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鈴鈴鈴……”。“考試結束！請考生立即停筆，如果繼續答題將受到扣分乃至取消考試資格的處理”這是2005年6月8日全國高考最後一堂英語考試結束的鈴聲。項鴻偉在四川省丘山縣第一中學考點的一個考場裏坐在自己的專屬座位上按照指令停筆、整理試卷等待監考教師查驗自己的試卷、草稿紙。這時的他在心裏想道：終於結束了！監考教師收查驗完試卷項鴻偉就拿上自己的高考專用文具袋放鬆地走出了考場，等待着6月25日高考分數對自己命運的宣判！
6月25日項鴻偉和自己的母親一起通過自己家的一台老舊的熊貓牌黑白電視機播放的四川電視台的《招生錄取快訊》欄目知道了這一年四川省文理科的錄取分數線：
文科：本科第一批570分、第二批519分、第三批493分；理科：本科第一批598分、第二批550分、第三批525分；高職專科分數線文科240分，理科240分。
這一年的分數線創下了高考擴招以來四川省歷年高考分數線之最！
看着這個分數線項鴻偉的心裏已經有數了：上本科線的機會已經沒有了，自己在全校文科班的排名在20名之外，而通過診斷考試學校預測這一屆文科生能上本科的也就兩三個人。而專科根本就不在計劃之內。因為在當時的人們眼裏專科大學根本就不算大學，只有考上本科大學人們才會覺得這個人考上了大學，才會說某某家出了一個大學生！而實際上對項鴻偉這樣的家境不太富裕的學生來說只有分數超過了二本線才有可能實現自己的大學夢，因為三本學校的學費少則七八千多則一兩萬，這樣的學費是他們家無法承受的！
第二天項鴻偉步行加乘車將近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來到石土鎮石土中學自己班主任的辦公室看自己的高考成績，這時候班主任的辦公室已經已經擠滿了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討論着自己的成績，項鴻偉走到班主任面前，班主任將打印着全班同學成績的成績單遞到他的手裏，他在成績單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名字後面印着各科的分數：語文96、數學71、英語60、文科綜合202，總分429。項鴻偉在班主任那裏借了紙和筆將自己的成績抄了下來。這是一個意料之內的分數也是一個意料之外的分數。項鴻偉能料到以自己的成績只能上專科但沒有料到只能上一個第二批次的專科。拿着自己的成績單項鴻偉默默地走出了辦公室在過道的牆根邊蹲了下來想着自己上中學以來的種種經歷：初中三年級時自己成為了校籃球隊的一員曾代表石土鎮片區參加過縣裏的籃球運動會並且取得了第二名的成績；初中三年級時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在懵懂中喜歡上了自己班上的一個女孩兒並在同學的支持下大膽地寫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封情書並被拒絕。初中三年級時自己的學習狀態急轉直下，上課走神、課後不做作業、找不到有效的學習方法。最後中考自己的中考成績正好比石土高中的錄取分數線少0.5分，最後憑藉“縣籃球運動會第二名”的獎狀交了600元的擇校費被石土高中錄取，而同寢室的同學陳士力僅僅差了一分交的擇校費則是1800元。上了高中因為自己曾是初中校籃球隊的隊員所以班上的同學都叫自己隊長或者項隊。上了高中自己上課還是走神，班主任曾建議母親帶自己看醫生但母親卻沒有重視。自己還總是陷入晚上夢多白天沒有精神的怪圈，還總是時不時的夢遺。直到高三母親才帶自己去正規醫院看醫生最後醫生做出診斷“神經衰弱”。通過治療自己高三的狀態一直不錯可惜為時已晚，一來自己的基礎太差，而來一年的時間畢竟太短，很多知識都沒有掌握好，所以導致了最後的結局——426。
“對象，你考了多少分？”聽到這宏亮的聲音項鴻偉回過神來只見一個個子嬌小，大腦袋，濃眉大眼，皮膚白皙，扎着一個馬尾辮的女生連蹦帶跳地向自己這邊走來。這個女生就是項鴻偉的同班同學丁美文。項鴻偉站起來問道：你考了多少分？把你的成績單給我看一下。丁美文將抄有自己成績單子遞給項鴻偉，單上用秀氣的字體寫着：語文116，數學67，英語126，文科綜合187，總分496。
“恭喜你上了本科線”項鴻偉說道。
“有什麼好恭喜的就是個三本，咱也沒錢上啊！最後還不是上個專科呀！你還沒告訴我你考了多少分呢”丁美文撒嬌似的問道。
“我……拿，你自己看吧”。項鴻偉把自己的成績單遞給丁美文。
“426啊！不過沒關係，大不了咱倆一起上專科唄”丁美文看完項鴻偉的成績后安慰道。
你可千萬別以為二人要雙宿雙飛，其實二人只是好朋友，對象只是丁美文對項鴻偉的習慣稱呼而已，丁美文聽別人叫項鴻偉“項隊”於是就自作主張把“項隊”倒過來念“隊項”並取諧音“對象”叫的同時捎帶調戲一下項鴻偉。“對象”的來歷是很多年以後項鴻偉才從自己的妻子丁美文口中知道的。可那時二人甚至要談戀愛的想法都沒有。並且這時丁美文已經有了男朋友，在另外的一個鎮羅水鎮的羅水高中念書，也是今年高考。怎麼沒見大大炮呢？說好今天來看成績的。丁美文疑惑道。應該來了吧，我們去找找吧。於是兩個人一起去校園裏找大大炮。
大大炮真名叫譚濤是丁美文和項鴻偉的同班同學，三個人是班裏有名的鐵三角。丁美文之所以叫譚濤“大大炮”是因為譚濤給丁美文起了個綽號叫“大炮”，之所以叫“大炮”是因為丁美文說話嗓門兒大！丁美文覺得譚濤給自己起的這個綽號太難聽了所以她要給譚濤起一個更難聽的綽號，所以她就給譚濤起綽號為“大大炮”。
這時的譚濤正坐在學校操場邊的花台邊上雙手抱頭凝視着躺在地上的成績單。“大大炮，你考了多少分？”譚濤聽到這宏亮的聲音抬頭一看只見200米外的操場的那頭丁美文和項鴻偉兩個人並排着向他走過來。他想躲但為時已晚，他忐忑地等着二人過來。
“大大炮，你考了多少分？把你成績單給我看一下”丁美文命令似的說道。
譚濤低着頭把寫有自己成績遞給了丁美文，丁美文拿過來只見單子上用潦草的字體寫着：語文90、數學45、英語、40、文科綜合160、總分335。
看完成績后丁美文哈哈大笑道：“看來鐵三角要一起上專科了呀！”
這時候項鴻偉左手搭在哈哈大笑的丁美文的肩膀上右手搭在失落的譚濤的肩膀上說道：“對，鐵三角一起上專科，他媽的，鐵三角上了大專依舊是鐵三角！去他媽的本科，爺爺不上了”聽到項鴻偉和丁美文的話譚濤也釋然了，三人昂起頭並排着大搖大擺地出了學校大門！
帶着滿腔豪情項鴻偉回到了位於丘山縣南部一個名叫項家坪的小村莊的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修成的石頭房子裏，家裏像樣的傢具是一張一用力桌子腿兒就直晃的八仙桌和一個用木頭和竹板做成的涼板座椅和一個舊書桌，像樣的家電是一個電飯鍋和一台老舊熊貓牌黑白電視和一個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母親給他買的隨身聽。一進家門，上專科的豪情就被這樣的景象吹得煙消雲散，他意識到上專科不足以改變現實，這兩年父親為了到雲南去包工家裏又欠下了不少外債。母親已經焦急地等待了半天。聽到項鴻偉的的成績後母親沒有太多的驚訝，彷彿一切都是預料中的一樣。母子兩沉默了一會兒，母親說道：鴻偉，你是怎麼打算的呢？
“媽，我想去上專科學一門實用的技術”項鴻偉小聲說道。
“不想試試去復讀嗎？”母親問道
“復讀？”項鴻偉一臉驚訝地反問道。
“對，復讀！”母親堅定地回答道。
“那再讀一年高三，明年再考不上本科怎麼辦?”項鴻偉問道。
“再考不上咱就再讀一年”母親依然堅定且帶着鼓勵的口吻說道。
項鴻偉明白母親的意思，母親把家裏出個大學生的希望完全寄托在了二兒子項鴻偉身上。因為大兒子項曉鴻已經指望不上了。2004年項鴻偉的親哥哥項曉鴻因犯故意殺人罪和搶劫罪被判處死刑緩期兩年執行，已經被關進了監獄。
這時候村頭上的廣播響了起來“三社項鴻偉，請馬上到村辦公室接電話。三社項鴻偉，請馬上到村辦公室接電話。”電話是在雲南包工的父親打來的，父親通過電話表達了和母親一樣的想法。
在得知父母的想法後項鴻偉陷入了沉思：現在的自己有三個選擇，第一上專科，很明顯父母的態度很堅決，不讓去。第二不念書了，外出打工，可自己又不想當打工仔。第三，復讀，念高四，遵循父母的意願。想到自己應屆高一在學習上的頹廢，項鴻偉決定遵循父母的意願：復讀！他當時的想法是：就當是應屆高一白念了，高一欠的債高四來還。而當時的他並不知道等待他的將是怎樣的一段經歷！而應屆時候又不僅僅是只有高一才欠了債！
2
兩個月後項鴻偉背着沉重的書包，提着鋪蓋捲來到了丘山縣最好的高中丘山中學。以他的分數可以免費進入丘山中學的文科復讀班。丘山縣城除了丘山中學還有一所高中丘山一中，同樣也招收復讀生。丘山中學理科強一些，丘山一中文科強一些。因為高考理科的上線率遠遠高於文科，理科生人數也遠遠超過文科生，所以丘山中學在與丘山一中的競爭中一直處在優勢地位。而項鴻偉當時並不知道丘山一中的文科強於丘山中學。如果當時他選擇的是丘山一中而不是丘山中學那麼他的命運或許又不一樣了！原來在石土高中的一個班的同學大約有三分之一選擇了復讀，一部分去了丘山一中，一部分來到了丘山中學。
項鴻偉在復讀2班班主任吳老師那裏登記完，然後就提着自己的行李到復讀生專用宿舍（一棟三層樓房）去了，牆角掉落的牆麵灰和銹跡斑斑的鐵窗標記着這棟宿舍的年齡。項鴻偉的宿舍在一樓的101（一個很大大房間以前應該是一個教室），宿舍里左右兩邊並排擺着十幾架鋼架床，項鴻偉選了進門左手邊第二個鋼架床的下鋪做自己的鋪，正當他鋪好自己的鋪快要收拾完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傳了過來：“隊長，你也來複讀了？”項鴻偉回過頭一看說話的正是他在石土中同班同宿舍的宿舍長陳士力。大家都叫他“室長”。
“啊！室長你也來了？”項鴻偉驚訝地問道。
“對呀對呀，真好咱倆一起複讀也好有個照應。”陳士力說道。
能在這裏遇到老同學兩個人心裏都多增添了一份親切感。
兩個人收拾完一起向未來一年的主陣地——復讀班教室走去。兩個人來到教室，還沒正式上課，沒有老師，教室的前面已經坐滿了人，二人只能在教室后靠推拉門的位置坐下，項鴻偉向後一轉發現透過教室后牆的玻璃還能看到緊挨着一個空着的教室；向前看教室黑板上方的兩個大喇叭印證着這個教室有多大！報名登記的時候聽班主任吳老師說復讀二班計劃招生160人，當時項鴻偉有點驚訝心想：“丘山中學有能夠裝下160人的教室嗎？”當他走進這個教室的時候他明白了丘山中學還真有這樣的教室！他們的教室在四樓，一、二、三樓全是這樣的大教室，當然那些教室全部裝的是理科復讀生！
大教室有了，可真有那麼多人來複讀嗎？項鴻偉順着教室的第一排從前往後數了起來1、2、3……數着數着他發現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大大的腦袋，烏黑且大大的馬尾！項鴻偉一眼就認出來了這個人正是鐵三角之一的丁美文。項鴻偉決定先不驚動她，一會兒給他個驚喜！下課鈴聲響起，丁美文從座位上起來朝項鴻偉坐的方向走了過來，項鴻偉趕緊低下頭，當丁美文來到跟前的時候項鴻偉一抬頭：丁美文！丁美文楞了一下后大聲叫了起來：“啊！對象！你也來複讀了呀？”
項鴻偉笑着回答道：“對呀！你好像很驚訝呀！”
丁美文邊跳邊大聲地叫道：“太好了！太好了！我們又可以一起並肩戰鬥了！”
“噓……小聲點，教室里這麼多人看着呢”項鴻偉食指放在嘴巴前說道。丁美文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嗓門兒可能有點高，雙手捂住嘴巴嘿嘿笑了起來。
“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先去窩個尿回來我們再聊。”丁美文說完向廁所方向走去。
過了一會兒丁美文回到教室在項鴻偉的旁邊的空位坐下和項鴻偉旁邊的陳士力象徵性地打了個招呼就和項鴻偉聊起了來複讀的前因後果。
原來丁美文在填高考志願的時候故意把本科志願填得很高以免被念不起的三本學校錄取，在填專科志願的時候填了一個比較好的專科學校，結果那個專科學校的錄取線比三本線還高了十分，就這樣她也失去了上專科的機會。在父母親戚的強烈勸說下她選擇了復讀。她不住校住在她縣城小姑的家裏。丁美文在羅水中學的男朋友也沒考上，在丘山中學的理科復讀4班復讀。
“對象，你有大大炮的消息嗎？”丁美文問道。
“沒有，那天分開后就沒聯繫了”項鴻偉回答道
“唉……不知道他在哪兒？會不會也來複讀？”丁美文手肘放在桌子上雙手托着下巴說道。
“這個，我也不知道。你也不是不知道譚濤那傢伙有什麼事兒都是藏在心裏也不會輕易跟我們說。”項鴻偉着搖了搖頭。
文科復讀2班教室大，人也多！各路人才聚集在這個大教室里：有500多分上了二本線志願填得太高沒被錄取的，有被本科大學錄取但對專業不滿意而不去上的，有400多分不去上專科的，還有300多分200多分的，拋開分數他們都是一群為自己的大學夢而加油努力的人。
就這樣，項鴻偉開始了他高四的復讀生活：從早到晚語文、數學、英語、政治、歷史、地理一本書一本書地學，教室、食堂、宿舍三點一線地循環往複，老師用話筒講着一個一個的知識點，學生用筆記着一頁一頁的筆記。很少有老師記得你的名字，沒有人會在乎你累不累，沒有人問你壓力大不大，有的只是努力，堅持，承受。一切都指向同一個目標：提高分數，考上大學！
3
不知不覺時間來到了十月份的一個星期一，項鴻偉像往常一樣在學校食堂吃完中午飯回到教室里，在進門的一瞬間他發現教室最後一排坐着一個自己熟悉的人，這個人正是譚濤。項鴻偉高興且驚訝地看着譚濤，譚濤也看到了進入教室的項鴻偉。由於正在上自習二人只是默契地相互點了點頭。丁美文進教室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坐在後排的譚濤。自習課下課項鴻偉把丁美文叫到教室的後面，這時候丁美文才發現坐在教室里的譚濤。丁美文一如既往地用她標誌性的大嗓門兒表示了她的驚訝。而譚濤一如既往地沉默着。三個人相約晚上在學校食堂一起吃晚飯。
晚飯時間到了，三個人打完飯坐到了一張飯桌前，項鴻偉和丁美文聊起了這一個月來的一些事情：哪個老師教得好，哪個學科該怎麼學，哪個女生長得漂亮，哪個男生長得帥氣。而譚濤就坐在那兒聽着兩個人愉快地聊着，自己卻一句話不說。
在高三的時候譚濤追求過班上一個名叫龍梅的女生，龍紋直到高考過後的7月份才答應譚濤做他的女朋友。這時的譚濤並沒有被愛情沖昏頭腦，他在思考着自己的前途，以他的高考成績只能勉強上一個不太好的二專，如果只上一個二專他有些不甘心。而龍梅就不這麼想了，她想就此結束自己的學生生涯外出打工。二人的意見產生了分歧，轉眼間時間就來到了八月底，離復讀生報名的日子越來越近了。譚濤還是想讓龍梅和自己一起去復讀，兩個人一起去創造自己的未來，他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龍梅，龍梅堅決地拒絕了譚濤的建議，並且告訴譚濤她已經買好了第二天去廣東的火車票。龍梅就這樣去廣東打工了。剩下譚濤一個人。就在譚濤準備來報名復讀的前一天，龍梅從廣東打來電話說她非常地想他，想讓他到廣東去。這個電話再次掀起了譚濤心裏的波瀾，他也想兩個人能夠在一起，但不是在一起打工而是在一起複讀。於是他決定再試一次，去廣東把龍梅勸回來和自己一起複讀。一去一來一個月的時間就過去了，結果還是只有自己一個人回來了。而這些他並沒有告訴項鴻偉和丁美文。
“大大炮，你怎麼一句話也不說呀？這一個月你到底幹什麼去了？”丁美文帶着質問的口氣問道。
“就是，還說是鐵三角呢？電話也不打一個，也不說自己在哪兒，在幹什麼？”項鴻偉在一旁附和道。
譚濤還是依舊沉默。
“幾個月不見，你就沒有話要對我們說嗎，大大炮，你有點過分了喲”丁美文說道。
“就是就是，見面就一句話不說，你倒是放個屁呀！”項鴻偉有點着急的說道。
“隊長，大炮，其實也沒什麼，有些事情我還沒想明白，等想明白過後我再告訴你們吧！”譚濤一邊嘆氣一邊說道。
“唉，那好吧”項鴻偉和丁美文異口同聲地說。
三個人就這樣結束了高四第一次聚餐，結束后三個人一起回到教室里的各自的座位上準備上晚自習了。
4
下課後項鴻偉問譚濤分在哪個宿舍，譚濤告訴項鴻偉他就分在101。於是二人便一起回宿舍，路上項鴻偉告訴譚濤陳士力也和他們一個宿舍。回到宿舍陳士力正坐在自己的鋪上背英語單詞，譚濤和陳士力象徵性地打了個招呼。項鴻偉幫譚濤收拾好床鋪二人就一起去洗漱去了。
“哈哈哈，你先抽一口，抽了我再抽，你老婆現在在幹什麼呢，你老婆沒上學了嗎？”項鴻偉被夾雜着煙味的大笑聲驚醒了。笑聲和煙味兒來自他鄰鋪的兩個人，一個名叫黑鬼，具體名字不清楚，因為皮膚黑大家都叫他黑鬼。另外一個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進來的，黑鬼叫他兄弟，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他們應屆的時候是一個學校的。黑鬼來自丘山縣古縣鎮的古縣中學，另一個當然也是。當時丘山縣的學生很多，光靠縣裏面的兩所高中根本就裝不下，所以很多鎮上的中學都辦起了高中，那些初中成績好的能考到縣裏的高中，成績差的就只能去鎮上的高中了,高峰時期，丘山縣有六個鎮的中學有高中，多的一個年級十來個班，少的兩三個班，縣裏的高中一般都20多個班。兩個人旁若無人地聊着抽煙、喝酒、打架、女人這樣的話題。在那個時代，中國的高中有這樣的一群人，他們深受港片《古惑仔》的影響，在校園裏面拉幫結派，模仿《古惑仔》裏面的人物抽煙、喝酒、打架、玩女人。有的學校里的宿舍還藏有管制刀具和鋼管之類的東西。這些人在學校里不怎麼念書，整天就知道耍威風、談戀愛、欺凌弱小。他們就是學校里的小混混，有的甚至還和社會上的小混混搞在一起在學校里收保護費，打擊報復在學校里他們認為看不慣的學生。他們覺得這樣很酷，熟不知耍酷的背後處處表現出年輕的無知。
黑鬼和他的兄弟就是這樣的人，他們肆意放縱着，也不管影不影響宿舍其他同學的休息，他們只顧自己舒服。這天晚上這兩個人一直折騰到晚上兩三點。項鴻偉和他的室友們也不敢吭聲，因為這樣的人最好別去招惹，以免給自己帶來麻煩。
第二天伴着急促的起床鈴，項鴻偉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爬起來，他發現譚濤和陳士力的狀態和自己差不多，他知道昨天晚上沒睡好的不只自己一個人。三個人洗漱完就一起到食堂去吃早飯。三個人邊走邊聊昨天在宿舍發生的事。
“你們兩個昨天晚上也沒睡好嗎？”項鴻偉問道。
“我操，那兩個傢伙那麼大的聲音能睡得好嗎？他媽的還折騰到半夜兩三點”陳士力生氣地說。
“就是”譚濤陰沉着臉說道。
“怎麼辦呢？這晚上睡不好白天可怎麼學習呀！這要是以後這哥倆一直這麼干那咱們可別想睡覺了”項鴻偉邊打哈欠邊說道。
“要不咱們出去租房子住吧，在外面租房子住條件還好一些，這破宿舍啥都沒有”陳士力說道。
“我暫時還不想出去租房子住”譚濤說道
“要不咱倆一起出去租房子住吧，反正老師學校也不管”項鴻偉對陳士力說。兩個人就這樣決定了。
在校外租房子住的現象在當時的丘山中學很普遍。學生多，學校的宿舍樓不夠住，所以學校就默許一部分學生在校外租房子住。學校周圍有很多針對學生的出租房。出租房的條件比學校的要好很多，冬天可以洗熱水澡。關鍵是學生可以自由安排時間。愛學習有自制力的學生可以有更多的時間學習，在外租房子的學生晚上可以學習到十二點，而學校的宿舍晚上十點準時熄燈。當然那些不怎們愛學習的學生就打着為了學習的幌子在校外租了房子而通宵在外待在網吧“開黑”（通宵玩遊戲）。大部分出租屋只對男生或者女生開放，而有一些出租屋就不這樣了，它們是專為情侶準備的。所以有的學生情侶在懵懂的高中時期就過起了同居生活。這樣的做的後果是不言而喻的：每年高考體檢都有女生因為妊娠而不合格。
項鴻偉和陳士力約定在周末的時候外出找房子。出租房的價格高低取決於它的質量和離學校距離的遠近。有的出租屋是大通間，中間用木板隔開幾個相連的小房間，擺上一張床。十幾二十個人住，跟學校的宿舍差不多，但比學校好的一點是有熱水器，可以洗熱水澡。這樣的出租屋價格便宜一些。有的是套間，有幾個卧室但沒有客廳（客廳被改成了房間），七八個人住一套房子，但這樣的房子價格高。項鴻偉和陳士力看了離學校較近的出租屋最後都因價格的原因沒有租。最後他們聯繫到了距離學校較遠的一間出租屋的老闆。
從這間出租屋到學校教室步行大約需要十五分鐘。項鴻偉和陳士力跟着老闆來到出租屋，出租屋是一套套房：三個卧室，獨立的廚房，獨立的衛生間（帶熱水器）。價格是一個卧室500塊錢（半年）。項鴻偉和陳士力來的時候就還只剩下一個卧室，其他兩個卧室都租出去了。項鴻偉和陳士力覺得這套房的環境和價格都還可以於是當場就交了租金，租下最後一個房間兩個人同住。交完租金他倆便回學校宿舍把自己的東西搬到了出租屋裏面。出租屋裏挨着他們的卧室住了兩個到丘山中學來實習的實習教師，對面住的是兩兄弟在丘山中學念高一。沒過多長時間譚濤一個人也在校外租了房子。
在校外租房自然吃飯也是在校外解決，丘山中學不強制學生在校住宿也不強制學生在學校食堂就餐。所以學校周圍的街邊上，小巷裏為學生提供餐飲服務的小店一家挨着一家，價額實惠味道還比學校食堂的好一些。所以丘山中學大部分的學生都選擇在校外就餐。
吃飯住宿的問題都解決后兩個人又投入到了緊張的學習生活當中。兩人每天只睡六個小時，晚上十二點睡覺，早上六點起床。這樣的睡眠時間對二人來說是遠遠不夠的，二人明白這個道理但想要多一些時間學習那就不得不犧牲一些睡眠的時間挑燈夜戰。可以說每天只睡六個小時是復讀生的常態，因為他們異常珍惜這一年的時間，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輸了！對項鴻偉和陳士力來說更是這樣，因為他們來自鎮裏面的高中基礎本來就比城裏面的高中的學生差，他們的競爭對手不僅僅是復讀班比他們基礎好的學生還有高三應屆比他們基礎好的學生。所以他們倆是沒有退路的，你只有比別人付出更多的時間和努力你才有可能縮小與別人的差距從而在擠高考獨木橋的時候避免被擠到河裏。兩個約定在十二點前誰要是打一次瞌睡對方就揪誰一下耳朵，誰要是在六點之後還不起床對方就掀誰的被子。兩個人以這樣的方式相互監督，相互鼓勵，一起加油。兩個人誰也記不清在合住的這段時間耳朵被揪過多少下，被子被掀過多少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