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大功告成
這突然傳來的一聲斷喝將在場所有人嚇得全身激靈，同時，羅德手上那柄大刀也哐啷一聲墜地，差點砸到自己的腳上。他右手手腕一陣發麻，顯然是有人朝他投擲了暗器。
曾乘風也聽到了這聲音，又見羅德大刀被擊落，心中不禁一陣狂喜，是否還是該繼續抱有希望？
這聲音是從後院傳來的，有些蒼老，但絕對威嚴。所有人都聽到了這斷喝，齊齊回過頭來，一個個目瞪口呆，但驚呆了之後，反應最快的仍然是一品大員羅盡忠。
他翻身跪倒，伏地叩拜，「老臣，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所有人這才反應過來，個個跟着拜倒，山呼萬歲。
此時出現在後院的便是當今皇上，此時他身穿便服，一身居家打扮，絲毫未有平時上朝那般儀錶整齊，但眉眼間仍然是天子的威嚴之氣，舉手投足間都是不容任何侵犯的神聖。
他左手邊站着的是刑部尚書馬謙徳，這個老臣此時見一切都控制得剛剛好，不禁暗暗長舒了一口氣，剛才那聲斷喝便是他發出的。
昨日下午他故意放走羅長林，又專門安排人送陳水深回曾宅，便急匆匆回到府中，安排今夜的應對事宜。他又安排人進宮去面見了皇上，請皇上今晚無論如何都必須出宮一趟，此時他已預料到羅盡忠極有可能會在宮中安排人絆住皇上，果然，萬貴妃想盡各種手段，挽留皇上留宿，最後皇上總算是機靈，趁着出恭的時機跟着心腹小太監出了宮。馬謙徳一直在城門外守候，待皇上一出現便將皇上拉入轎中，將今夜可能發生的大事彙報給皇上了。
皇上右手邊的則是無憂公子了，他仍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瀟洒飄逸之態，儒雅俊秀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緊張，也掩蓋了心中的萬千焦慮。
所有的功夫都做在前面，等的便是此時這一刻，他們已來了很久，當羅氏和曾氏激烈對抗時他們便悄悄出現在了羅盡忠身後。
攸樂知道，今夜這場好戲，一定要讓皇上親眼看到，親耳聽到，這樣，羅盡忠父子才能落馬，曾乘風父子才能落馬，四大部中有罪有失之人才能落馬，而景王爺才能沉冤得雪。
她其實是極其緊張的，每日焦煎，生怕哪一環沒有銜接上下一環，生怕哪一步踏錯了導致滿盤皆輸。此刻，面對自己所期待的結果終於出現，她真正覺得，可以放下心來了。
他們三人身後，則是全副武裝的禁軍大統領及數百名禁軍，面對此時的亡命之徒羅盡忠，他們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而羅盡忠，已知自己基本無生還希望了，但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今夜的行動，他完全可以解釋為密探查知曾乘風勾結外賊欲犯上作亂，自己是為剿殺反賊保衛皇城安全而來，事出緊急才未來得及彙報。但他不知道，皇上到底來了多久，他是否聽到了所有的一切？
「羅盡忠，你還有什麼話可說嗎？」皇上面對所有拜倒在他身前的人，卻沒有讓他們平身，雙眼死死地盯着羅盡忠，連未曾抬頭的羅盡忠都似乎感覺到那目光中的灼灼熱量。
「皇上，曾乘風父子有反叛之心，臣正準備將其剿滅后再向您奏報。」羅盡忠見皇上未讓他平身，也只得跪下回答。
「剿滅了再奏報？」皇上冷笑一聲，「那豈不是任由你怎麼說。人都死了，還有分辨的機會嗎？」
曾乘風此時也絲毫不甘示弱，大聲道：「皇上，羅盡忠他血口噴人。真正犯上作亂的人是他，微臣因得知了他的陰謀，正準備秘密向皇上奏報，他得了消息便殺上門來，他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皇上將目光也投向了稍遠一些的曾乘風，極度失望地道：「你們都是朝廷的棟樑，枉朕這些年對你們如此信任，將朕的江山交給你們治理，誰知你們竟然是一群蛀蟲，不僅絲毫未建設朕的江山，反而將它咬的千瘡百孔。你們二人都不必再狡辯，等着讓大梁的律法來審判你們吧。」
禁軍統領手一揮，身後的禁軍頓時如潮水般湧入，將所有跪着的人一一抓起，羅盡忠知皇上應該已掌握了所有的證據，連一聲反抗都沒有了，束手就擒，其他人見兵部尚書大人都乖乖就縛，自然不敢有任何反抗。很快，悄無聲息間，所有人幾乎都被捆綁起來，一個接一個押至門外，聽候發落。
此時，躺在地上的曾無庸不知是喜還是悲，至少此時肯定是死不了了，那下一步呢，等待自己和父親的將是什麼？看着禁軍邁着整齊的步伐，在自己身邊跑來跑去，他知道，不是自己不會被抓，而是他們知道自己手無縛雞之力，不能作任何反抗，會放在最後來拖走。
趁着這一片混亂，他向父親的方向望去，可令他吃驚的竟然是：父親已不在剛才的位置上了。禁軍並未將他抓走啊，難道是。。。他內心一陣狂跳，不知是喜還是悲，父親逃走了！
果然，很快便聽見有人在大聲發問：「曾乘風呢，曾乘風在哪裏？」禁軍個個面面相覷，不知道誰才是曾乘風。
攸樂和馬謙徳立刻在人群中穿梭，一個個核驗身份，過篩子般一遍看過來，果然是不見曾乘風的蹤影。攸樂和馬謙徳互相對望一眼，馬謙徳深深知道此時這個女子心中的悲憤，卻只能大聲命令道：「曾乘風逃了，還不快去追！」
一名禁軍小頭目得了命令，立即召集了兩小隊人馬大約二十多人，再次進入曾宅，地毯式嚴密搜索后的結果仍然是：曾乘風逃跑了！
皇上尤其憤怒，他命身邊的小太監：「立即發下海捕文書，緝拿曾乘風。一旦發現，若生擒不住便直接打死，絕不姑息！」
攸樂卻並沒有如此樂觀，她知道曾乘風的能力，這是個能把無變成有，把黑畫成白，把死活成生的狠角色。此刻，他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要了，卻選擇逃跑，可見他自有計劃，那麼，他到底能幹什麼呢，還要再幹些什麼呢，他已一無所有了。
他能做的便是孤注一擲，毀滅一切！
「皇上，曾乘風此人尤其狡猾，且極度危險。草民請求皇上給予草民一定職權，在適當的時候能夠調動一些力量，以便儘早讓此賊歸案。」攸樂上前一步向皇上請命。此刻，皇上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只知此人忠勇可靠，有德有才，堪當大用，所以便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的請求。
此時，禁軍統領上前一步奏報：「啟稟皇上，一干反賊全都緝拿歸案，恭請皇上擺駕回宮。」此時，禁軍早已將皇上周邊的那些屍體全都清理乾淨，以便皇上能自由出入，也免得皇上看着礙眼。
此時，已有軟轎抬至皇上面前，皇上一躬身便鑽了進去，又掀開矯簾問道：「馬愛卿，今日所提到的那些人的罪證，幾日之內能夠全部掌握，幾日之內能全都徹查清楚？」
馬謙徳上前一步回話：「啟奏皇上，只需一日。」
皇上一愣，「這麼快？」
「是，皇上，無憂公子早已掌握了他們的罪證，今夜回去便好生加以整理，後日便可完全呈交到您面前。」馬謙徳再一次將無憂公子推至功臣首位。
當初，當兒子反覆在他耳邊提起無憂公子時，他便深深覺得此人是難得一遇的人才，必定要為朝廷所用，後來得知了她的真實身份，又不禁有些擔憂。
畢竟，攸樂是女子之身，扮作男人公然出入皇宮，公然欺騙皇上，若此皇上小肚雞腸，那豈不是麻煩事一樁嗎？此時再提無憂公子的極大功勞，實則是希望皇上到時得知攸樂的真實身份時，能夠看在她功勞累累的份上，對她的欺瞞網開一面。
皇上果然對無憂公子又投去讚賞的目光，贊道：「無憂公子真乃國之棟樑啊。待此案結束后，朕再召你進宮，咱們好好對談一番。如此人才，必須為朝廷所用，屆時必不可以自由散漫為由加以推辭。」
攸樂只得尷尬地笑笑，恭恭敬敬答道：「謝皇上賞識，無憂敢不盡心。只是羅盡忠謀反一事，此時雖已真相大白，且主謀人一倒，各國兵力必將成一盤散沙，還請皇上一定要讓新的兵部尚書儘早到位，到各國邊境斡旋，請他們儘早撤退屯兵，以免釀成大禍。」
皇上點點頭道：「放心，羅盡忠朕早已看他不順眼，只是這些年他雖專橫跋扈，卻難得找到將他扳倒的真憑實據，此次朕會讓他死的心服口服。四皇子手上也早有可用之人，立刻便可上馬任用。」
馬謙徳贊道：「皇上深謀遠慮，老臣佩服。」
皇上關上轎簾，又丟出一句：「馬尚書不用再跟着朕了，你自己儘早回去休息吧。」馬謙徳謝過皇上后，四個轎夫便平穩地抬起軟轎，搖搖而去。
望着遠去的大隊人馬的背影，馬謙徳和攸樂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太不容易了，這些年殫精竭慮，為的便是將這些為禍朝廷，為禍百姓的蛀蟲拉下馬來，讓他們得到應有的懲處，雖然還有曾乘風未落馬，但只要處處小心，諒他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馬謙徳此時看向攸樂的眼神，已不是一個赫赫威嚴的一品臣相看向一位才華滿腹的後生時的眼神，此眼神中飽含了敬佩，同情，憐惜與關愛，這是第一次，他以一個準公公的眼神望向自己的準兒媳。
其實在此之前，兩家雖已結親，且馬謙徳與高普滄私交甚篤，但作為準兒媳，攸樂幾乎很少與馬謙徳見面，馬謙徳當初是敬佩高普滄的人品，才願意兒子迎娶他的女兒，其實，按照官場的規矩，均是強強聯合的政治聯姻，一品大員與商家聯姻，在大梁實屬罕見。
馬謙徳以前對這個女孩的了解，也僅限於凌雲口中的知書達理，學富五車，聰明伶俐，果斷勇敢等，而在得知了無憂公子的真實身份后，他卻實在覺得此女子實乃天下之奇女子，凌雲於她而言，真是高攀了。
攸樂此時的心情也放鬆了很多，面對馬尚書的眼神，她頓時有些不好意思，臉上有些發燙。
「天已快亮了，你趕緊回去休息吧。雖然大事已成，但後續還有太多事情要處理，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啊。」馬謙徳柔聲道，此時，他眼中已滿是這個兒媳，只希望所有事皆平定之後，她能儘快嫁入馬家門。
「是，多謝馬尚書關心，您也趕緊回去休息吧。」攸樂有些尷尬，此時不是相認之時，更不是長聊之時，她只希望這份尷尬早點結束，於是退後幾步，待馬謙徳也上了侍從的軟轎，她才打了一個響響的呼哨，讓自己的棗紅馬趕緊過來把自己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