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迷霧
大約半個時辰不到，陳和便拿到了去藏書樓的憑證，那是一張有些泛黃的紙票，上面印着刺史府的專屬印章。
藏書樓位於北城與東城之交，一座園林內。
一踏進園門，便看到一座三層高的平樓，看上去有些灰濛濛的，青瓦，白牆，鎏金匾。
園前有個方形水池，估計是用來防火的。池子裏養着些錦鯉水藻，整棟樓被假山環繞，就連階梯處，也加了疊石以顯其風雅。
“這瞧着不像是公用的藏書樓，倒像是私家藏書之處了。”陳和嘴上一邊念叨，一邊走進了藏書樓中。
老規矩，凡到一處，必先閑逛。
陳和先把整座樓都逛了一圈，發現樓上被打通了統為一間，樓下被分割為六間，四周牆壁上還刻着些烏龜，魚，螭吻之類的圖案。
“天一生水，地六承之”“看來當初這座藏書樓的設計者為了防火也是廢了些心思啊。”
逛了小半個時辰，陳和大概摸清楚了藏書樓的結構，和各處藏書的分類。
最下層放的都是新書，左邊三間依次是本地留存的小說，地理遊記，藝文志，右邊則是人物誌，當地書畫家所留作品，以及記錄本地風俗的雜書一類。
第二層該是資料工具類，整個大乾王朝的通史，字典，地圖大全，百工札記，農書，曆書，等等。還有歷代修行者的流派，修行道路的演變等等。
第三層便是陵州本地的方誌，年鑒一類的東西，還有一些各家大族的譜系記載。
前兩層的東西早就爛熟於心，陳和自然沒興趣再看一遍。
這次來的目的只有一個，查找關於‘千機尊者’的線索。
這個名字讓陳和有些心血來潮，這不是他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站在這一排排書架前，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魔怔了，一個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古人，跟我有什麼關係。這次就當是散心吧。找不到線索，就趕緊出去好好玩玩。馬上又要啟程了，這錦蓉城還沒好好玩啊，這可好不划算呢。”
當一個人專一不離時，他就會自動地屏蔽掉一切干擾，對時間的感知也會變慢，修行如此，看書亦是。
陳和進到三樓已過了一個半時辰了，陳和幾乎翻遍了所有的方誌典籍。
“唉！怎麼會沒有呢？《陵州通志》，《錦蓉府志》，《邛崍縣誌》……，”
“都翻了個遍，就連各處小縣城的方誌都看了，卻沒有‘千機尊者’的一點線索。莫不是時人漏記了，或者有記載卻被藏在其它地方了。也不該啊？”陳和躺在地板上，一本大紅皮書蓋在臉上。
就在陳和正在頭痛的時候，莫愁已經進入了月華山居。
月華山是這城中的第一大山。此山背靠雪嶺，面向陵西平原，群峰環繞，狀若城廓；林深樹密，四季常綠；丹梯千級，曲徑通幽。
無論那個季節前來，都給人一種生機勃勃，又幽靜安寧的感受。
為了保護山中的景物，一般只在每年六月開放十幾日。
“嗯，這裏比我想的還要美啊，不愧是‘陵州第一幽’啊。”
莫愁一邊走馬觀花，一邊讚歎道。
此刻已近午時，青葉上還沾着清亮的水珠，小溪邊的青草混着野花，散發著一股濕氣。
爬到了後山，莫愁走進了一處洞穴。
這洞穴很普通，不大也就剛好能容納三五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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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樣子，也沒有任何裝飾，看上去不是人造的。
“此地甚好，希望能一次成功，不然可就麻煩了。剩的靈石只夠這一次用了。”莫愁心裏祈禱着。
只見她從懷中摸出一根金閃閃的小柱子插在洞穴的中央，然後又拿出九顆白色靈石依次擺放在柱子的周圍。
最後掏出一張紫色符籙。
無火自燃，一圈圈光暈擴散，符紙漂浮在柱子上方，一上一下。
忽然之間，圓柱和靈石發生了共鳴，二者發出滋滋聲響，這響聲一直持續不斷，還伴隨着一陣陣刺眼的電光。
一個人影逐漸浮現了出來，看不清他的臉。
只能看到他穿着一件純黑色的長袍，交領，寬大的圓口袖子，衣服上還有着極其複雜華麗的花紋，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一隻龍吻圖案了。
“莫愁參見殿下。”兩膝跪坐，雙手拱禮。
“都說過多少次了，你既不是我的僕人，又不是我府中官員，幕僚，不必向我行禮，怎麼勸都改不了。”語氣溫柔，聽起來是在責怪卻是在打趣。
“莫愁自幼由殿下養育成人，殿下於莫愁而言猶如再生父母，子女見父母，又如何能不行禮呢。”
“況且莫愁從小便立志要輔佐殿下，我如今確實資歷尚淺，但總有一日能獨當一面，行君臣之禮，不過是早晚的事。”莫愁說得頭頭是道。
“你呀你呀！算了，我說不過你，我們還是談談正事吧！”莫愁便將自己這一路來的經歷全部簡述一遍，着重說了下錦蓉城的戰事。
“這一路來確實辛苦你了，不過這是值得的。那樣東西由其他人去拿便是一件廢物，只有你去拿才能發揮出它真正的價值。”
“不然我又如何忍心讓你孤身犯險，即使我早早地在丞相府佈置好了人手，可是你畢竟修為尚淺。你走之後我就一直在擔心，我甚至想過放棄這個計劃……”
“殿下怎會如此？您的一片苦心，我都清楚，先不提什麼家國大義，就算為了我自己。宋璟老賊與我有殺父之仇，此仇不報，妄為人女。只要能抓住這個機會打垮他，就算他不死，也得讓他付出足夠的代價。”
莫愁說到此處雙眼通紅，猛地躥起來。
“好了，既然你已經成功完成任務，那便無需再終日想着報仇了，後面的事就交給我吧。你應該想想，報仇以後，你應該做些什麼。”虛影耐心勸慰道。
“我所想做的只有報恩而已。”莫愁一本正經地說到。
“你呀！該正經時耍聰明，該輕鬆點卻又故作老成。”
“這次你不是得了一枚青玄令嗎？你先去一趟青玄秘境再回來吧，我相信那裏面一定會讓你有所收穫的。
“還有一件事，聽你所說，陳和此人有勇有謀，修為不俗，還心懷仁義，是個難得的人才。他自稱來自青龍山，不用說，他定是劍閣弟子。”虛影似乎很看好陳和。
“殿下的意思是，想要收服他，可這傢伙是個與世無爭，閑雲野鶴的性子，讓他救人可以，讓他去投靠他人，恐怕……”莫愁一想起陳和的性子，便自覺這行不通。
“你想哪去了，我是說他是個難得的好夫婿。你剛才也說了我像你父親一樣，我覺得你們挺般配的。
“乾脆等到了雍州后，我替你倆做個媒，把這親事定下來，我這也算對的起莫將軍的在天之靈了。”說著說著後面便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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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
“您這一身說媒的好本事不如先幫幫我師父吧，他可快三十了。我要修鍊了，雍州再見。”說完，便停了陣法，虛影也慢慢散開了。
“哎呀！小姑娘長大了，再也逗不得了喲。哈哈哈……”一陣笑聲斷斷續續的。
“哼，嫁人！我才十六歲呢，至於嗎。就算要嫁人，憑什麼要嫁給那個吃貨道士。”莫愁在一直抱怨着。
“我在這想些什麼，真是無趣。趁着我這次戰鬥后，有所領悟，加上這兒靈氣濃郁，又是個難得的好地方，加把勁進入通竅境吧。”莫愁平穩下來后便決定在這洞穴中突破。
她就地取材，找了些靈木，再配合剛才的靈石，布了個小型聚靈陣，便開始修鍊起來。
回過頭來，再看陳和這裏。
他似乎已經想到了關鍵。
自二聖傳教，仙門大開之後。修士才日漸多了起來，之後太祖得二聖相助開創大乾王朝。
歷任君主雖各有優劣，但都還行，最起碼沒有什麼大災大難。
只有一位例外，那位在位期間，發生過一次大規模的內亂，各地都有大量流民與部分修行者發起叛亂。
這位皇帝非但沒能及時處理，反而被蠻族趁此機會奪取了一大塊領土，最後被退位，鬱鬱而終，享年不過二十四歲。
他死後，明帝繼位，內亂也過了十多年才平息。觀他一生沒做過什麼壞事，卻遇上一堆麻煩。故謚號為“殤”。
“也正是在那段時期，“魔槐宗”才開始出現。‘千機尊者’是魔隗宗的祖師爺，也應該是‘殤帝’時期的人。”想到此處陳和便跳了起來。
“我真是個瓜娃子，居然把最簡單的事都忘了，我便把那一時期的方誌全部挑出來再看一遍。”說完陳和便掐了個法訣，手指一挑，幾十本書便飄到空中自動翻動起來。
陳和一目十行，一兩刻便看完了。
“春秋筆法，微言大義。故意隱去姓名，每本書都略略幾筆。而且全是在偏僻之處，若非有心查找，再翻十遍也看不出來其中奧秘。”
“看來‘千機尊者’與當年那場內亂有很大關係啊，他自己也是陵州人。按照記載，他在這待了一個月，等他離開后，那場內亂便爆發了。看來，就是在這一個月內，他留下了那具傀儡和傳承。”
“算了，這些東西都早已成為迷霧，查不清了。”陳和還是沒有弄明白這一團迷霧。
當他把這些書放回原處時，一陣風吹過，其中一本被吹落到地上。陳和輕輕彎下腰撿起來，瞥了一眼。
“陶世雍，南州錢唐人，永始三年，任錦蓉府尹。永始三年，不就是明帝繼位三年後嗎。”陳和感覺到自己似乎快要抓住什麼東西了。
他馬上把歷代的錦蓉府志，通通找了出來。
花了一個多時辰，陳和才翻查完畢。
這上百本的職官志，陳和只看到了那一頁頁的名字，無一例外，永始三年後，每一任府尹都姓陶。甚至陶宏身為刺史卻兼任府尹，真是聞所未聞。
陳和越發疑惑不解，這些人只是剛好都姓陶？鬼才信呢。
又想到陶宏所言，陶然自學傀儡術，想必也是家傳吧。
陶家人與千機尊者到底有什麼關係？他們世代留守在錦蓉城，便是為了守護那個神秘的傳承嗎？
迷霧，似乎更大，更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