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投無路
2022年,甲省乙市,瓢潑大雨絲毫不影響這座城市的熱鬧。
大街上車水馬龍,喧囂熱鬧。商場裏依舊陳列着各色價值不匪的世界名牌服裝,各種品牌的豪華轎車飛馳在街頭路邊。
酒店裏的奢侈盛宴一桌連着一桌,一局跟着一局,大街小巷裏無處不是霓虹閃爍、歡歌勁舞,空氣中到處充斥着前衛時尚的氣息。
新聞里報道着豪宅華服、魚翅海參,高爾夫、健身館、閃光燈下的記者團。達官貴人則們耳聞目睹的是各種慾望誘惑的影象迷宮。
不過,這一切繁華都與眼前的這位在大雨中漫步的落魄青年無關,甚至有些嘲諷。
只見這小青年身着黑色連帽衛衣和黑色牛仔褲,一雙穿着白色帆布鞋的腳掌在被雨水覆蓋的地面上踩出了漣漪。
這青年邊走邊駝着背、低着頭,十分的“喪”氣,這使他明明接近六尺的身高看上去也毫無威嚴。
許久,他進入了一家洋快餐店,入座后摘下兜帽,露出一張還算英俊但神情憂鬱的臉。
“滿山野花開滿坡,你東藏來我西……”他那略顯土氣的電話鈴聲響起,周圍的人聞聽后,投來異樣的眼光。
“看你爺爺呢?”
那青年見有人不懷好意地看他,憂鬱的神情立刻沒有了,暴怒地喝到“閑的沒事幹了是吧在那亂看別人?我吃你家大米啦?擱那瞪着個凍魚眼睛死盯我?這麼喜歡看怎麼不去看女廁所?”
那人被這個青年莫名其妙的豪橫給嚇住了,匆匆收拾東西走了。
而這廂,青年已經接起了電話。
“老溫,怎麼說?”青年氣切的說道。
電話那頭的老溫長久沒有說話。
“別給我裝啞巴!”青年見人不吭聲,急得汗都下來了。
“領導說,這件事情鬧成這樣主要是你的責任,和劉雪以及咱們經理沒關係。你的要求,公司一項也不答應。”電話那頭緩緩地說到。
“轟!”一道閃電劃破城市上空,發出的光芒蓋住了青年慘白的面龐。
“領導還說,只要他還在這公司一天,你就永遠也沒有出頭之日,這是他的原話。兄弟,這回……是我對不住你!”
這位老溫,說到這裏頓了一頓,聽上去似乎十分懊悔。
“……”
“兄弟,我知道,你不是那惹事的人,你挺老實的,平時也不怎麼愛說話,就是說起話來也有點害羞,這回讓你這樣一個人去抗……我們幾個前輩確實沒考慮周全……”
“……”青年依然沒說話,只留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傳進電話那頭。
“兄弟?兄弟?你別這樣,你有什麼委屈,和我們這幾個老前輩說一說,別一直當個悶葫蘆,啥事往肚子裏咽,也不跟人說話,我們……”
電話那頭的人見這青年這個反應,語氣竟然稍微安穩從容了一些,像是對應這青年有幾分把握了似的。
“好!今兒咱就就說道說道。”青年突然提高了音量搶白道,臉上的表情因為憤怒已變得猙獰。
“我早就料到會是這樣,虧我還抱有希望,我以為你和他們不一樣,結果…哼!你還不如他們。他奶奶的,你們這幫猻仔,吃人不吐骨頭是吧?還前輩?一個一個只比我大個一兩屆畢業,在我這充什麼大爺?把我拿捏死了老闆能多賞你們幾個骨頭是怎麼著?”
“兄弟,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我們……”
“別叫我兄弟,我可消受不起。你拿我頂包的時候叫兄弟,利用完沒價值了就接着跟我切割,提着我人頭去跟老闆和他二奶請功是吧?你們這種人真是賤!”
青年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橫飛,在他周圍的人都停止了用餐和談論,面面相覷。
電話那頭的人許久沒有出聲,顯然是被青年超出預期的怒罵給震住了。
可青年卻不管這麼多,自顧自地罵著。他沒注意到,窗外的雨已經越下越大了。
“我告訴你們,我張駿平時是內向了點,是默默無聞了點,是膽小怕事了點,可這不代表我是任人宰割的傻羊!老闆這尊閻王我放不過,你們這群小鬼以為我能放跑你們嗎?咳咳……”
這叫張駿的青年似是說的口乾舌燥了,不禁咳嗽了幾聲。這幾秒鐘的空當才讓電話對面的老溫終於有機會插話了。
“你怎麼這麼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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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有什麼關係,給你臉不要是吧?你小子能怎麼著?”這老溫似乎是被說破心事,有些掛不住了,口氣上立刻急了起來。
“喲呵,你個老畢登,破防了是吧?我告訴你,這整件事的相關流程、信息、材料甚至是你們的聊天記錄和個人信息我都發到各大網絡平台曝光了,稅務局的舉報電話我也打了,你們不讓我好過,索性就都別過了!”張駿怒極反笑,表情略帶上了一絲戲謔之情。
一聽到網絡曝光,那老溫再也坐不住了,他實在是沒想到這平時悶不吞說話都害羞的小角色竟然也有這麼爆發的一天,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張駿邊說邊瞟了一眼另一部手機,當手機上的信息映入眼帘后,他又是一笑。
“怎麼著?害怕了?哈哈哈,我告訴你們,一會我會去找你們的。你們可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啊。”
說完,張駿不等那老溫在回應什麼便扣了電話,然後雙臂一環,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這樣,外面漸漸平息下來的雨,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店中潮濕的空氣似乎都與他無關了。
他閉目沉思起這半個月來的事情。
半個月前,張駿還是一位乙市一家全省知名公司的會計。
他在這家公司工作兩年了,一直勤勤懇懇、戰戰兢兢的對待自己的工作和同事領導。而因為他是一個會計,所以對公司的賬目十分了解,而他們公司一直在用虛開發票的方式“走賬”,進而達到偷稅漏稅的目的。
這件事,張駿知道,但他並沒有對此有異議,一是因為這事與他個人沒有利益衝突,二是他是個內向且有些膽小怕事的人,不敢得罪領導。
但就是這樣一個謹小慎微的卑微打工人,還是有麻煩找上門的時候。
公司的總經理曾指示幾個會計每個月向一個賬戶打款一次,並且總經理從不允許會計多問這筆款項的來龍去脈。轉賬,這本來很平常的事情,沒想到卻也能鬧出亂子。
半個月前的結賬日,因為負責財務撥款的劉雪算錯了錢數,導致向賬戶打款時多打了一倍,造成了重大財務損失,這下出事了。
董事長和法人聽聞后對此十分氣憤,要求嚴查責任人。
按理說,公司財務劉雪難辭其咎,但因為這位頗有姿色的女人和總經理有曖昧的關係,所以,這個責任就落在了明明沒有質疑權的會計們身上。
而很不幸,這筆款項是被分成了多份,由所有會計分批次轉出的。也就是說,這黑鍋人人有份,誰也逃不掉。
張駿在這群人中資歷最淺,所以,他理所當然的成為了大家的背鍋冤種。
那些老會計為了逼張駿就範,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威逼利誘,連蒙帶唬,一會一個唱紅臉講兄弟情深,一會一個唱白臉陰陽怪氣。
涉世未深,靦腆怯懦的張駿最終妥協,傻不愣登地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而那些老會計在塵埃落定后,並沒有按約定來“撈”他一把,張駿變成了一個被拋棄的擦腳布。
生活就是這樣,在你幸運的時候讓你不幸;在你不幸的時候,讓你更加的不幸。
張駿萬萬沒想到自己禍不單行,幾天後,他發現他的女朋友出軌了,這對他是沉重的一擊。
他在數次挽留卻無果后,第一次產生了輕生的念頭。
而真正讓他絕望的還在後頭,醫院的體檢報告出來了,他得了愛滋病,即將進入發病期。張駿保守古板,不是一個私生活混亂的人,那這病極有可能是他的女朋友傳染給他的。
看來,我的綠帽子早就比山都高了。
這是張駿在聽聞自己唯一在世的親人——爺爺病逝后神志不正常前的最後一個意識。
也是一個雨天,張駿躲在自己的出租屋裏,萬念俱灰的想要自殺,可就在他剛要動手時,他停住了。
他死死盯着這昏暗的房間,陰暗的燈光,潮濕的地面,最終目光停留在了那張破碎的鏡子上。他獃獃的望着那面鏡子中被搖曳燈光晃的若隱若現的人影。
室內一片死寂,傢具倒映着閃雷的亮光,沾染着被風吹入的雨滴,活脫脫一個鬼屋。
“哈哈哈!”一身凄厲的狂笑打破了屋內的安靜。只見張駿把臉貼在鏡子上,惡狠狠的自言自語着什麼。
“你們把我逼上絕路是吧?好,好得很!你們給我等着,咱們走着瞧!”
說罷,張駿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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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碎了這本就有裂痕的鏡子,一道道血痕染紅了他倒映在鏡子中的俊臉。
望着鏡子中自己血紅色的臉,張駿意識到,以前的那個自己,被這鮮血徹底埋葬了。
之後的幾天裏,張駿一邊搜集信息,一邊整合現有信息,開始了自己的復仇。
他先是將女友的個人情況暴露在社交網絡上。又親自給她的父母打電話,將這兩位比他大二十多歲老人一頓臭罵。
爾後,花錢雇了一堆專業群眾演員拉着橫幅去她女朋友所在的小區鬧事,搞得周圍人盡皆知。
他前女友從此再也不敢出門,被刺激的得了精神病,瘋了。
而比她更瘋的張駿並沒有停手,繼續花錢僱人上她和她父母的單位鬧事,拿着愛滋病這個事大作各種文章,最終,她們一家被逼的換工作搬家。
料理完了前女友的事情后,張駿着手開始對付自己的總經理和劉雪。
他給總經理的老婆寄去了幾張總經理和劉雪的曖昧照片和總經理給劉雪買禮物走公司賬的票據。
總經理的老婆便帶着娘家人來公司鬧,全公司雞犬不寧了好幾天。
總經理不但被小舅子揍了,還挨l董事長的處罰。
那劉雪更被聞訊而來的老公當眾扇了幾個耳光,被離婚掃地出門,顏面盡失。
張駿最後要面對的,便是這幫最讓他噁心的走狗老會計們和他們背後的公司。
不過這時候因為他上竄下跳的太明顯了,董事長為了公司考慮,決定要和張駿談判。
開什麼國際玩笑?張駿心想,都已經鬧到這種地步了談判能有什麼誠意?還以為自己是原來那個大傻瓜嗎?
不過能拖延時間讓自己搜集證據也是好事,順便看看這班會計還有哪個有點良心。
這一談,就談到了今日這麼個結果。
回顧到這裏,張駿睜開眼睛抬起頭,伸了個懶腰。
這半個月來,自己迎來了人生最大的變故和最大的改變,今天之後,事情就該了解了,無論結果如何,不論下場如何,自己都會欣然接受。
此時,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張駿起身準備離開,一回頭突然發現,周圍的食客們都在竊竊私語,偶爾向他這個方向看一眼。
張駿這半個月養成的火氣頓時就上來了。(張俊原來在公共場合適,因為有些社恐的緣故,只要別人一看他或者是議論議論他,他就會感到不適,以前對於這種不適,他只會忍,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都看什麼看?說什麼說?自己家的孩子養好了嗎就在這多嘴多舌?”
“老子眼睛放哪管你雞毛事?沒素質是吧?”一個鍋蓋頭的紋身彪形大漢氣不過,舉起凳子就要來干仗。
沒想到張駿比他更硬碴,很快用嘴咬破手指頭,血流的滿手都是,然後指着大漢。
“老子告訴你,就是關我雞毛事,再敢不服,老子送你幾滴愛滋病血液嘗嘗,有膽你就過來!來!”
見此情景不但那個大漢慫了,餐廳里其他就餐的食客們也不敢再多吃了,有幾個甚至直接當場就跑了?
這眾人唯其所“折服”的情景,張駿很是滿意,拍拍屁股離開了餐廳。
此時的公司門口,人山人海,既有架着長槍短炮的記者,亦有稅務局的工作人員,更多的還是吃瓜群眾,看熱鬧不嫌事大。
原來,張駿保留的自己公司做假賬偷稅漏稅的證據,不但給了稅務局,還給了自己公司的同行們。
這同行們也真是給力,他們未必關心張駿的處境,但他們十分關心自己的競爭對手能不能撐下去,所以他們請來了記者加大力度曝光這些事情。
見到這樣的場景,張駿明白自己不用再出手做任何事情了,甚至都不用再去公司談什麼鳥判了。照此情景,公司的所有管理人員都會遭殃,而這幾個令人討厭的老會計也絕對逃脫不了。
自己的報復都成功了,他感受到了極大的滿足。
接下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等待法院出庭作證的傳訊的同時,沒有任何負擔和壓力的過好自己所剩無幾的餘生。
他不再馱背含腰,而是抬頭挺胸,大跨步地向著刺眼的陽光邁去。洒脫的好像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事能羈絆住他一樣。
就在張駿剛剛跨過斑馬線時,一輛深紅的奔馳車飛快的向他駛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