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戰

夜色正濃，斷壁殘垣下燃燒着一堆堆的炭黑的木材。城樓的上空還有黑煙未散，風陣陣地吹，吹不滅城樓滿身的傷疤。

距離這兒不足五里，西樓巷子，平日裏五輛馬車并行的道上。

此刻只剩下一群傷兵敗將。領頭的是參軍嚴雀。這支殘兵潰而不亂，行動整齊。前排長矛兵，中間四排都是些帶傷的士兵。後排則是弓弩兵，手持勁弩，背負強弓。

士兵們都只能小心翼翼，不敢發出太重的腳步聲。保持着勻速前進，很快就走過了一半的街道。

但有些人傷得太嚴重了。兩個士兵相互攙扶，從隊列中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靠在一處小酒館門前，一面酒旗還插在門帘上飄動。

“要不要緊。還能走嗎？”其中一個拿着大槍的小年輕問道。

“只是有些麻了，不用管我們，你多走幾步我們就跟上來。”這兩人揮揮手笑着說道。

小年輕有些擔憂，卻只能留下來一瓶傷葯，他剛走了幾步——只覺身後發出一聲悶響。

轉過頭一看，兩人都倒在地上，一個咽喉流血，一個破了胸腹。

一隻野狼妖兵正撲在二人屍體上撕咬着。他沒有大喊大叫，只是向前弓步突刺，噗呲—收槍。接着跟上隊列。

這將近五百步的街道，士兵們走到了盡頭。一個十字路口，

“往左邊走，抄小路趕快撤退。”嚴雀那滿是灰炭的嗓子着實不好聽。

一片灰濛濛的前路，突然出現了點點綠光，那綠光突然變大了。是一群野狼妖兵，他們比嚴雀還要早到這裏。

街道兩旁的巷子裏，冒出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這支殘兵被包圍了。

藉著黯淡月色，嚴雀看清了前面的對手—手持長柄大刀，身披灰色皮甲。

“我去引開這隻狼妖，你們迅速反擊，速戰速決。”嚴雀對着兩個副官下令。

“或許，這就是命吧！不在城牆上死就在這兒死。怎麼都得死。”嚴雀拔出了自己的百鍊刀，長柄寬刃。

他加速衝刺，屈膝往前一躍，雙手緊握刀柄，全力一劈。狼妖居然露出了一個笑臉，舉起刀來一掛。

卻不曾想，嚴雀提前變招。雙膝擦地劃過其身旁，並順勢回身反劈一刀。可惜狼妖皮糙肉厚，只傷了表皮。

嚴雀得了先手后，立刻躲閃將這狼妖引到了右道上。還未走遠，這一眾妖兵便橫衝直撞沖了上來。

“列陣！”前排的士兵立刻舉起長矛，中間四排也豎起盾牌圍成鐵桶，後排蹲下準備好弓弩。

首先給淋了一波箭雨，近距離的弩箭不是這些普通的妖兵能硬抗的。基本是中一個死一個。

冒着箭雨衝上來的，死得更慘。長矛兵們整齊劃一，弓步一紮，一收。再一紮，再一收。等到敵人後退時，又是一波箭雨。幾輪過後，這前來的妖兵便只剩下十幾隻了。

另一邊，嚴雀卻是陷入苦戰。劍走青，刀走黑。嚴雀不敢硬碰硬，只顧騰挪躲閃。失去刀的勇猛剛毅。久戰必敗。

餘光瞟着身後的大柳樹，嚴雀心生一計。只見他假裝滑倒，那狼妖果然上套，用儘力氣一戳，結果被他閃了過去，那刀身卡在了樹根里。

嚴雀單手持刀，以身帶手，用盡全力往這胸口一紮。誰料，這狼妖竟徒手抓刀，只入肉未入臟腑。

嗷！狼妖大吼一聲，一爪子扇了過來。嚴雀來不及反應，倒飛出去。倒在地上只覺顱內熱血翻滾，耳邊嗡嗡作響，站不起來了。

狼妖連躍兩次，跳到了陣前。只見他用兩根手指輕輕一拔，這刀就帶着爛肉扯出來了。

只見狼妖抬頭望月，口鼻微張。傷口竟迅速止血，結疤。

後排一名弓弩手見狀，搭弓射箭只指其咽喉。這弓重一石，狼妖距此不過五十步內。箭矢飛駛而去，眨眼之間便射中了咽喉。眾人一陣喝彩。

可這喝聲後勁不足，只因狼妖的皮毛上泛起一陣藍光。那隻箭矢也只是堪堪入了一半箭頭。

後排最後的弩箭一波射出，一陣霹靂啪啦的，二十一隻弩箭只有十隻扎在皮肉中，剩下的都被彈開了。

“兄弟們，咱們可以戰死但不能等死啊！”兩名副官大喊道，拔出橫刀，率領着前排的長矛兵沖向狼妖。他們站好不同的方位，一齊出手。

“扎！”然而，下一刻七根長矛應聲折斷，橫刀劈在狼妖身上也只是削下來兩撮毛。九人被狼妖一個大掄手給擊倒在地。

狼妖張嘴大吼，身上十一隻箭都抖落在地上。這清脆的聲音無疑是地獄的喪鐘。

狼妖離前排不足十步。他對着身後的手下嚎了一聲。

十幾隻妖兵衝上陣前，這些殘兵已經筋疲力盡也沒有膽量去抵抗了。不遠處的嚴雀絕望地抬起頭來。“這就是人和妖的差距嗎？”

士兵們已經閉上眼等死了。

倏忽間，一道白影閃到眾人面前。

刷！劍嘯龍吟。寶劍之上，白光大放，一丈之內劍氣縱橫。

頃刻之間，梅花點點。妖兵全都倒地身亡。

狼妖的本能很敏銳，他立馬四腳着地使勁逃跑。

但陳和比他更快，一步踏出，便趟出去五丈多遠。

手腕下沉，輕輕向前一點，便刺穿其咽喉。收劍，歸鞘。

陳和走過去扶起了嚴雀和其他人。還給他們餵了些長春回血丹。很快這群人就能站起來了。

“在下陳和，山野道士一個。奉陶大人之命來西城支援諸位將士。不知戰況如何？”說完便把令牌拿出來亮了下。

“負責守城的洪將軍已經戰死了。西城五百守軍就只剩下我們這點人了。多謝道長救命大恩。還請指引我等”嚴雀抱拳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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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請嚴參軍帶領剩下的人退守春華街，好以逸待勞，安頓休整。這也是陶大人的意思，我們的任務只有一個：在子時之前守住春華街。”陳和也抱拳回道。

在臨走前，陳和還給了他們一疊符籙來隱去身上氣味，好方便撤退。直到最後一個人的背影慢慢消失，陳和才開始收拾殘局。

陳和左手食指往左眼上一貼，一拉。一張純黃的巾幡從眼中飛了出來。

嗖！輕輕一裹便將那兩個傷兵的屍體包住，金光一閃，便飛回陳和眼中。

“放在這一晚，怕是連骨頭都不剩了。等明天找個高功給這些人做場法事吧。”陳和心中有傷無哀，只好全其屍體，盡些人事。

西城地勢高低不平，其形犬牙交錯，蜿蜒曲折。從西城樓至春華街，基本佔了一大半的面積。

東西長三十六里，南北寬十八里。大街三條，小巷十三。

有一座風華山居於其間，高百丈有餘，佔地千畝。是過往必經之地，離春華街不足十里。

話分兩邊，一處寬巷子裏，老院子的土牆瞬間塌掉。

一隻披着皮甲的野豬妖斜飛出去狠狠砸在青石板上。凹出一個小坑來。野豬妖急忙站起來，張開血盆大口，露出那兇悍的獠牙，卻是不敢前進一步。

“你這對牙看上去不錯，我要了。”一位紫衣女子，右手持刀，左跨步站着。

一步邁出，左膝頂在腹部，左臂緊緊鉗住獠牙—啪！獠牙被生生夾斷，野豬妖還沒能發出哀嚎，便見寒光一現，已然身首異處。

“這牙歸我，剩的你們隨意。”說完便扛着大刀走了。

待她走出巷口后，三個散修才出來收拾。“這女的好像叫邢玄，看上去挺中看的。結果比妖族還變態呀。”一個馬臉男的說道。

“別人玄關境的大修士，自然有這本事。快點趁熱，把這豬妖肚子裏的妖晶取出來。咱們可就指着這玩意發財呢。”旁邊兩人一聽也趕緊動起手來。

距離這寬巷子只有兩巷之隔，一口水井旁。

一位穿着明黃色衣服的少女正在剖開一具妖怪的腹腔。“師兄，你看。這隻裏面的妖晶足足有五兩重呢。”少女抿嘴笑着。

“哼！這些小妖殺的再多也是徒勞。大頭還不是要給那一男一女。”一個同樣衣物的男子抱怨道。

“畢竟是兩個玄關境修士，自然要比我們重要了。”

“玄關！玄關！你給我等着看，只要我的計劃能成功，別說玄關境，就是虛境又有何難。”男子狠狠地說道。

“師兄，‘雷火煉金像’只是一個傳言而已。恐怕……”啪地一聲，一個巴掌打在她的右臉上。

“你懂個屁！這可是我在師父的筆記中看到的，豈能有假。

四十年前師父只是個小道童，就是因為他見過那奇景，有幸參得一絲奧秘，才能踏上仙途。

如今已是都堰府第一人。我若是能將其探究清楚，將來必在師父之上。”

這男子突然用力捏住了少女的肩膀。少女輕咬嘴角，卻沒發出聲來。

“你知不知道，我堵在這通脈境已經九年了。若是再沒有突破，我在門中的地位一定會一落千丈，最後被趕出師門。師妹，你會幫我的，對嗎。”男子鬆開了雙手。

“會的，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幫你的。無論發生什麼，我一定不會離開你的。”她主動拉起男子的手，輕輕撫摸着。

眼睛張的大大的，明亮清澈，眼角還有些濕潤，卻堅定不移地盯着男子。

“還好把你這根尾巴框出來了，不過我的妻子只能是若霞師妹。以後就把你養在外面吧”男子一面哄着她，一面想着怎麼在事成後過河拆橋。

這西城三十六里地，已經變成了一家屠宰場。到處都是挨宰的，有人也有畜牲。

不過動手最快的一定是陳和。因為他的眼睛比較亮，容易找東西。

西城門口附近的無名小鎮，因其偏僻幽靜，平日裏是一些文人雅士舉會之所，曲水流觴，賞花作詩，是一個很清雅的地方。

但是，現在這裏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小溪上漂浮着二十多具妖兵屍體，茶樓的茶香蓋不住濃郁的血腥味兒，花店的奇花異草也被踐踏在泥土裏。

在小鎮的中心有一個大戲台，陳和正與一頭蠻牛妖正在對峙着。

這牛妖身長一丈有餘，腰圍三尺，頭上長了一對厚重的犄角，身披一件魚鱗甲，手持一把銀色長錘。

“小子，就是你殺了我那麼多手下！你真是該死！我會把你的骨頭一根根的全部打斷，讓你生不如死，你現在最好自己自行了斷，這樣還能舒服些。”

牛妖的口氣很大，即使他知道面前這個人族的修為比他高一些也毫不在意。

他對自己的力量很自信，因為他獵殺過不足一個比他修為高的人族，所以他認為面前這個也是一樣的貨色。

“終於來了個會說人話的。希望你的鎚子跟你的口氣一樣重，不然就沒什麼難度了。”陳和撇了撇嘴。

“小子！”牛妖大步沖向陳和，“轟”，手臂上青筋暴起，銅錘上也佈滿了白光，這一錘若是砸中了，陳和不死也得廢掉。

陳和不退反進，與牛妖對直撞了過去，“找死！”牛妖大喝一聲。

去，陳和拔出了水雲劍，一個大擠步接着一個跳步。

忽地在空中一閃，詭異至極，避開了這強悍的一錘，往左突刺，取其心臟，這一劍猝不及防，牛妖難以躲避。手中的銅錘也落了空。

砰！原本還完好的大戲台此刻卻從中砸出了一個大洞，而且戲台也快塌了。

不過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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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的這一劍卻僅僅只是在牛妖的胸口處刺入了半寸，就難以再進半分，好像刺入了一個沙袋裏一樣。

“啊！”牛妖猛地向後一退，然後橫掃過來一錘擊退陳和。

“小子，我確實小看你了，不過如果你的本事就只有這麼一點點的話，那我還是剛才的話，自己了斷吧！

你的劍最多只能傷我的皮肉，可我的鎚子只要打中你一下，你可就完了，你的速度確實比我快，不過久守必失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牛妖對着陳和獰笑道。

“你在啰嗦些什麼，像個娘們似的，若是害怕了就自己滾回去，我保證，放下武器，絕對放你走。”陳和戲謔道。

“竟敢辱我，我要把你砸個稀巴爛！”牛妖徹底被激怒了。一團青色火焰從他的身體裏冒了出來，火焰掠過胸口，傷口馬上就癒合了，青色火焰包裹在銅錘上，發出毒蛇般的嘶鳴。

“這就是我的神通，木之元火。”說著便與陳和廝殺起來。

轟轟轟轟轟轟！雙方膠着地戰在一起，牛妖的蠻力驚人，加之附着在銅錘上的火焰不是普通的凡火，而是一種木屬性的火焰。

既能為自己療傷，又可以攻擊敵人若是被燒到了，就會被抽取真元，在關鍵時刻真元不足，就只有等死了。

陳和只是依靠自己嫻熟的劍法和速度去糾纏那把銅錘令它的威力減小了許多，依靠一柄水雲劍與這兇猛的牛妖斗個不相上下。

一人一妖從戲台打到河邊，再從河邊打到茶樓，越是打鬥，牛妖的自信就越是減少，

“怎麼可能，同等級下人族的真元一般都沒有我妖族渾厚，可這小子與我打了接近一刻，卻未見絲毫乏力，反而越打越有精神。

剛開始我還能壓制住他，可現在這小子居然遊刃有餘，還隱約有反擊之力，這小子到底是什麼來頭。”

“這頭牛妖雖然力道驚人，可戰鬥技巧太過粗糙，不過也正好給我當沙袋。

只有在搏殺之中才能有機會悟出屬於自己的劍意，不然若是按部就班修習傳承，我早就悟出劍意了。”陳和的心裏倒是很開心。

“不能再這麼下去了，這小子肯定是吃了什麼秘葯才有如此龐大的真元，再拖下去，我一定會輸。

現在若是逃走，也會被他追上，只有傾盡全力，一擊絕殺他。”牛妖心思流轉之間便想出了辦法。

只見牛妖虛晃一錘，然後迅速後退逃跑，陳和緊追其後。很快牛妖便在一片廢墟之中停了下來，這裏到處都是被毀壞的房屋樓閣。

牛妖大喝一聲“呔！”“無知小子，此處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話音未落，這牛妖便舉起銅錘揮舞起來，只見牛妖揮舞銅錘的速度越來越快，居然在短時間內形成了一個小型的旋風。

周圍的廢物全部被捲入其中，轟！一股青色火焰加入了旋風之中，風助火勢，風火合力，再加上旋風中有足夠的廢物燃燒，火勢不斷增強，比剛剛與陳和戰鬥時強了數倍不止，火力全開。

陳和也收起了輕鬆的臉色，認真對待起牛妖的這一殺招。

“這傢伙，能夠想得到利用地形和自己強大的力量來增強神通，我原本以為一般的妖族全都是群沒腦子的莽夫，如今看來也未必了。”雖然心中想了許多，但陳和的動作卻沒有停頓。

只見陳和飛奔而起，一瞬間便衝出五丈之遠，藉著慣性陳和一躍而起，跳到了牛妖的正上方。

“哼！不知死活的蠢貨，居然敢從上面攻擊，他下來必然會受到風力的影響。

這一劍根本就不可能刺中我，而我卻可以趁此機會一擊必殺，把他的腦袋砸爛！”牛妖的心中暗暗算計着。

牛妖再一次加快了速度，旋風的範圍也擴大了一倍，旋風的直徑足足有一個小屋子那麼大。牛妖眼冒紅光，張開了血盆大口，對着陳和不住地咆哮。

陳和卻是眼睛一亮，“是時候了。”陳和的雙眼突然變了顏色，只見他的眸子變得漆黑無比連眼白都被遮住了。

“破妄之眼，能夠破除一切虛妄，‘凡所有相，盡皆虛妄’。利用這門神通，眼前所見一切都是真相。”

旋風的運轉軌跡，還有這牛妖身體裏真元分佈路線，都落在陳和眼中。

陳和將體內三分之一的真元全部注入到水雲劍里，心中存念：“水部?流字訣”。

強大的風力非但沒能阻止陳和反而幫了他，只見水雲劍中噴洒出一道道水柱，藉著旋風的風力，在剎那間擊中了牛妖。

冰冷刺骨的水柱更是蘊含著陳和鋒利無比的劍氣，這些劍氣隨着水珠進入了牛妖的體內，再強大的身軀也無法抵禦體內的攻擊。

“啊啊啊！”牛妖發出痛苦的慘叫聲，就連鎚子都拿不穩了。

陳和的必殺一劍轉瞬之間就刺中了牛妖的小腹中心，這一次是直接洞穿，就像筷子穿豆腐一樣輕鬆。

牛妖的身體很快便被凍僵了，連痛苦的慘叫都辦不到了。

“其實你的實力還算不錯，只不過你遇到的是我，如果不是為了練劍，在一開始的那一劍，我就可以選擇刺穿你的心臟。”陳和對着牛妖輕笑道。

“爆”，劍氣迸發而出，牛妖的身體直接從裏面炸開，血肉紛飛，就像用一把鐵鎚把一個大西瓜砸爛一樣，汁液橫流。

然而陳和的身上卻沒有沾到半點血肉甚至連血腥味兒都聞不到，

“這就是我最喜歡水部劍訣的原因，因為它很乾凈，而我恰恰是個愛乾淨的人。

收劍入鞘，陳和很快便離開這裏前往下一個戰場。而此刻，在另一處戰場，又有另外一番戰鬥即將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