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公主府

戴明自然不知道林有還有公主府的這層關係，也是傻傻地看着他，不過人前不敢多問。

回去的路上，林有胡亂搪塞，只說他當年來五雲門前，路上無意中撿到的金牌，這次要去遊歷，就順道拿着，說不定有用。剛才也只是事急從權，善意的謊話罷了。戴明雖然是修習天才，但並不是什麼人精，對於小夥伴的說法，他雖然覺得不怎麼靠譜，但也沒多作懷疑，畢竟他對林有那是無條件的信任。

不過去興州，林有還是找借口支開了戴明，有些事，現在還不好讓他知道。而戴明因為想和陳姣多見上幾面，也就樂得一人留守客棧。他們出發前，師父們給了不少銀票，多住幾晚客棧，完全不在話下。以後沒錢了，自然可以去狩獵賺錢。

出發前，應林有要求，胡文勇也不再叫林有恩公了，而以兄弟相稱。一路上，胡文勇繼續介紹他知道的永曆先帝一家的情況。

皇室和貴族具有鬥士潛力的小孩，要麼請實力強勁的高階鬥士上門教習，要麼自幼送入學堂或者宗門學習，而送入宗門學習的效果無疑是最好的，只是很多貴族並捨不得孩子吃苦，像本朝的顯貴送孩子去宗門的就少了，但也不是沒有，像林有在五雲試碰見的蕭三郎，祖上就是開國元勛，世襲公爵。

而之前有段時間，挑選子弟進入宗門求學還是比較普遍的做法，錢心寶就是被挑中的人。上上代皇帝隆興帝有皇子十人，長子早夭，次子無法覺醒神魂，三子錢心寶，也就是後來的永曆帝，是帝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但錢心寶5歲去五雲門拜師的時候，父皇隆興帝還沒有登基，他其實是被皇爺爺康泰帝選中送入五雲門學習的。與他同時入選的皇室成員有好幾個，還有一個是他叔叔的孩子，當時康泰帝尚未選立太子，他叔叔和他父親都是皇位的有力競爭者。康泰帝派皇孫去五雲門學藝，也是為了帝國基業，希望江山永固。而二人的學業如何，其實某種意義上也影響着皇爺爺的選擇。

錢心寶不負眾望，16歲的時候突破了30級，讓遠在帝都的康泰帝很是高興，加上他父親的綜合表現出色，康泰帝就選立了他父親當太子。後來，康泰帝駕崩，他父親順利即位。此時，他已經28歲，在24歲突破40級以後離開五雲門在大陸又遊歷了四年，他奉召回京，被立為太子。38歲那年，父皇駕崩，錢心寶即位，是為永曆帝。

康泰帝112歲過世，而隆興帝才78歲就過世，據說因為後宮縱慾過度。沒成想，永曆帝在位十年就駕崩，很是讓世人吃驚。更奇怪的是，永曆帝膝下一兒一女，皇子雖只3歲，但按理應當監國，可是卻直接由康王錢祿繼位，非常蹊蹺。因此，關於永曆帝死於非命的消息就不脛而走。永曆帝幼時拜師五雲，師從紫雲峰的長老謝玄，謝玄當時不過66歲，但卻是天縱之姿，已經是玄境鬥士，因此也有資格成為皇子皇孫的師父。消息傳到五雲門，魂力已經臻至79級的紫雲首座謝玄親自帶人找到永曆帝的親信和皇子錢曉銘的幾個教習師傅準備向新君發難，結果卻引來五雲門和教廷的一場惡鬥，謝玄戰死。

胡文勇慢慢講着，林有戴明認真聽着，尤其林有，更是知道了不少皇室的情況，有些情況和他認知的剛好相互印證。不過他更關心的還是母親和舅舅的事。所以，雖然內心激動，但一直專心聽着。

隆興帝膝下有皇子十五人，人數着實不少。要知道，鬥士雖然命長，但生育能力卻並不強。不過除去早夭和沒有覺醒神魂的，只有五個鬥士，除了永曆帝，當今的昌化帝也是其中的佼佼者。據說當年隆興帝的弟弟競爭皇位失敗后，一直耿耿於懷，和他的一個兒子，也就是當日被一同選去五雲修習的孩子，積極摻合著隆興帝的家事，挑起他們兄弟內鬥，他們也成了這昌化帝的座上賓。昌化帝能有今天，他們二人怕是功不可沒。

說到昌化帝和他的兩個座上賓，胡文勇突然抬起了頭，恨恨地盯着遠方。林有能感覺得出來他的情緒，和他一樣是無比厭惡昌化帝一黨，說明這胡文勇也許真是母親的忠實舊人一脈，自然而然地，他和胡文勇心裏的距離就更近了一步。

興州離杭京不遠，普通人三日便到了，林有獨行，用不了兩日，不過考慮到胡文勇的速度，他選擇了搭船，順甌越江向東行走，在碼頭改步行，足足花了三日才到興州。

公主府在興州城區靠近西城牆的角上，地方並不顯眼，佔地也不大，佈局緊湊合理，也佔了一個小小街區。不過，如今的公主府破敗得不成樣子，正門處除了還有“遺珠公主府”這個氣派的大字匾掛在門框中央外，其餘連門當和來頭都已經破損，只能從被擠在角落裏的石獅、破舊的紅牆、褪色的雕梁中想像到當年公主府的奢華和氣派。此時已是傍晚，夕陽西下，灑下的餘暉，反倒更襯出了公主府的蒼涼。

林有上前敲門，一個僕從模樣的老者開門出來，問明原由，林有隻說是公主舊臣家眷，前來憑弔。老僕見到胡文勇，顯然是認識，對話幾句就推開門，讓林有二人進來。

映入林有眼帘的不是奢華的宮院建築，而是中軸線上坍塌了一半的大影壁。這影壁上原來應該是九條七彩雲龍，現在已經只剩五條了，不過五龍雖然顏色暗淡不再鮮艷，但有的撥風弄雨，有的騰雲欲飛，仍然栩栩如生，各具姿態。再往前走是一宮門，雕樑畫棟已經不在，有的只是挺立的滄桑，進去后是一個破敗的小院，近旁一排門房模樣的，估計就是老僕的居所。左右各有一小道，通往不同的兩處，直走，則是二宮門。穿過同樣破敗的二宮門，則是東西配殿，大門緊閉，裏面也早已經沒有內容。正前方是遺珠殿，是公主府前院大殿，主要是接待和禮儀之用。大殿裏的桌椅板凳都已經破破爛爛，絲毫看不出半分皇家氣度。

這昌化帝對待遺珠公主可是夠苛刻的，林有心中的猜測彷彿又證實了幾分。繞過遺珠殿往裏走，是一個大的庭院，兩邊有東西廂房，東西廂房又分別聯通着一個小院，廂房也是大門緊閉，甚至還長滿了蛛網，可見已多年無人居住。正前方是正房，這是公主休息的地方，也是婚後和駙馬住的地方。看到這裏，林有的眼眶突然濕潤了，彷彿記憶中的某扇門被開啟了，很多思緒湧上心頭。如果他是公主的孩子，那麼他很有可能就是在這裏出生的，這便是他來到人世后的第一站，這裏有母親溫暖的懷抱。他想推門進入，不過被老僕阻止，這裏，輕易是不允許外人參觀的。的確，他們不知道自己身份，這麼做實在是不妥。收起眼淚，林有繼續往前走。

正房後面是一片人工湖，湖藻佔滿了湖面，顯然是水面無人打理，一如綠草橫生的小院。繞過小湖就是一個供奉觀音菩薩的小廟，帝國篤信佛教，尤其尊崇如來佛祖和觀音菩薩，公主也不能免俗。

再往裏走，偏東方向，就是一個祭祀院，這是如今公主府上相對乾淨的地方，這裏原是祭祀皇室先祖，現在是祭祀已故公主、駙馬還有那剛出世就“夭折”的可憐孩子。帶到這裏，老僕找來幾柱香，生了火點上，讓林有在公主牌位前跪下上香。

林有看到公主三人牌位時，淚水已經奪眶而出，娘親，你就是我的娘親？我是林有，不，我不叫林有，我是你的孩子，是那個牌位上的可憐孩子——謝子辰，我沒有死，我來看您來了。

旁人看到林有淚流滿面，只當他是忠順之輩，反而勾起往事，引起共鳴，老僕和胡文勇也哭了。

林有雙手捧香合十，三拜之後再三拜，而後給公主和駙馬還有“自己”的牌位插上香。再對着公主和駙馬的牌位，分別重重地各又叩上三個響頭。末了，以旁人無法聽清的聲音喃喃道：“兒子不孝，今日才來看你們。二十年來，孩兒嘗遍人間苦，但心中卻無時不想念父母。父母在天之靈，保佑孩兒，一定為你們還有外祖祖父和所有遭受奸人陷害而無辜逝去的家人報仇！”

最後一個頭叩下去的時候，林有哭了很久才抬起來。

那一天，胡文勇也哭得很傷心，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年輕人不一樣，他在這裏，他感到很親切，似乎他就是屬於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