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了你就去
“走開,忙的很哪。”父親把鋤頭往樹底下的硬土塊使勁磕了磕,直起腰,順手一把把吳名子往身後推了推。吳名子沒穩住,一個踉蹌差點腳拌腳,把自己摔倒在樹底下。吳名子張了張嘴,剛想開口說話,父親指着地上的籮筐說:“再裝點肥料過來。放假了,一天天啥事不幹,就知道捧着書發獃。”。
“爸,我還是想讀高中,我......”,吳名子一邊把籮筐撿起來一邊舔了舔嘴唇,還是開了口。父親不等吳名子把話說完,
“曉得了,拿肥料去啦!”吳名子見父親沒有說出自己想要聽到的話,急的伸腳一踢,籮筐順着山勢往山腳下滾去。父親見狀,順手一把雜草往吳名子頭上飛來。吳名子有些心慌,抬腳往山腳下的家裏跑去。
吳名子的家在山腳下,木屋。說起山,還算不上是真正的山,只不過是湘西北的莫個丘陵地帶的小村莊。吳名子家裏分得了幾畝山地,父親用來做了果園,種上了橘子樹,這每年靠天收的橘子拿到市場上換了錢才夠得上給吳名子念書。有時候收成不好,日子也就會過得緊巴巴的。
吳名子的父親出生在解放初期的50年代初,質樸,又有些生意頭腦,或許是這幾年走村串戶,賣些雜貨,見識多了,思想特別活絡,總是思索着如何撈錢,讓吳名子能讀上書,家裏的日子好起來。母親,勤勞賢惠,話不多,操持的一手好家務,家裏里裡外外打理的緊緊有條,雖然家裏各種陳設顯得破舊,但是卻乾淨簡潔。對了,吳名子上面還有一個姐姐吳花,比無名指大3歲,已經外出打工2年了。吳花書讀的少,不是沒考上高中,而是家裏還有一個弟弟吳名子還在讀書,家裏又不富裕,雖然現在是90年代初了,但是在這個湘西北的小村子裏,村裡人還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家家除了有在外打工的能每年有點收入外,其他的家庭都是靠天吃飯。吳花初中畢業之後,跟隨村子裏的一個大姐去了深圳,這個大姐比吳花早出去幾年,聽說在深圳混的不錯。吳花一個15歲的小姑娘,農村的活她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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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不消,在一個春節里,看到大姐洋氣十足的回到村裡。吳花主動去找了這位大姐。春節后的某個清晨,姐姐吳花拎着只有幾件換洗衣服的布袋子,轉身上了一輛長途大巴。臨上車前,吳花抬眼看了看吳名子,張口想說點啥,但是張了張嘴,話始終沒有說出來,司機“咣當”一聲把車門關上了。吳花很是無奈,咬了咬嘴唇,低下頭,順手把車窗關上。
吳名子在車外看着姐姐,心裏如亂麻一樣,不知道該說什麼,對於一個12歲的少年,他不太明白姐姐這樣子是為什麼。也不知道姐姐去哪裏,更不知道姐姐的未來是什麼?他不敢想也不能想,他唯一知道的是:以後上學的每個清晨,沒有人喊自己起床吃飯了,每天早上都要自己早早起來做飯,然後一個人去上學。吳名子從小就親近姐姐吳花,對姐姐是無比的關心和依戀。因為父親母親忙於生計,他也是由姐姐陪伴和照顧一起長大的。現在姐姐走了,吳名子心裏空落落的。不知道該做些啥,也不知道和姐姐說些啥。他只是默默的看着姐姐,他想,要多久才能再次看到姐姐呢?
從春節到現在的暑假,姐姐已經走了大半年,中間稀稀落落的來過幾封信,信中總是說自己過的很好,給家裏寄了多少錢,讓查收之類的話語。叮囑父母好好生活之類的外,也沒有其他。吳名子想,到底姐姐生活的地方是個什麼樣子。姐姐沒說,他也不敢多問。偶爾姐姐回打電話回來,也只是在父母親的生日,或是中秋這種傳統的重大節日裏才給離家2裡外的村委打個電話,告訴村委的人,自己會在什麼時間再打電話,讓村委的工作人員廣播通知家裏人。每次村裏的廣播響起,父親,母親,吳名子都會停下手中的活,豎起耳朵聽廣播。尤其是臨近端午或是中秋,吳名子更是在意廣播內容。他想在那僅有的幾分鐘裏,聽聽姐姐吳花的聲音。
吳名子,剛剛初中畢業,15歲的纖細少年,白皙的皮膚,一點也不像一個小村裏的頑皮娃,更像是個城裏的翩翩少年。曾經那麼努力的上學,自從姐姐外出打工,掙錢給他付學費后,吳名子就一心想靠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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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實力考上縣城的高中,他想上高中,是為自己,也為姐姐。當年姐姐初中畢業后,拿到的高中通知書一直被姐姐壓在自己的筆記本里。雖然姐姐沒有抱怨也沒有吵鬧,更沒有哭過。但是吳名子知道,姐姐肯定在他不知道的某個角落裏哭過。姐姐走後,吳名子刻苦努力,希望自己不要辜負姐姐的期望,能上到縣城的一中。父親母親雖然在這個問題上沒有說什麼,但是每每看到他們的目光,吳名子都能感受到濃濃的期盼在裏面。他知道,他是他全家的希望啊!
吳名子滾回山腳的時候,母親剛好拿着一盆衣服從裏屋走出來,仲夏的上午,陽光穿過金黃色的雲層,灑在碧綠的果園上,給橘子葉上了一層層綠光。母親一邊晾曬着衣服一邊驅趕着一群偷吃糧食的公雞。自家的院子裏晾曬着剛剛田裏收割上來的稻子,稻子裏還有青蟲和各種小生物,所以家裏養的一群雞爭先恐後的上來尋覓。趕走了有來,趕走了又來。母親也是不惱,繼續溫柔得輕輕的趕走雞群。
吳名子把籮筐往地上一甩,狠狠地抄起鐵鍬,往籮筐里倒肥料。現在正是橘子掛果的時候,不施肥的話,過段時間,肯定會掉果。吳名子雖然心裏有一百個不情願,但是,也不得不幹呀!
現在已是中午11點多了,正午的太陽開始火辣辣起來,吳名子收拾了農具,準備吃飯。看見父親進了廚房,吳名子端着飯碗,往嘴裏扒了一口飯後,猛吸一口氣,眼神定定的看着父親,“爸,如果一中沒考上,我還是想去三中讀。”
父親狠狠地咽下了一口飯後,把碗往桌上一放,抄起水壺咕嚕咕嚕幹了兩口,嘆了口氣,
“考上了你就去。”說完,父親拿起碗,埋頭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母親一邊給父親的碗裏夾菜,一邊對吳名子笑了笑,往黃柏碗裏也夾了一筷子。
吳名子聽了父親的話,心裏長吁一口氣,一塊大石頭終於被搬走了。他也埋下了頭,只是,一絲竊喜已經在他白裏透紅的臉上暈染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