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谷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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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趙榛能夠拄着木棍蹣跚走步的候，已經二十幾之後了。

二十多里，每靠蟒蛇肉為食，渴了就溪邊喝溪水。雖然山谷總煙霧繚繞，好氣一直晴暖，陽光普照。吃飽了就躺綠茵茵的草地，幾乎忘記了戰爭幸，甚至北國寒地父兄的身影，也那麼頻頻現夢裏了。

但還想起了馬擴。

馬擴曾任宋州防禦使，被俘后逃山寨，與武翼夫趙邦傑一起豎旗抗金。那，曾經的宋王子正隱姓更名，茶園裏幫採茶。正馬擴找到了趙榛，並把迎山寨。一應者雲集，山寨聚集了幾萬馬；而金愈加嚴密的圍困封鎖，也使山寨生存危若累卵。聽到九哥趙構繼位的消息，一番計議后，遣馬擴南求援。馬擴離開山寨好幾月了，卻一直音訊全無。更悲哀的，還未及見到援兵給養，山寨已被金陷落。

趙榛還清楚地記得自己寫給九哥的話：「遣公直往面顏，一奏臨朝莫避難。多少焦苗待霖雨，望公只月旬間。」

「望公只月旬間啊……」趙榛喃喃自語，涌莫名的悲苦。國破家亡，如浮萍飄逝，正故園風雨後。只想到九哥還，趙氏未滅，宋室興望，凄涼的心間又溢滿難捨的溫情無限希望。望着掠岩頂的雲朵，趙榛心事起伏。

該初夏節了。山穀草木瘋長，鳥兒整歡快地叫着。隨着傷勢好轉，趙榛的心情也一好起。蟒蛇肉吃得只想吐。為了活命，誰會硬吞生蛇肉呀。溪邊堵了一溪流，水流退，碎石細沙，蹦跳着幾條銀色魚，倒指般粗細。

寶貝一樣的捧手心裏，歡喜地的跑回草地。又撿了幾塊晶瑩透亮的白石頭，攏了一些乾的枯枝樹葉，將那石塊相互撞擊，饒費了半功夫，竟然把火生起了。

把幾條魚心地插新折的樹枝，暖陽溪風愜意的烤着。儘管烤得黑魆魆的，幾乎糊掉了，趙榛還聞到了幽幽的魚香。那久違的煙火氣息，世家的日常。幾條魚很快肚，舔舔嘴邊，意猶未盡。

溪邊的斜坡，長了很多野果子，還片的野生葡萄。白日裏常常看見野兔坡蹦跳，趙榛隻眼饞的份。

終於扔掉木拐，以略略看看峽谷了。山谷狹長曲折，最窄處十幾丈，方圓約十幾里。四圍山岩陡峭，高高揚起頭才能望見崖頂，像一長方形的深井，岩壁光滑直立，看至少高逾百丈，想登到岩頂，卻些痴心妄想了。谷底，恰「坐井觀」的感覺。知什麼歲月自然的鬼斧神工，群山，竟一處樣的所，真些怪異。

一條算寬闊的溪流從谷底蛇般流，溪水盡頭卻一碧波蕩漾的湖泊。湖長滿了野荷浮萍，粉白的荷花從寬的荷葉間亭亭而。幾隻青蛙鼓着兩腮，起勁地叫着。

煦暖的日光，湖水清澈得誘。趙榛看看自己的衣衫，絲絲縷縷的，倒像乞丐。滿頭滿臉的污垢，蓬蓬的亂髮，如鏡的湖面倒映。將手的短刀一扔，幾就把身的襤褸破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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脫精光，湖邊軟綿綿的白沙喊叫着奔跑跳躍，驚得湖的水鳥「撲撲」飛起。趙榛如一條泛着白光的魚，縱身躍入湖，還帶着涼意的湖水頓將浸沒，湖面水波四起，浪花翻滾，那更一條飛魚了。

赤腳踩細軟的被陽曬得些發燙的沙灘，說的舒適暢意。風暖陽，讓幾欲昏昏睡。趙榛找回短刀，將自己的破爛衣裳割長袖長腳，碎布搓成一條細繩，權作系腰之帶了。了湖邊，浸入水細細洗，又把短刀插沙地，將衣衫掛刀柄晾曬。風吹得布衣飄揚如旗幟，趙榛想起了汴京郊外杏花深處的酒望子（宋代酒店的招牌，以布條綴於竿頂，懸店門，以招徠客）。

赤身立沙地，正午的陽光熱意騰騰，身沁滿密密的細的汗珠。趙榛興起，胸豪氣陡生，沙地打起了祖長拳。

祖長拳共三十二式，乃祖皇帝趙匡胤所創。「一條桿棒等身齊，打四百座軍州都姓趙。」後周顯德七年（960年）正月，清晨的陳橋驛，冬的寒風裏，祖爺黃袍加身，奠趙氏基業。而百年之後，汴京的冬依舊寒冷，趙氏江山已風雨飄搖。

一套長拳打完，趙榛頗為酣暢。自覺氣力充沛，虎虎生風，竟以從未，知喝蛇血吃蛇肉之故。

趙榛又湖戲水。直到日，才又返身岸。把早已晾乾的布衫穿了，細繩系腰，手臂腿裸露外面，加整日被陽晒成古銅色的皮膚，活脫脫一漁家少年了。

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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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另一面高柳成行，織成一片綠蔭。靠近沙灘的湖岸卻怪石林立，野藤灌木叢叢密密。趙榛爬看，斜坡幾塊巨石交錯而立，面卻遮一的岩洞。趙榛將短刀插入背後，俯身鑽入岩洞。洞內倒幾丈見方，洞頂離地幾高，只透進些許的日光，洞底盡細沙卵石鋪地。地方，風吹着，雨淋着，還正對着一池湖水，真棲身的好所。趙榛暗自歡喜。

此後，趙榛就岩洞安身。日裏自那野草山林間追野兔，撿鳥蛋，采野果。閑了便湖邊沙灘打拳舞棒，熱了自湖游水摸魚，摘片荷葉戴頭，遮了那熱辣辣的毒日頭。實無事做的候，便撿拾些的鵝卵石，打遠處的樹，草間的蝴蝶，水裏的游魚，荷葉的青蛙，甚至的飛鳥。日久生巧，竟讓無意間練成一手飛石的絕技。

山無甲子，寒盡知年。暫忘卻世間紛擾，一心做桃源。淡漠了間，只看日升日落，潮起潮退。把一套祖長拳練習得純熟無比，始覺祖爺套拳法綿綿長長，深厚剛直，氣勢雄渾，看似平常卻蘊含著諸般變化。

那一夜，山月如銀。趙榛坐岩洞，對着一月色，一汪湖水，毫無睡意。國讎家恨仍然襲入夢境。外面的世界知如何。金又攻佔了幾座城？九哥否回到了汴京，馬擴現又哪裏呢？想起些，心頭便如堆了亂草，扎扎刺刺停。

湖水輕拍沙堤，發輕微的酣聲。石縫間蟲聲如雨，聽得見風吹草尖的低語。趙榛忽然聽到一陣「吱吱」的尖銳叫聲，從沙灘那邊傳。趙榛吃了一驚，忙提了短刀，奔岩坡，循聲到湖邊。

月光照着沙灘，一片銀白。臨水處幾棵青葦住晃動，那叫聲愈發清晰。走近了看，趙榛禁吃一驚。原只的猴子，被一隻河蚌夾住了一條腿，奮力掙扎卻掙脫，那裏齜牙咧嘴，抓耳撓腮，吱吱亂叫。

那猴自頭至足七八寸長，一雙長臂卻似長身，渾身赤色細毛，月光底閃閃光澤，一雙眼睛也赤紅晶亮，焦急的眨停。那河蚌卻體形碩，差多超猴一倍，蚌殼一粗紋，掛滿湖泥枯草，正張開口，死死夾住了猴的一條腿。

趙榛及脫鞋，幾步跨入水，將那猴巨蚌一併拖到岸。那蚌仍鬆口，猴呲着牙，兩眼汪汪，憐巴巴地望着趙榛。趙榛握了短刀，猛擊蚌殼，只聽幾聲脆裂，一股腥水噴，那蚌如泥一般四散開。猴掙脫了蚌口，雙臂舉至面，晃晃腦袋，朝趙榛點了幾頭，就跑。剛跑了幾步，便又撲倒沙灘，雙爪摸着一隻腳，發幾聲尖叫。

藉著月光，趙榛看見那猴的一隻腳已經血肉模糊，腥臭着血腥氣撲鼻而。趙榛收起短刀，俯身抱了那猴，復又回到湖邊，水裏心給猴洗凈了傷腳的血污。那猴甚疼痛，卻很乖巧地任憑趙榛動作，做掙扎。

趙榛抱了猴，回到岩洞。坡采了幾束日裏發現的草藥，用口嚼了，敷猴傷處。又將布衫扯一片，給猴包紮了。那猴痛楚減，一對赤目露感激的神情，拿毛茸茸的臉蹭趙榛的面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