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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聶無雙一時間都沒怎麼好控制住自己的語氣:“你說話啊,說實話啊,你是不是跟誰學的?那個人現在在哪裏?!”
藍鷺微微地愣了一下,隨後還是很耐心地給聶無雙解釋:“我本來就會的呀……我的感覺就告訴我,我想這麼彈的……”
看着藍鷺受傷的表情,聶無雙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有些不恰當。
沒由來地就是一陣愧疚。
然後愧疚就演變成了心煩。
聶無雙無力地揮了揮手,“對不起了,我剛剛情緒有些過於激動了,你先回去吧。”
藍鷺神色稍顯落寞地抱着古琴走了。
是他彈得不夠好嗎?為什麼姐姐她……一點都沒有輕鬆下來,反而是更煩躁了……
夜晚,涼風習習,繁星點點。
藍鷺抱着古琴,沒有直接回琴簫閣,而是在一處的亭子裏。
閉上眼睛,仔細地琢磨他今天彈奏的那首曲子。
明明沒有問題呀……沒有一處是有問題的……曲調都很柔和清澈……
那為什麼……姐姐會那樣呢……還問他是不是跟誰學的……姐姐說的那個人又是誰……是姐姐很重要的人嗎……
那他呢……他在姐姐的心裏重不重要呢……和那個人相比……是那個人重要還是他重要呢……
藍鷺一想到那個人在聶無雙的心裏可能更重要時,整個人就無比的煩躁……
這種感覺,似乎自他有記憶以來,發生過幾次,可是,那幾次的程度,遠遠不及這一次帶給他的情緒痛苦!
突然之間,一陣如同梵音的咒語入耳,他不受控制的煩悶、躁動的情緒似乎在被慢慢地平息鎮定下來……
鼻間還環繞着一股女人的香氣……
藍鷺一睜開眼,就看見自己的面前站着一個女子。
女子打扮的素雅又小巧可人。
但是,藍鷺一下子就察覺到了,她的【與眾不同】之處。
藍鷺眯了眯眼睛,“你是馭獸族的人?”
馭獸族和馭獸族的人之間是能感應到對方的氣息的,也就是說,馭獸族擁有判別一個人是普通的人族,還是馭獸族的人的能力。
夕貴人雙膝跪下,“是的,您是……?”
夕貴人心裏清楚,無論眼前的這個人是誰,他的身份背景必定不簡單。
因為,首先她能感覺的到,這個男子他是馭獸族的人,其次,男子的癥狀和馭獸族皇室血脈特有的癥狀很像,她用她的治癒能力也對這個男子起作用,就證明了,這個男子的的確確,不僅僅是馭獸族的人,還是馭獸族的皇室血脈……
藍鷺的眼眸里添了幾分冷意,“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只要當不知道我的身份就好。起來,不必拜我。”
夕貴人站起身來,“那奴家應該稱呼您為……?”
藍鷺說道:“我是你們皇后帶回來的那個樂人,你稱呼我為公子即可。”
夕貴人連忙點了點頭,“奴家遵命。奴家有罪,當年,奴家私自離開了馭獸族的部落,瞞着家裏人當了人族隸王朝皇帝的貴人,這些年還一直躲着馭獸族族裏人的追查……還望……還望公子饒過奴家……”
藍鷺眉間微微擰起,“你是貴人……?”
夕貴人略帶驚恐,宛若驚弓之鳥地點了點頭,“是的。”
“那就是和姐……”藍鷺臨時改了口,“和皇后算是共侍一夫了?”
夕貴人又是點了點頭。莫名其妙地,夕貴人還察覺到了藍鷺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異常的奇怪。
“你是怎麼逃過馭獸族的追查的?”藍鷺又問道。
按理說,馭獸族有自己的規矩,馭獸族不許和外族通婚就是一條。就連馭獸族的基因都選擇了,一旦馭獸族的人和普通的人族通婚,那麼他們生出來了後代之後,馭獸族的那一方會不治而亡。這是來自基因並且刻在了基因里的懲罰。
在近距離,馭獸族的人可以感受到馭獸族人的氣息。
在遠距離,就要靠這個基因來尋找馭獸族的人了。
因為由於這道和人族生育後代之後緊接着就啟動的基因而死亡的馭獸族人,在死亡的那一刻會被族內德高望重的長老感應得到。
夕貴人沒記錯的話,當年的和舒公主還有她的侍女就是離馭獸族群的部落距離的遠,就在生下嬰孩兒之前沒被馭獸族的人發現。
而是在誕育了南宮駿之後,和舒公主的氣息就被察覺到了……而那時候,馭獸族的人想救下和舒公主的性命的機會都沒有,和舒公主就很快離世了……而緊隨其後的,是和舒公主的侍女聶夫人被馭獸族的人發現了,被帶了回去,無人知曉聶夫人現在什麼情況了……
夕貴人自嘲地笑了笑,她家中沒有親人,誰會惦記她,想讓她回家呢……是那次巧遇了皇上,是皇上給了她溫暖,因為一次偶然流落在外,她被地痞流氓欺負,是皇上在這個時候出現地。也就是從那次之後,夕貴人下定決心要用盡餘生跟隨皇上,儘管她知道皇上並不愛她……
夕貴人低着頭回答:“奴家的夫君……從未寵幸過奴家,奴家根本沒有生育後代的機會……又要如何能讓長老們感應到我的存在呢?”
而當長老們感應到的那一刻,她也差不多死透了。
她還有什麼好怕的呢?但是,在她活着的時候,如果被人發現和普通的人族通婚,那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只不過,她的夫君……其實也算是馭獸族,不算是普通的人族……誰又能確定為他生下嬰孩兒到底會不會出事兒呢?
似乎,族裏從未出現過這樣的先例。
和一個既流着普通人族的血脈又流着馭獸族皇室血脈的人通婚,結果會是怎麼樣……
無人知曉的。
藍鷺點了點頭,隨即道:“你以後別再自稱奴家了,容易暴露我的身份。”
“記住了,忘記我是誰,我也並不想記得你是誰。”
夕貴人說道:“多謝公子。”
藍鷺抱着古琴離開了,挺拔的身姿看上去是那麼的俊美斯文、風光霽月、清冷高貴。
夕貴人怎麼能不知道,作為皇室血脈的藍鷺公子,其實完全有機會、也有那個資格殺了她一個犯了族裏的規矩的罪人的。
但是,藍鷺公子並沒有去為難她。
只是,夕貴人現在很想知道的是,藍鷺公子和皇上會是什麼關係?
兩個人都是皇室血脈啊……
還有,為什麼藍鷺公子又是和皇後有關係的?!
藍鷺回到琴簫閣,冷白、修長又指骨分明的手輕輕地搭在了碧穹的身上。
“告訴長老們,本尊主在外面歷練去了,讓那群老傢伙們別找我。”藍鷺的眼睛裏是漫不經心的清涼之意。
碧穹點了點頭,然後展開翅膀飛走了,直到飛得很高很高、很遠很遠,直到飛離了皇宮,才恢復自己原來龐大的模樣。
……
隔天,聶無雙把十日後要舉辦的隸王朝建朝大典的大致佈局和分工情況的框架下達了下去,手頭上的工作算是暫時結束了。
聶無雙沒由來地,腦海里浮現地,都是藍鷺的那一副受傷的表情,她不止一次地想到藍鷺了,甚至在設計框架分工佈局的時候腦子裏還在想這個事情。
聶無雙低低地咒了一聲,她這是中毒了嗎?
聶無雙同學念及,應該可能大概也許,她說話是重了些,傷到孩子了吧……
人家可是興緻勃勃地挑了把好琴,特地地來給自己彈一首曲子聽哎……
那她就,給人家道個歉啥的???
大男人,能屈能伸嘛……
於是,聶無雙離開養心殿,前往了藍鷺所在的琴簫閣。
一路上,聶無雙沒讓任何人同行。
只是,聶無雙沒想到的是,她似乎來的不是很巧,人家藍鷺已經有漂亮姑娘陪了。
聶無雙已進入琴簫閣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藍鷺低着頭看書,而夕貴人在一旁為其磨墨。
呵呵,她來的屬實不巧,太煞風景了。
人家藍鷺一點都不在乎她的語氣重不重,哪裏提的上什麼傷心不傷心的,屬實是她想多了。
聶無雙啊聶無雙,你這一天天的,都在自作多情地胡思亂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聶無雙不知道為什麼心中一陣莫名其妙的窩火,正要打算轉頭就走。
卻是一道纖細的女聲叫住了她。
只見夕貴人抬眼看見了聶無雙的身影,然後出聲叫住了她。
“啊,皇後娘娘,皇後娘娘來了……”
夕貴人一副驚慌失措的模樣,“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而藍鷺也這時候才把視線從書上轉移到了聶無雙的身上。
藍鷺的眼中浮現了一抹欣喜的光芒,只是很快這個光芒又被壓了下去。
不行……姐姐昨天對他這樣,他如果還那麼熱情,會不會顯得他太廉價了……
聶無雙沒把注意力放在藍鷺的身上,自然也就錯過了藍鷺的神情之中微妙的變化。
聶無雙注意到的,是夕貴人的反應。
夕貴人為什麼見到了她,如此的驚慌失措?
難道他們兩個人真的有了什麼嗎?可是,他們兩個人才認識了幾天……
聶無雙眯起了眼眸,淡淡地說道:“夕貴人起身吧。”
聶無雙很想問夕貴人一句,夕貴人這個時候怎麼有雅緻在琴簫閣給人磨墨,但是,莫名其妙地,聶無雙又覺得,自己問這一句會不會有點多餘,顯得她不是很聰明的樣子……
他們兩個人這樣子是什麼情況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來吧……
夕貴人垂着眸子,聲音略微嬌弱又有些害怕地說道:“皇後娘娘,嬪妾……嬪妾還有些事情需要回宮處理,嬪妾就不打擾皇後娘娘和藍鷺公子商議事情了……”
夕貴人怎麼可能沒察覺到,一向冷靜自持的聶無雙今天露出來的幾分破綻是什麼意思……
她就是,要讓聶無雙誤會……
誰讓聶無雙偏偏一個人把所有的好事兒都佔了呢?!
國師的關門弟子,辰王爺的似友情又似愛情的愛,讓人望塵莫及的修為和天賦……
最最重要的是,南宮駿都是完完全全地心繫她一人……
而聶無雙,還並不珍惜南宮駿對她的好,總是拒皇上於千里之外,一副非常冷漠的模樣……
可偏偏皇上還一直不放棄,一直在做一些試圖感動、讓聶無雙開心起來的事情……
她聶無雙憑什麼的啊?!
聶無雙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着夕貴人出去了,才把視線落在了藍鷺的身上。
聶無雙翻了一個白眼,“怎的了?藍鷺公子這裏缺一個磨墨的丫頭?早說啊,本宮立刻給你安排一個就好了,何必勞煩人家夕貴人呢?”
“再說了,人家夕貴人好歹是個貴人,是皇帝的女人,像磨墨這樣的粗活,你能讓人家來幹嗎?萬一把人家累着了怎麼辦?”
藍鷺微微地愣了一下,“磨墨……?”什麼磨墨,他有讓人磨墨了嗎?
藍鷺又瞥了一眼他手邊的筆墨,瞬間明白:“啊,姐姐,我剛剛看書看的太入迷了,我也不知道那女的在我的身邊是在磨墨,可不是我叫她磨墨的啊……”
聶無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隨即皺眉,似乎……藍鷺的模樣,也不像是在說謊……
可是,剛剛,夕貴人的種種反應,未免過於曖昧了些……
聶無雙問道:“夕貴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你的琴簫閣里?我不是說了,沒什麼事情讓別人都別來打擾你的嗎?”
這一次,聶無雙在藍鷺的眼睛裏看到了一閃而過的猶豫,她聽見了藍鷺在說:“夕貴人……昨晚我有東西掉了,碰巧她撿到了,看着像是樂人的東西,就來問我是不是我的東西了,她就是來還東西的……”
藍鷺聽了夕貴人說了一些事情之後,就專心看書了,也沒注意到夕貴人在他的身邊磨起了墨來……
聶無雙翻了個白眼,“藍鷺!!!我在你的眼裏是那麼愚蠢、愚蠢到可以隨便用一個謊言就能矇騙過去的人嗎?!”
“你說夕貴人來還東西,那你告訴我,還東西的人來還個東西,怎麼還磨起了墨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