事吧。我又不是什麼大人物。”
“呃……”
“我可不是拒絕呀,當然說幾句話能夠大事化小那我絕對樂意,等會吃完飯大家一起去特萊克森家看我兌現承諾也絕無問題,只怕特萊克森先生會幹出些什麼過激反應連我中間人也波及到可怎麼辦呢?畢竟聽你說,他並不是什麼能夠好好地坐下來說話的人。”
“總得試試吧。呃,試試總可以吧?”
“你就幫幫她吧?”切西利奈也勸我同意,並道:“或者我拉上密卡薩夫人去吧?作為——”
“別吧。”我打斷她,繼續道:“他家女主人顏面可該怎麼辦呢?”
切西利奈想了想,嘆氣,道:“你說得也對,兩個大嬸始終保持距離對大家都好。”
“不如這樣吧。”我轉向岡薩雷斯女士,道:“索性吃完飯去找特萊克森,就我們幾個去他家,但我先叫里奧出來幾個說說是非黑白,假如沒節外生枝了,便再叫他父親大當家出來。兩位怎麼看?”
朱利亞對胡利奈說:“很可以了吧,是我們有求於人,別令到這位先生難做了。”
塔安開口了,道:“你聽聽你怎麼說話的?人家公子有義務嗎?幫是情,拒是理!什麼很可以了吧?你還有要求了?”
“losiento,losiento。”
儘管我也聽着渾身難受,原來朱利亞這傢伙這樣說話,想馬上拒絕了,但塔安先生首先發怒,倒令我暢快許多,大人不記小人過,掩於心底,自己記着就算了。
“沒什麼,真沒什麼。”我說。
胡利奈說:“先生,子不教,父之過,我從堂·吉柯德嫁過來,這化骨龍跟着過來,父母沒在身邊,我有責任教導他,我向您道歉,誠心地道歉。”
女士將額頭貼到桌面上,此舉倒使我感到抱歉了。朱利亞有樣學樣地低頭致歉,我便摸摸他們兩姐弟後腦勺,表示諒解。“你們怎麼回事啊,真沒事,剛才發生什麼事?兩位有說什麼嗎?如果沒有意見,我們吃完飯馬上去找斯卡洛·特萊克森吧。有我和切西利奈跟着,兩個外人,諒他也不敢幹出什麼事來。”
看來達赫瑪地堡是沒時間去了啊。
“完全沒問題。”朱利亞搶着說。
胡利奈則將話語說得十分得體,一聽便知雖平日本性開朗粗曠,受過良好教育之影響仍留存於本能當中,她說:“gracias,有對話機會我們已經很滿足了,除了感謝您、沃特曼小姐,剩下只有希望特萊克森同意與我們談話,和和睦睦,客客氣氣地解決這件事。當然啦,如果肯公開地向希爾瓦家道歉便最好啦。”
我道:“嗯,但願如此,順利將大事化小。於我個人來看,因為暫時只聽到你們這邊的說法,妄加判斷恐怕有失公允,那話怎麼說?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是吧。但大家,至少目前啊,假定你們希爾瓦完全處於被害者立場上,並且對經過表述客觀,那麼我個人與兩位一樣希望斯卡洛·特萊克森先生像位世襲貴族般勇敢地公開向希爾瓦家道歉並賠償損失。”
“兩位,這位先生深得我心的原因,現在體會到了吧?我相當欣賞像他這類儘可能地保持客觀的人。遺憾的是這類人已經珍稀到頻臨滅絕了,尤其是在納德蘭尼亞里。”塔安道。
“你這也太抬舉我了吧,塔安先生。”
“先生,你忘掉我的名字了嗎?”
“提姆·敏·塔安,沒錯吧?怎麼可能忘得掉呢?”
“沒有忘記呀,那你叫我提姆就好了,太見外了吧。”
“好,tim。”
“兩位,”提姆向著岡薩雷斯姐弟,道:“兩位意下如何?哎,上菜了。”
佳肴上桌,濃香撲鼻。先上了兩碟前菜,鮮腌水龍生肉片與黑油荔枝;隨後兩碟主菜與一盤稞米炒飯,紅燒整隻翼手龍與酸汁石雞;最後是輻射水酒與山楂片。種類雖少,卻份量十足,且廚藝非同凡響,加之竟有渠道搞來翼手龍,足可證明此店夫妻絕非泛泛之輩。眾所周知,翼手龍乃聖托爾瓦德新西維爾市地方特產野味,全半島只有那裏出產此等野味。我意思是,平日和平年代想要吃到翼手龍絕非難事,有錢便可滿足食慾,只不過根據距離多給點運費錢而已,現在兩國處於交戰狀態,新西維爾特產如何進得來這破山頭?百思不得其解,且細思極恐。因此,若非後台過硬者想進點龍來做菜賣,保證難過登峰。我是指……安第斯山脈南巒高峰。
酒足飯飽,切西利奈突然開口問三位民兵:“幾位民兵,這翼手龍只有聖托爾瓦德有吧?怎麼搞來的?”
胡利奈接話,道:“吃得還滿意吧?”
“非常滿意!”
看來蛋糕小姐確實吃得夠爽了,她喜歡就好。
“其實呢,這店吧,有點秘密渠道,大家明白吧?心照就好,別太張揚。”
秘密渠道很多店都有吧?但確實通常只有熟客懂得點隱藏菜單,而像希布森老闆娘這店,從外頭經過只會當作、看成一間隨處可見的民宅,偽裝得極為專業,誰知店家出品如此之妙,連“食神”蛋糕小姐也為之動容。說來,我很久沒吃到翼手龍了,自從打仗以來……
朱利亞問道:“兩位要再來點嗎?”
切西利奈回道:“gracias,已經飽了啦。”
“我也是,夠了,謝謝幾位帶我們來如此之神奇的飯店。”
胡利奈道:“沃特曼小姐喜歡,以後有空多來,我叫老闆娘打點折扣給你。”
“消費貴嗎?”她慌張地問道。
胡利奈道:“可以接受吧,人均兩百多。啊,這餐有翼手龍,會貴點。唉,你也是貴族,花點錢吃點好東西怎麼啦?對自己要好點嘛。”
“一頭飛龍也不便宜了,得兩千左右吧。”我說。
“兩千!?少爺,那得放在戰前才這個價!”提姆驚呼道:“最近呀,沒有五千下不來!”
“五千!?”我與切西利奈都被嚇到了,一頭翼手龍五千元!?
提姆道:“可不是嘛,誇鳩張。雖然說飛龍本身好吃歸好吃,在新西維爾那大把大把地賣,貴也是貴在路費運輸上邊。可兩位別忘了正打着仗,諾利亞托·德·利亞卡那頭打得飛起,路費已經不佔什麼成本了,成本在於渠道上邊。不過呢你別想太多,這餐由兩位岡薩雷斯請客,既食之,則安之。”
“雖然說是這麼說,但五千多一頭飛龍……”
朱利亞道:“先生,吃都吃了,是吧。難得大家出來吃次飯,又沒叫你天天吃,想天天吃也沒那麼多貨啊。哎,有事相求,請客吃飯,理所當然嘛。好啦,吃飽,去嗎?”
切西利奈想必也覺得一龍下肚像欠次人情,也催促我出發去里奧家:“再磨磨蹭蹭,水位太高,他家個個睡得跟死豬一樣,到時白去一趟多浪費大家感情啊。走啦走啦。”
在飯店門口,每人確認過計時桶水位,有點高,但離正常休息時間仍有段距離,步行去里奧家走得快點一個鍾內能到,時間上非常充裕。有些加班文員此時才收工回家,路上行人較少,倒也未至於空空蕩蕩,三五成群結伴歸家者比比皆是,相對戰前,路人們眼神透露着警惕感,提防着自己周邊環境。放到戰前,貴族區安寧、祥和,哪怕水滿時分人們也敢隻身遊盪在街頭巷尾,喝得醉醺醺的酒鬼大叔也敢公然躺在路邊沐浴着不落之日聖光睡大覺,直到被巡邏治安隊、巡邏民兵們發現並搖醒。因為身邊幾乎是貴族居民,大家都有一定身份、地位、財產,不屑於貪些路人錢財。我說幾乎,即意味着有例外,例外,例如些不務正業學壞了的貴族子弟,貴族區也會有街頭爛仔,哪裏都有,我覺得,哪座城市都會有,連首都肯定也有,周邊鄉鎮也有,佔比多少而已。即使有,不落要塞這肯定有,但始終是貴族區,叫貴族區,很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計,再說萬一偷呃拐騙時被哪位路人看見,認得小罪犯是哪家化骨龍,傳出去,影響到自家聲譽,那還不得被打得半死啊。今非昔比,人們組隊出門,組隊歸家,怕走到哪裏哪處路口被一群陌生人攔住劫其錢財,若只劫財物而不謀其它已經算很好了,仁至義盡了,在這世風日下的時世已經足以令人感謝犯罪者了,這正是納德蘭尼亞的一貫作風,只要將犯罪行為基準線降低,原本將被判予犯罪之行為便不再被視作犯罪,如此一來犯罪率亦隨之降低,整個國家便相安太平。是這理嘛,聽上去無懈可擊,倒也有點道理。但是,話可以亂說,法理可不能亂認定,這個國家接二連三地刷新市民,少部分市民,如我這般善於客觀地進行思考的市民的三觀。方才飯前聽過提姆一番誠心之言,使我有點懷念起那套鷹羽運動服來了。當年大家多麼單純啊,甚至我還記得自己當年抱持着什麼觀點,說白了跟提姆他同樣,有莫大的自豪感,天真地認為這個國家會越來越好。但現如今呢?現如今大家過得怎樣呢?是,物質生活是過得越來越好,同時失去很多,失去誠信,失去謙從,失去尊重,失去文化,甚至,失去語言。種種變化伴隨着基亞拉雷茲失去黑水湖霸主地位,伴隨着黑水湖三國大戰結束開放市場解除鎖國開始,一去不復返,失去的很難再重拾回來,整個社會發展得過度野蠻,不計後果,反正,按那條歪理說,只要犯罪率高,就將犯罪合法化;只要哪個市民敢有意見,就將其意見違法化;如此兩招,將高犯罪率與破壞性發展所帶來的惡果湮滅得一乾二淨。我從小看到大,看得明明白白,自己正親身經歷着,活在這個處處波瀾的時代,活在這個只許認同的國度;你一個不認同,或者一敢有意見,上邊便變着戲法千方百計地來找你麻煩,只懂欺軟怕硬。這個醜陋的國家到底哪根筋抽了?啊?天天對外喊打喊殺,對內疑神疑鬼,又是什麼內奸啊又是什麼叛徒啊,哦,屌你老母,有那麼多組織啊,怎麼沒見他們找到我頭上來拉攏我呢?好了,不管有沒有吧,那喊出火來,聖托爾瓦德打過來了,把防禦部隊打得像條狗一樣嗷嗷叫,還真有意思啊。
走在街上大家很少話說,難得有誰開口,交談幾句便又趨於沉默。原本僅數面之緣,才見過幾次,話題本來就少,飯前飯後該說的話都說完了,辦完該辦的事後,各回各家,往後亦此,保持該保持的距離,大家既不陌生,卻又不能算熟悉。
切西利奈對自己與里奧的關係隻字未提,見其如此,想必她有她的想法,我與提姆便也沒將這層關係說出來。很明顯,她只是個特萊克森先生的前妻與其前夫所生的孩子,與里奧無論多熟,與斯卡洛本人無半點關係。今天應承岡薩雷斯姐弟出面請廠長客客氣氣地溝通,與她沒有關係,動用到我就足夠了,至於廠長肯不肯給點面子我這個到過他家玩的大少爺老友面子倒另當別論。而至於切西利奈,她與斯卡洛·特萊克森先生首先就沒有所謂關係可言,自然也輪不到她出面與否,我們是跟廠長、家主溝通,而非跟其長子溝通。
朱利亞開口,道:“最近兩位有被流氓纏過嗎?”
她望望我,我又望望她,切西利奈替我回應:“都沒有哦。”
“都沒有?哎,兩位真是好運,須知半邊貴族區成了重災區呢,尤其是東區。公子,你就住東區吧?”
“正是,偏下層關口,第四圈。”
“沃特曼小姐呢?”朱利亞又問。
她繼續回道:“南區,vivaladenterro附近。南區反而比較平靜,可能因為公園少,加上麥田、發電站,保安很多。”
“從南區去礦場應該能覺出很大變化吧?”
“很大,太明顯啦。沒被流氓纏過,卻知道有很多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很毛骨悚然呀。”
“小姐,少爺,兩位很快就能體驗到了。”朱利亞語調劇變,強調道:“到底是街頭爛仔呢?特萊克森尋仇打手呢?”
提姆道:“你可真敏銳啊,背後什麼時候長出眼睛來啦?”
“很多人?”我問。
“不多,幾個吧,五六個。”朱利亞道。
胡利奈跟着說道:“我猜又是些小混混啦,打過幾場架,以為自己很把炮,連穿着綠皮甲的人也敢惹。不過,多數是沒見過,不知道綠皮甲是什麼人穿的鄉巴佬啦!”
“交給三位民兵可以嗎?”我問。
“先生,”提姆說:“最好多一個是一個,我們不能保證完全沒有意外哦。況且……你不也很討厭……你明白吧?有機會親自出手,是我就出手揍個痛快了。”
胡利奈說:“作為民兵,有點難以啟齒,因為那頭有多少人,具體到有多少人一概未知,想先徵得先生你同意與我們幾位不才之輩並肩作戰自衛。萬一……我們力不能及,到時可不止——”她看着切西利奈,“——你一位遭到厄運。”
“女士,恕我直言,民兵工資正是從各家各戶貴族稅金當中支付的,我家也不例外,礦場每年至少有五六百萬上交市府,數我可計得精着呢,你真要跟我辯論這方面問題?少說至少三百萬進民兵總部里,夠兩三個人年薪了吧?退一步說,民兵職責正是保護貴族區貴族市民,沒錯吧?是,萬一人多勢眾,單憑三位無法應付時我當然會進行自衛反擊,自然毋須提醒。你們問了這些,要市民協助民兵,是不是有點越界了呢?”——想倒很想說出來,但也太傷人了,而且放到現時這狀況也不合適,便換了種說法,道:
“女士,不必多說,我有分寸,如果那頭人多,只要不多到我判斷毫無勝算,自會協同民兵進行自衛。”
同時,亦正如岡薩雷斯女士所言,“不止我一個人遭遇厄運”,言下之意是早已有被劫財又劫色之先例,自己身邊有位眉清目秀之妙齡女伴,換作是我做歹徒倒還真有點難度。
朱利亞道:“保持往前走,兩百米后左轉,在那裏頭等等看究竟什麼環境吧。”
切西利奈問:“岡薩雷斯先生,你怎麼知道有不速之客呢?誰也沒往身後看啊。”
“小姐,我是不知道,凡人一名,又沒有第三隻眼睛,我看不見,但別人能看見啊。”
“別人!?還有誰?”
提姆也開口問:“就是,誰看見啦?”
朱利亞道:“各位都很熟悉,不就是我們那些在自家陽台上抽煙的貴族好鄰居嘛!”
提姆追問:“真?是哪戶人家?”
“剛剛經過,三樓窗戶還未修補那家。”
“我記下了,若果平安無事,要代表民兵去感謝那戶人家。”
“是一位阿姨,做完手勢就回屋裏去了,沒看清她長什麼樣。”
“足夠了,先按你計劃左轉吧。”
提姆說完,一路無言。前邊路口左轉是條通往上層的階梯小徑,我往左邊上方看,目測高低差十來米,兩層半樓高。再過去是公園,料想朱利亞初衷是希望避開暴民居住點,如是特萊克森派來尋仇之人,什麼地方都無所謂,反而平民暴民還樂於觀看一場貴族糾紛並以此為樂呢;如是些街頭混混,去到公園,即等於面對更多敵人。我們只有五個人,儘可能地避免以少敵多之困境方為上策,朱利亞肯定對這片區域瞭若指掌,懂得往階梯走,從而形成自上而下之勢,先行佔據制高點,這小伙確實有些頭腦……能進民兵組織,通得過考核,必然無任何一位泛泛之輩,每個人性格有差異,例如提姆,又例如朱利亞,但每人所掌握的技藝與思慮自有其過人之處,達到、超過及格線。作為納稅人,現時才真正體會到錢確實花在刀刃上了。又說胡利奈與提姆,二人對朱利亞提出的方案毫無異議,完全默許,是因為與自身決策一致呢?或是盲目地順從上下級呢?據我所知民兵當中並無嚴格階級制度,上乃團長,下為團員,並不存在如各種官家防禦部隊那般複雜又司令又軍團長又隊長又小隊長等等多如牛毛的階位、官級。如此想來,這便是職業武裝部隊與一般市民,具備戰鬥能力的市民之間的差距。我相信技藝層次上大家差不了很多,今屆民兵也只在游擊隊入侵那天才經歷實戰洗禮,進民兵組織前習武來來去去就那幾條渠道,劍術道場、投矛道場、化學私教等等,缺少興趣者練個三兩年也足夠了,對武藝有欲鑽研者會修鍊更長時間,乃至苦練十年亦比比皆是,主要經驗上與一般市民相比民兵確實有其優勢。作為同樣受游擊隊所害參加過實戰者,我自問也許能跟最弱民兵一較高下,而至於尋找地形優勢方面——我意思是這方面的經驗,民兵們受過入職培訓,他們武藝很可能並不是太厲害,當然也有許多猛者強人,一般市民對上民兵,武功再高,缺乏地形知識,只會被其牽着鼻子走,一步步地進入其領域,成為籠中困獸。
我們步上階梯,自上而下守望着路口。果不其然,二人現身。僅僅二人便想與三位民兵為敵?正當我心生嘲諷,背後樓梯兩側傳出聲響,三人從扶手旁民宅後邊翻跳出來,瞬間形成夾擊態勢。觀其衣着,四人簡裝,下方一人衫褲破爛,修補過。每人目露凶光,五官均無遮掩,說明並非義賊,那麼要不混混,要不打手了。
胡利奈與我朝上,朱利亞、提姆、切西利奈朝下。民兵三人武裝到牙齒,短矛、長劍常佩身上,而我們一般市民輕裝出門,有情之人二人隨身只有各一柄短劍與各兩支鋼筆火槍。出門遊盪,是個正常人都會帶一兩柄短劍,火槍很難打得死人,民兵們換為短矛,追求殺傷力,而市民只求減少麻煩,以火槍作為一種威嚇手段。無論哪個年代,哪怕出於自衛殺了人都很麻煩,周身蟻。料想來犯者亦準備周全,從五人外露裝備便可看出一二來,長劍、短矛、單發火槍,可謂應有盡有,五名行走軍火庫。
胡利奈面不改色,喊道:“大膽刁民,連民兵成員也敢攔!?”
怎料上方一人用月球語喊道:“啊?誰他媽聽得懂啊,說月球語!他媽的西班牙鳥語。”
聽聞此等侮辱,我真想衝上去三兩下捅死那混血。身旁,胡利奈·岡薩雷斯同樣火上心頭,氣得臉頰抽搐,卻仍表露出其極高的心理承受能力,強壓怒氣,用月球語回道:“kjelatho,你沒理由不認得綠色皮甲吧,特萊克森派你們來的?”
混血道:“不認識,也不必多說了,把銀幣都交出來吧,拿錢換命,很划算吧?”
胡利奈道:“你不認識民兵?還是不認識特萊克森?”
我覺得那混血已經解釋過了,若為尋仇打手,早就從角落裏投矛暗算岡薩雷斯姐弟了吧。上邊三個混血,下邊兩個地球人,體格壓制希望能被民兵們化解吧。
背後一聲鞋音,不知由提姆或朱利亞跺出聲音,胡利奈聞聲衝鋒,我遲其數步,相距三身,其身手迅敏,腰間強化木長劍隨右手動作劃破空氣,如揮出一道陽光,將左邊一人右耳、右肩徹底分離於胴體,同時間左手已完成投矛動作,正向速投,矛尖所指者乃出言不慚之混血者。二人相距僅僅一米,她砍落手臂時,右身正好擋住左手,短矛從死角投出,貫穿混血者右腿。右側一人反應極快,見狀不妙,從扶手桿上方躍離樓梯往它處飛竄。出言不慚者手握短矛,似乎準備忍痛反擊,胡利奈體勢無法閃躲,可大可小,後果難堪推想。二擇其一,我沒時間考慮太多,亦無時間權衡利弊,手中,“maestroespadachín”juline·le·fe留給我的遺物,她沒能送給女兒霍霍·荷西的珍寶,如墓碑,劍柄朝天,豎於混血者肚皮上。
轉頭回望,身後亦已解決兩名來犯暴民,兩名地球人躺在階梯上哭爹喊娘。胡利奈給被自己砍斷胳臂者止血並包紮傷口,我則蹲到腹部中劍頭頭旁,看樣子他是頭頭,用西班牙語,正想說些什麼——
“好漢,好漢饒命呀!”
“怎麼?死到臨頭反而會說西班牙語啦?”
短劍並未刺及要害,卻也不可貿然拔出,以免因插中動脈而導致大量出血。哪怕是這種人渣垃圾,死了也會給其他人留下手尾。我輕輕擰擰劍柄,劇痛使他全身猛然顫抖。
“怎麼啦?”我幸災樂禍地道:“剛才口氣很大嘛,很有自信嘛,不是要說月球語嗎?不是詆毀西班牙語叫鳥語嗎?怎麼突然說得這麼流利啦?連‘guerrero’也會說啦?”
“好漢,好漢……啊——!”
看着此人在我手下痛苦掙扎,別有一番風味。我沒親手殺過人,像現在這樣折磨人是頭一回。也許出於平日積累,抑壓至今的怒氣終於找到宣洩目標吧,我並沒有任何負罪感,甚至覺得通體暢快,心情雲開日明,沉着許多,思維亦從高度緊張當中恢復過來,同行四人全員平安,並未圍來阻止我。大家內心一定都渴望着找宣洩怨氣之處,只不過這次被我捷足先登,誠然,倘若換位換成我看別人對其施行折磨,我當然同樣會感到滿足。乞求我放過他,饒他一命,當然做得到,誰都不樂意因為一條罪該萬死者爛命而被傳喚到法庭上去,銀錢可以解決官司糾紛,可以買來人命,可這買賣過程之複雜,使得諸多貴族望而卻步,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而暴動過後貴族區只有平民對貴族犯事,難覓貴族對平民出手。也許有,藏得很深,極少數人參與。我相信有,且自己也希望成為其中一分子。
一人逃跑,四人受傷,胡利奈與提姆合力止住斷膊者流血后,我問道:“民兵要怎樣處理這些傢伙?”
提姆道:“這垃圾會西班牙語是吧?”
“嗯。”
腹部插劍者痛得無暇開口,連連點頭。
“給我來盤問一下這垃圾吧?”
“好,悉隨尊便。”
提姆隨即坐到其身旁,左手摸摸金屬短劍劍柄,道:“靚仔,邊閪個派你們來?”
其連連搖頭。
“這麼說,單純就是想搶點銀幣使使啦?”
其點頭。
“你是帶頭大佬吧?”
其搖頭。
“也是呢,沒有哪位頭頭會乖乖承認自己是負責人吧。換個問題,犯事犯到貴族民兵頭上來,該當何罪,心裏有數了吧?”
其點頭。
提姆保持蹲姿,昂頭看着胡利奈,她微微點頭,似乎交接着內部暗號。
“帶你們回民兵總部療傷兼拘留,有異議嗎?”
其搖頭。
“胡利奈,”提姆道:“再來止止血吧,短劍得還給大少爺。”
意思相當明確,將短劍拔出來還給我。劍刃一寸不留地插進其身體裏,肌肉、內臟、壓力將劍柄卡得筆直,血槽深入體內,想拔出而不擴大傷口,想想也覺得頗有難度。其人雖忍受着劇痛,意識尚且清醒,對提姆話中意思理解無誤,驚得他額頭以可見速度滲出汗珠,淚如泉湧,拚命地搖頭,擠出幾個西班牙語單詞。
“別,求求您了,求求您了。”他哭着道。
我冷冷地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提姆咧嘴笑了,附和道:“哈哈!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哈哈,你說這話說得對嗎?說得對嗎?啊?”
利刃隨着劍柄晃動,這下子他痛得昏迷過去,不省人事。提姆同胡利奈合作,拔劍同時止血,塞進大量凝血膏。
朱利亞道:“唉,這下子,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沒辦法去特萊克森家了。”
切西利奈問道:“怎麼處理他們啊,拖回民兵總部去?”
提姆無可奈何地道:“兩位,地球人我們背得動,混血確實沒辦法馬上帶到總部去。”
我道:“我也搭把手吧?”
“別,千萬別,被其他人見到會認為是貴族一般市民參與其中的。民兵帶回去大可以說是正常行使治安管理權,而牽涉到市民嘛,後續可有得你頭痛啦。這樣,兩位先和朱利亞回總部一趟,兩位交待一下情況,朱利亞帶多點人過來抬垃圾走。麻煩兩位在總部坐一坐了,記錄完便先回家吧。哦,記着,千萬別說兩位也出了手,自始至終只有民兵出手,避免些麻煩,希望兩位理解,這也是為你們好,對游擊隊可以放膽出手,而對這些垃圾……”
“嗯。”我同意。
切西利奈也表示理解,並道:“那特萊克森那邊……明天再去?”
“明天吧,真抱歉。”胡利奈道。
“別,發生這種事,大家都不想的,這麼突然。”我道。
“兩位,”朱利亞道:“回總部吧,萬一拖得太久,怕有人死掉。”
“嗯,說得也是。兩位注意點周圍吧。明天見,我去總部找你們。”我對胡利奈與提姆道。
“你們也是,明天見吧,中低水位時。”
“了解。”
與提姆、胡利奈道別,調頭往階梯下方來路走下,經過兩個倒地地球人,靠近觀察才知他們同樣身受重傷;一人頭部中兩槍,一槍擊中額頭,一槍正中眼球,絕對打碎掉了;另一人雙手骨折,昏迷不醒。
切西利奈自豪地不打自招,道:“我兩槍打得准吧?打得准吧?”
“好傢夥,自己一個就搞掂啦?”
“朱利亞想砍那流氓來着,我在他身後開了兩槍,結果他沒砍中,反而我子彈打中啦!”
“提姆與另外那個單挑啊?”
朱利亞道:“沒有,我跟提姆同時分別用劍身拍他雙手,沒有大姐頭出手那麼狠。我始終想留一手留個活口,雖說蝗蟲死不足惜。”
“你們也太善良了吧。”切西利奈吐槽道。
“善良啊?偉大意志!能直接乾死為什麼不往死里干呢?民兵希望將暴民捉拿歸案,一來死人對誰來說同樣屬於燙手山芋,主要都是有情報指出近來暴民犯罪行為有組織化傾向,懷疑有團體在背後指點安排,才想要捉活人審訊,跟善良與否完全無任何關係。你有壓力,我亦有壓力呀,對嘛,為了糾出背後主謀,先犧牲少許情緒,多壓制段時間也不為過嘛。”
“原來如此啊。”她信服地道。
“你姐姐身手很高超哦。”我說。
朱利亞說:“她呀……平均並不算高超吧,中規中矩。”
“她剛才那下,真是絕啦。”
“別看她一次兩次那麼厲害超水準發揮,卻不穩定,有時內部訓練卻輸得很慘。怎麼說呢?唉,厲害時所向披靡,弱雞時倒地不起,民兵裏頭所有人都知道她狀態很難有穩定期,你們也看見我和她一同組隊巡邏回總部,因為這原因。啊,我沒有任何抬高自己自賣自誇意思哦,我自問自己才排第一百七十名,內部按定期考核評位發工資兩位知道吧?”
“知道。”切西利奈道。
朱利亞接着道:“她比我高二十來名,我們不上不下,組隊總比單矛匹駝要來得安全吧。”
“是這道理。”我說。
朱利亞問道:“剛才大姐做了什麼能使你這位英雄市民大加讚賞呢?”
又來了,提及“英雄”,全只往我身上想,卻沒帶上切西利奈。也許我鍾情於她所以才特別敏感,朱利亞顯然只問我,這問題他只能問我,方才交戰過招,他們三人與我、胡利奈背貼背,只有我目睹他姐姐如何戰鬥,自然只有我能給到他答案。我回道:
“哎,她出招可精妙了,側身先砍左手邊那蝗蟲,自己左手已經趁機準備好投矛,從死角一矛捅穿中間,出言不遜那垃圾,瞬間傷到兩人,就一瞬間,太驚人了。”
“嗯?你們對着三個人哦!三個混血哦!”
“先生,我也是混血呀。”
“可打傷那兩個至少也兩米高了,體格差得那麼明顯。”
“相信我,混血沒什麼大不了的,也會痛,也會流血,也會暈倒。我長得是比平均值高點,到頭來始終是人一個嘛。”
“是呀,你可真高,有多高?”
“兩米……差點到兩米四。”
“原子之神!幸好沒遇着像你這麼高的暴民。”
“總之,胡利奈她英勇非常,你說她排一百五十、四十來位,可真難想像前幾十都是些什麼傢伙。提姆排位高嗎?”
“他是文官,排位對他工資沒影響,雖然也有排位,兩百來吧,還是接近兩百。”
“那,那位高先生呢?”
“他啊……也一百幾十吧。”
“怎麼聽着總感覺你們關係不怎樣呢?”
“先生,我們只是同僚哦,未至於說老友記,卻也不差,你理解吧?”
“理解。”
“工作夥伴,僅此而已。每個人進來民兵組織,絕大多數人為了錢,全是些學過點武藝傍身又沒資格繼承家業的貴族子弟,大家知道大家沒資格繼承各自家族家業,便沒人刻意地去為人脈那玩意打點關係。呃,我……我大姐……唉,打仗前明明能夠安安樂樂、舒舒服服地當希爾瓦家少奶奶,活得像位公主……”
“就是說因為市道太差她才加入民兵嗎?”
“嗯,幫補家計嘛。hijodeputa,特萊克森那家人抓着單小生意鬧事,二十七萬小訂單,至於嗎?對姐夫家小訂單,對他家簡直微不足道好嘛,可這經濟狀況,對姐夫雖然幹不了長久大計,可臨時解解燃眉之急也好,不然希爾瓦家就要破產呀。”
切西利奈嘆口氣,道:“誰知得到說打就打呢,沒有誰真正過得容易、逍遙啦,這時勢。”
“我突然才憶起來,上次到民兵總部那次,你才提過關於岡薩雷斯女士緣何參加民兵來!請原諒我,一時沒想起。”我說。
朱利亞說:“這沒所謂,也沒必要往心裏去啊。先生,近幾個月誰屁股上沒貼着一大堆破事呢?先生……往後請多多關照了。”
“嗯?啊,哦,多多關照,大家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