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石村
永嘉三年
楊國境內，林州地界一處叫青石村的地方。
一個中年男子剛剛涉足踏入此處，看上去滿身疲憊的他皺皺了鼻子，像是努力搜尋着什麼。他腳下踩着是一塊巨大的青苔爬滿的石頭，大概因為許多人常年走動，青石被踏腳的一段地方已經磨成一道白面。巨大青石延伸突出地面有一塊兩人大小的石碑，上書‘青石村’三個被打磨出的大字。只有書寫這面磨的平整光滑，一眼就能看出作者書寫時力道強勁不留半分餘地。
“好強勁的力道，應該就是這裏了吧。”中年男子喃喃到。
說罷，男子便繼續沿着青石路向前走去。
時值春種季節，萬物初開，一副溫潤和氣的光景。這村子本是以農耕為主，在空氣中可以聞到濃厚的翻新過泥土的清香。此刻村子雖然不無沃野良田，但耕地上的稻粟確稀鬆異常，與未開的荒地別無二致，又本以為是未開的荒田，確鮮有雜草。細看還能發現田野中還有許多大小不一的土坑，貌似是被整體連根刨出的樣子。
就在離田邊不遠處可見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只見他穿着灰色麻布短衣，卷着高低不對稱的褲腳，半蜷着腿坐着，左手撐着半個身子靠在邊上的石盤上，右手駐立着一隻短且不整齊木條做成的紅纓槍，身旁還古怪的擺着一樁偌大的銅鑼。少年背對着田地，眼睛直溜的看着前方稀疏的竹林。
“喂......這位小弟兄。”田地另一邊的一個中年男子高聲對着少年喊道。
少年聞聲側頭瞥見這個頭纏着一圈圈的布條，滿臉堆笑，又是滿臉鬍渣子的中年大叔，身上也似一條條的布條披在身上的樣子，背後嚴實的綁着一把四尺余的闊劍，細看也瞧不清模樣，打扮甚是怪異。
雖然少年對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滿存好奇，但是轉念又打斷了對這中年男子的觀察，轉頭繼續盯着前方的竹林。
男子看着這少年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顯得有些失落，但還是輕踮着腳靠近了少年，這次換成更加和藹的聲音問道“小弟兄你好，我看你一直杵着在等着什麼呢。”
見少年不願意搭話，男子弓着身子保持着與少年雙目平齊又擠着笑說道“小弟兄，叔叔我剛剛路過這裏，肚子餓得緊，想討點吃的。麻煩給叔叔指個路，附近哪裏有店家容我飽餐一頓。”說罷男子從懷裏掏出幾枚銅錢伸手就要遞給少年。
少年又瞄了瞄着男子手中的銅錢，並沒有要收下的意思。說道“我們這偏僻，行人都不見曾見到，更別說客店了，村子裏頭也沒有幾戶人家。”說罷指着南邊說道，“吶，往這方向行十多里地就到縣城了，那裏應該有好多好吃的了。”
男子苦笑道，“小弟兄，你看這會兒都日落西山了，哪有精力再走這許多路，只怕到了也吃不上東西咯。”
“那我可管不着。”少年瞥着嘴說道。
中年男子尷尬的笑着“哈哈，別這麼說嘛，在這片山地走了這麼久剛剛才碰到你，這也算是千山萬水終得一見的緣分了。”說著挺直了身子哈哈笑着，像是要舒緩這讓他手足無措的氛圍，心裏倒也想着這孩子不會把我當成調戲小孩的怪叔叔了吧！
“這會我可沒工夫幫你，沒看着我正忙着呢！”少年說著調整了姿勢渾身站着筆直了。
“看小弟兄這表情神態，眼睛一直盯着竹林，好似在放哨的樣子，說來聽聽說不定叔叔也能幫得上忙呢。”男子努力想着在少年面前扶正自己的形象。
“你么……？”少年上下打量着這位大叔邋裏邋遢的大叔，看着並不是很靠譜的樣子，背上的那把看不清模樣的劍倒是有幾分唬人。但是這細瘦的身子看上也不像是有習武的行家。但是轉念一想多個人也多個幫手起碼身上帶着件唬人的武器，興許也能幫得上忙。
“那好吧，喜歡你就獃著吧，但是一會它來了你可不能礙手礙腳的哦！”
“哈哈，那我可盡量不拖累你，哦對了，小弟兄剛剛說的它是誰？”
“哼，是來村子搗亂偷吃莊稼的怪物，來了好幾次了刨壞了我們的莊稼地，還搶了我們村子剛剛種的糧食，這陣子莊稼都種不上，這可惡的妖怪。”少年悻悻的說道。
“妖怪......？”男子低頭片假思索道，“那是個什麼樣的妖怪，你們有具體見過嗎？”
“那當然了，這個怪物足足有這麼高。”少年手斜指向空中比劃着，“身子大概有這麼寬。”少年光着腳在地上畫了幾道大概的範圍，然後跳到圈子的中心，雙手拍着並努力想表達着他的所想表達的長度，“還有兩個長長的尖牙這麼長。”少年怕男子不能明白他的意思，還比劃着手指貼在嘴唇下，用那大眼睛眼巴巴的瞪着男子，像是尋求他的理解。
“好啦好啦，你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也大概理解啦！”男子擺擺說說著，“體型倒像是異獸，但是如果只有破壞田地偷吃的莊稼，又只像只普通的大型野獸。”男子雙手插在胸前喃喃地說道。
“不過它樣子長得好似野豬，又像一隻大猴子。”少年摸着下巴點着頭說道。
“真一......”正討論着，突然兩人後方傳來一聲喊叫聲，二人聞聲看去，只見一個約摸十五六歲的少女提着竹籃子朝着他們的方向奔來。女孩後腦勺扎着一隻大大的麻花辮，年紀雖然還小但是可以看出女孩有着一頭濃密的頭髮，身上的衣服也不似少年的褶皺，一身整潔的素布衣有種令人覺得清甜的氣息。
“在這，在這，我在這。”少年呲溜地跳上石盤朝着少女揮着手喊道。
少女不一會跑到二人跟前，雙手將竹籃朝少年晃了晃然後放在石盤上說道，“餓壞了吧，我專門去你家給你帶來的呢。”
少年迫不及待的掀開竹籃的蓋布端起米飯大口大口的扒着，邊嚼着邊說道，“太棒了，來得剛剛時候，我肚子正餓得很呢。”
“就知道你這饞鬼肯定耐不住餓，所以我一吃完飯就趕着給你送來了。”少女捂着嘴笑道，“誒，你慢着點吃啊，我可沒給你帶水來，嗆着了可怎麼辦。”
“沒事兒，你又不知道我都是這麼吃的，但是這次炒的茼香沒有你上次給我帶的好吃。”
“那可不，那次可是親自下廚我炒的，娘都直誇我的廚藝好呢！”話說著少女昂着頭一副得意的模樣。
“那以後你就天天給我炒茼香吃。”少年咧嘴笑着說道。
“才......才不要呢，你讓我炒我就炒給你吃啊，那得看我的心情好不好。”少女瞪着眼說道。
“切，這麼小氣。”少年白了她一眼，說著轉眼看了看女孩身後說道，“咦？惠林呢，怎麼一天都沒看見他。”
“他去河邊抓魚去了，他說今天一定要抓到比你上次那隻更大的魚帶給你看。”
“哈哈，他吹牛呢！我才沒那麼容易被他超過，看我下次抓個更大的給他看。”少年嘻嘻的笑着說。
“你們倆就愛比這比那的，儘是一些無聊的東西，還一點也不覺得羞。”少女側着頭甜甜的笑着，像是清晨開起的第一扇窗，感受着這第一縷的襲面的微風。“咦！這位是……？”
少女注意到了在一旁不遠處默不作聲的男子，而男子正微笑的看着這兩位年輕人暢談青春的美好，依然被這景象沉醉其中，大概也正懷念着與自己重影的年少時的記憶吧！
少女的一襲疑問將他拉回到了現前，沉默許久，男子正欲開口，只見少年搶先喊到，“啊！我怎麼把你給忘了。”少年撓着頭對男子說道，“都怪我剛才聞到飯菜的香味就把你忘記了。”說完從竹籃里搜出兩塊煎餅遞給男子，“你也很餓了吧，站一邊也不見你吭個聲，真是的。”
“哈哈，抱歉抱歉，我看你們聊的起勁，沒敢多打擾，就在一旁靜靜地看着。”說著男子接過少年手中的煎餅，一陣煎香的菜油就沖鼻而來，加上味蕾的騷動和口鼻的挑釁男子一口便將兩張煎餅合著撕咬了起來，也許太餓的關係，男子覺得這煎餅確實尤為的美味。嚼了兩口滿足了口欲后對着少女說道“我是剛剛經過村子的旅行者要往東邊去尋個人，見這天色晚了，附近也沒有客店就想向著小弟兄問路。”
“是啊，他賴着不走說要留下來幫忙我們抓怪物”少年用大拇指比着男子對着少女道。
少女急忙拍着少年的肩膀說道“你怎麼老這麼沒禮貌，人家好心留下來幫忙你還不給人家好臉色看。”少女轉而對着男子說道，“天色也晚了，不然您一會一起和我去村子，我讓爹娘弄點吃喝的給你，休息下明日在趕路吧。”
“小姑娘你的心地真好呀，但是江湖險惡不要輕信外人哦，何況我答應小弟兄留下來幫他的忙，我可不能因為貪圖美食的誘惑就這麼離開了。”男子溫柔的笑着道。
少女洒然一笑“我看您可並不像什麼壞人呀，既然真一邀請你幫忙想必您也可以一定幫的上忙。”
“我可沒讓他幫忙哦，只是不要拖累我就好啦。”真一擺出一副高傲的模樣搖晃着雙腳，轉頭繼續盯着竹林，
“你看你會點功夫就不知天高地厚了，天下能者眾多要時刻學會謙虛，這樣才能進步嘛，你還記得幾年前一個人想要翻山走捷徑去縣城玩，路上遇到大蟒蛇差點被活吞了，還好有個路過的好心旅人救了你一命，還有......”
“好啦，好啦”真一擺擺手打斷少女的話“你嘮嘮叨叨的像個老太婆似的，要是現在的我一定能扒了它熬湯喝。”
少女對真一的這番無理的自信甚是不悅，皺着眉頭斥責道“又開始胡說了，什麼時候能夠成熟點，不要再冒冒失失的了。”說著在真一腦門上使勁拍了拍。
“啊~，痛死了，你能不能下手輕點，就是因為每次拍我腦袋我才一直長不高。”真一摸着腦袋抱怨道。
“比起長不高，你更應該改改自己自大的毛病吧。”少女頗為嗔怪的說，並舉起手還有再拍一腦門的架勢。
真一雙腿一躍跳上了石盤，不讓少女動手再碰到他的腦門“好了，別再拍我腦袋了，再拍我可就翻臉咯。”
“哈哈，你們的感情真好啊！”男子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脫口而出。
“誰和他（她）感情好啦！“二人異口同聲道，說罷二人相互撇開了頭。
“說實話我還真挺羨慕你們的，少年時代的期許是成長的步履，你們都嚮往着美好的未來，隨着成長由期許變成職責，進而又懷念過往，這大概是宿命的輪迴吧！”男子微笑着抬頭看着天邊泛紅的魚白，聲音越見越沉，像是最後的話是在對自己的說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