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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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仁烈沒有對司馬空下殺手,不知道是一時惻隱還是礙於一些紅塵過往。如今只剩燕山一派,河伯卻沒有絲毫鬆懈,這就是河伯,永遠不會輕敵。

“燕山派的師兄,你看?”

河伯很客氣,青山子也很客氣:“羅師兄功夫了得,艷壓群雄。”

河伯當然知道青山子還有后話,也不急着搭腔,只是緩緩點了點頭。

“燕山派既然趕上這個難得的機會,不切磋一下多少有些說不過去。”

“好,既如此就請燕山派的師兄上台吧!”

“呵呵,河伯,不急不急,羅師兄已連戰數場,我燕山派斷斷不會撿着個便宜。不如休息一晚,明日再戰,如何?”

河伯對燕山派深淺究竟是沒底的,也生怕羅仁烈勢頹,萬一有個閃失當真划不來,索性就坡下馬:“燕山派高義,老夫欽佩,既如此就依青山師兄所言,明日再行切磋!”

河伯府上從不缺山珍海味,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河伯府上沒有的。晚宴極其豐盛,比起大燕宮宴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燕山派小一輩的弟子們哪裏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再加上連日疲乏,一時間竟再難抵制這些誘惑。六長老青陽子不禁皺眉,卻也不好多說什麼。

酒足飯飽,眾人各自休息,河伯要的是名正言順,自然不用擔心他暗下毒手。燕山派四位長老再加上韓濟,坐在一張圓桌旁回顧日間種種。

“四師叔,今日羅仁烈念的什麼咒?我與他認識雖不算長,卻不知道他還有這樣的神通,着實棘手。”

“呵呵,莫慌莫慌。”羅仁烈手段詭異,可青風子似乎並不在意:“要說羅仁烈的手段,的確有些道行,但也就是仗着歡喜和尚託大罷了。”

“怎麼講?”

青風子看了看青山子:“師兄?”

“罷了,讓小輩兒們知道知道前塵往事也不是什麼壞事。你且說與他聽吧!”

青風子眼角微眯,神思似乎回到了三十年前:“濟兒,你可知羅仁烈的出身嗎?”

“弟子不知,只聽師叔念叨了一聲西崑崙,只怕有些淵源吧?”

“是了,是了。”

隨即青風子便將三十年前南北武林合力錯剿西崑崙的一段往事講了出來。西崑崙位於昆崙山西麓,也算是道教祖門一脈,因路途遙遠、地處偏僻,漸漸的就和中原武林失了聯繫。漫長的歲月浸染,西崑崙已自成一脈,武學根基極為深厚,甚至創出了為天地造化所不容的絕世神功,羅仁烈所訟天魔亂神咒不過是西崑崙絕技的冰山一角。當時西崑崙有一名出世弟子,武功高強卻鋒芒過盛,一如羅仁烈一般吊打南北武林各派。這名西崑崙弟子雖然張揚,但下手極有分寸,只分高低從不傷人性命。然而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是亘古不變的道理,江湖中眼熱之人栽贓嫁禍的本事遠高於比武競技的水平,那西崑崙弟子久離中原自然就着了道。起初只是幾個門派傷了些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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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愈演愈烈,幾乎南北武林各門各派都假借西崑崙的幌子對其他門派大肆殺伐,江湖各派哪個不攤上幾條人命?一時間江湖混亂至極,血雨腥風飄搖不止,幾乎天天都在死人,有主的、沒主的血債通通算在了西崑崙頭上,根本沒有人在意真相。後來以幾家門派為首,攢了一場英雄大會,浩浩蕩蕩就進了昆崙山。西崑崙縱使根基深厚,架不住突遭劫難,終究更難以一門之力對抗整個江湖,眾多弟子平白做了冤死亡魂,看年紀羅仁烈極有可能是西崑崙冤案的倖存者。

韓濟聽完恍惚許久才堪堪問出一句:“燕山派也參與了嗎?”

青風子笑了笑:“當然沒有。濟兒,你可知為何南北武林這些年一直如此蕭條嗎?”

“莫非……”

青風子點了點頭:“三十年前攻上西崑崙的豈有易與之輩?幾乎都是各門各派的精英,而這些人十之八九都折在了昆崙山上。”

韓濟看着桌上跳動的燭火,輕輕挑了挑,若有所思道:“幾位師叔,我想和羅仁烈聊聊。”

“呵呵,冤家宜解不宜結,聊聊也好。”

月色朦朧,羅仁烈似乎知道韓濟要來,從房頂上扔下一個小酒罈,韓濟穩穩接住,會心一笑,飛身上房。

“羅大哥,知道我要來?”

“不來就不是你啦。”

韓濟彈掉塞子,“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羅大哥,咱們能聊聊嗎?”

羅仁烈也喝了一大口,與往常的狂放不羈不同,一陣沉默后才緩緩開口道:“我只想喝酒。”

韓濟似乎聽懂了羅仁烈沉默中的話語,白日間的血腥廝殺,黑夜裏的無眠沉思,天知道這個男人三十年來都經歷了什麼,自己又有什麼資格來找他聊聊,即便聊,又能教什麼呢?韓濟忽然明白了出門前青山子意味深長的輕笑,原來三師叔早就看透了這些往日雲煙遺留給當今的愛恨情仇,都是血債,哪那麼容易放下。

兩人坐在房頂,以月為燈,就着流雲飲着烈酒,不時碰杯,誰也不肯再說一句話。不知是第幾個空酒罈滾到女牆邊上,發出一聲略沉的撞擊聲。

夜已大半,月已漸沉,韓濟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水汽:“羅大哥,希望日後有機會與你再度暢飲。告辭。”

羅仁烈擺了擺手,嘿嘿一笑:“好,韓兄弟!”

英雄台前,除了河伯一門以及燕山派外,又來了不少武林門派,都是些在江湖上說重不重、說輕不輕的角色,毫無疑問這些人沒了華山、崆峒等大派的庇護,不得不投入河伯門下,今日出面正好為河伯榮登武林盟主的寶座做個見證,也算他們拜入門下所繳納的投名狀。

“諸位師兄夜裏睡的可還習慣?”

“尚好尚好,多謝府上照顧。”

“應當應當,老夫難得有機會,自然該一盡地主之誼。”

雙方寒暄過後,河伯神采飛揚,一副勝券在握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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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燕山派哪位師兄下場指教?”

“不忙不忙,”青山子緩聲道:“大家都是北方武林手足,日後還要共處,傷了和氣實在不好,更何況羅師兄武功絕倫,若與燕山互有毀傷,實在非我等所願。”

“哦?既如此,青山師兄何意啊?”

“依在下之見,不妨先立個規矩,只分勝負,不傷性命,日後相見面子上也好看些。不知河伯以為如何?”

“哦?”河伯只當燕山自知不敵,心下怯戰,不過這倒遂了河伯心思,若是真和燕山派拼個你死我活折了羅仁烈,實在是得不償失。

“燕山派師兄考慮周全,如此便依燕山派諸位師兄,請下場指教吧!”

“慢慢慢,河伯不必心急,在下還沒說完。”

“哦?青山師兄還有指教?”

“不敢不敢,我燕山來了三位長老,再加上韓濟師侄,若是車輪戰下來羅師兄恐怕也討不了好處,如此即便僥倖勝了,怕也是勝之不武。”

“那依青山師兄應當如何?”

“你我兩方各派三人,兩兩對決,三局兩勝,河伯以為如何?”

河伯心下一冷:好一個笑面虎,面子話說的冠冕堂皇,原本靠一個羅仁烈就可以橫掃燕山,如今要三局兩勝,羅仁烈只能勝一場,說起狡猾,這位青山長老絕對是箇中好手。

無奈燕山派的提議合乎情理,河伯也不好同意,笑吟吟滿口答應,還不忘奉承幾句:“燕山派仁義,青山師兄這個提議倒是不錯,老夫同意!”

燕山眾長老會心一笑,韓濟款步而出:“羅大哥,請指教!”

羅仁烈哈哈一聲大笑,飛身上台:“韓兄弟,擂台之上,莫怪羅某手狠。”

“羅大哥,小弟自當小心,請羅大哥賜教!”

“好好好,快點打,打完了喝酒去!”

不只是出於對韓濟的尊敬,還是羅仁烈真的想速戰速決,與前日不同,竟擺了起手式等韓濟進招。

擂台之上風雲攪動,韓濟自知無論如何都非羅仁烈之敵,只把這次當作一個千載難逢的歷練,畢竟這樣厲害的對手和這樣沒有性命之虞的機會總是不可兼得的。

銀龍電閃,一條軟劍棲身強攻,數點寒光爆射而出,羅仁烈鐵掌一揮,拍落鋼針,腳下發力,迸射而進,直奔韓濟胸口。這一下要是撞上,韓濟怕是絕難倖免。有了前幾場的經驗,韓濟足下生風,腳尖一點飛身飄過,輕靈瀟洒,漂亮的讓羅仁烈也不禁想要誇讚一番。

場下眾人大多沒見過前日擂台上的慘狀,不知羅仁烈的厲害,只是忍不住為這個小輩俊俏的身手叫好。其實韓濟避開羅仁烈這一撞,身法固然精妙,但他知道這一避已幾乎是自己的極限了。

韓濟身形甫定,破風聲起,“噹噹當”爆豆般的打擊聲既悶又狠直刺眾人耳膜,眾人未及反應,耳中便響起羅仁烈炸雷般的吼聲:“韓兄弟,小心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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