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初到工坊
墨修作為僅次於他的存在，平日裏也要在將作監當差，也不知道那工坊如何了。這麼多錢砸進去，總要泛起幾個泡泡的吧。
韋思柔一聽是要去巡視自家的產業，當即也不再阻攔，等到李琩離開長安之後，這些產業的賬簿，都需要她來過目的。
韋思柔不是個貪財的人，她也花不了太多的錢，但是王府的產業必須看好了，那是代代流傳的東西，可以保證王府的昌盛，一旦出了岔子，很快就會破敗的。
工坊的選址很簡單，直接在長安城外買下一片山坡，因為不能種糧食，自然價錢上就要便宜許多。
工坊建造得很粗獷，直接用石頭壘砌兩尺高的底座，上面再以木頭搭建框架，內里加入夯土。在工坊的正中，建有一座三丈高的瞭望塔，可以將周圍的一切收入眼底。
李琩一行尚未抵達工坊，工坊中就有人開門出來迎接，顯然瞭望塔上已經有人發現他們了。
“在下墨無咎，見過王爺！”一名年輕男子走到李琩跟前拱手行禮。
“你是？”李琩上下打量了一下，年紀估計跟自己差不多，那天去府上的人中，沒有這般年輕的人。
“家父墨修，他平日要在將作監當差。”墨無咎趕緊表明身份。
“你、精通墨家的學問？”李琩點點頭，原來是墨修的兒子，但這麼年輕就到工坊來，好像地位還不低，心中有點犯嘀咕。
李琩希望這個工坊，能夠以技術來說話，而不是出身。
若是這些技術，永遠只在小圈子裏流傳，終究是沒有出路的。
儒家能夠發揚光大，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包容性，任何人都可以學習儒家的知識，而且學有所成的人，都樂意著書立說，讓更多人的來學習。
“屬下年幼，不敢提精通二字，只是略懂。”墨無咎不知道李琩是什麼意思，只能如實回答。
他去年才從父親手底下出師，離成為真正的墨家大匠還差得遠了。
李琩點點頭，倒不是什麼胡亂吹噓之輩。
“你在此處，負責什麼樣的項目？”
眼下的這座工坊，採用項目制，每一個大匠師都可以自己申請項目，憑藉項目來申請預算，預算到位之後，再組建團隊。
現在工坊之中的大匠師，也就是那些墨家各分支的長老，一個個正鉚足勁了上項目。有項目才有錢，有了錢才能招收更多的弟子，自己這一派才能發揚光大。
李琩這麼問，其實有個坑，那就是墨無咎並沒有負責項目的權限。
“王爺說笑了，屬下才是一個見習匠師，如何有負責項目的能力？只是在父親的項目裏面打雜。”墨無咎趕緊解釋道。
工坊之中，等級分明，有學徒、弟子、見習匠師、匠師、大匠師之分，除了大匠師，每個等級又有初級高級之分，都有不同的待遇，萬萬不可僭越的。
而一個人能否升級，所在項目的成功與否，就至關重要。
“不會吧，你畢竟是墨修的兒子。”李琩帶着一絲笑意，總算還不錯，搞技術的，千萬別把權謀那一套帶進來。
“其實，屬下在這，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協調一下關係，那些大匠師，看在父親的面上，總不至於真的打起來。”墨無咎帶着一絲尷尬，當初父親讓他來工坊，他還是抗拒的。
若是可以，他更願意留在將作監，畢竟那裏有機會混到官身。
但是墨修不同意，他將這個工坊看得很重，也許，墨家能否傳承下去，就看這個工坊能不能成功。
以前的墨家，一直太高大上了，與普通百姓的距離太遠，而這個工坊，就是一個新的開始，一旦成功，墨家將獲得源源不斷的新鮮血液。
“打起來？”李琩帶着幾分不可思議，什麼鬼？這是本王的產業，大家都有股份，不好好乾活，打架能掙錢嗎？
“這個，經常會有一些爭執，脾氣都比較火爆，誰也不服誰。”墨無咎點點頭，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李琩搖搖頭，這就是墨修不在的弊端，沒個領頭的，各自為政。不過這也好，充分的競爭，才能有足夠的進步。
“陳老賊，你再嘲笑老子，定與你誓不兩立！”
就在李琩剛剛要進入工坊的時候，裏面傳來一聲暴喝。
“笑話，半斤風，你看你做的那個玩意，還他么九齒釘耙，腦袋壞了吧。”一道譏諷的聲音傳來，估計就是那個陳老賊。
墨無咎感覺有些尷尬，便想要進去阻止，卻被李琩攔下了，他很好奇，這些人平日裏怎麼溝通的。
“陳老賊，你放屁，哪裏腦袋就壞了，這一耙下去，翻地的效率足足多上一倍！”半斤風提着九齒釘耙吼道。
為了提升工具的效率，他想了很多，九齒釘耙足夠寬闊，怎麼會沒有用武之地？
“拉倒吧，你翻一個我看看！”陳老賊顯然顯然不願意放棄，指了指地面。
半斤風深吸一口氣，直接往地面砸去，讓他鬱悶的是，釘耙的齒入土不過兩寸就停了下來。
“你家翻地就翻兩寸？笑死個人，你自己琢磨吧。”陳老賊擺擺手，顯然感覺佔了便宜，就準備撤了。
半斤風氣得雙眼往上直翻，卻不得不承認自己的想法太過天真了，這簡單的增加釘耙的闊度是行不通的。
李琩抬腳就走了進去，作為隱形的墨家巨子，該是他閃亮登場的時候了。
“陳長老留步！”李琩準備好好裝一波，順便改變一下工坊里討論事情的風氣。
“啊，屬下見過王、不對，大東家！”陳長老反應很快，這是工坊，應該稱之為大東家才是。
“屬下見過大東家！”風長老也趕緊行禮，平日裏他們在工坊就是最頂尖的存在，心高氣傲慣了，但是在李琩跟前，那就是乖寶寶一般的存在。
且不論彼此的身份地位天差地別，就說這個工坊，若是沒有李琩，根本就成立不起來，他們還各自窩在角落裏搗鼓呢，想吵架那也得走個十幾里地。
“你們方才，就是為了此物爭吵？”李琩走到風長老跟前，接過這九齒釘耙，入手頗沉，確實不適合長期勞作。
“正是，王爺，此物根本就不實用。”陳長老目露不屑，當初這風長老準備乾的時候，他就阻止過，對方不聽，才有如此結果。
“不實用，是一個結果，說明方法是錯的。你們二人的爭論，應該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找到正確的方式方法，單純的爭吵，有什麼意義？有人付錢嗎？”李琩舉起來看了一下，若是有豬八戒那把子力氣，應該能用。只是這風長老，為了控制重量，又將前面的齒給縮水了一些，必然耐用度不夠，這貨確實是個廢材。
“大東家，屬下知道錯了！”陳長老很識相，趕緊認錯。
至於風長老，則一臉慚愧，這玩意，確實是個廢材，白白浪費了項目經費。
“來，咱們坐下來聊聊，這東西到底該怎麼去弄。”李琩不久就要離開長安，教會他們如何思考才更為重要。
只要隨便一根木棍，就能輕易將後世的釘耙圖形給畫出來，但是這對以後工坊的發展並無益處。
兩位長老面面相覷，這東西能有什麼辦法，只能憑藉經驗去一點點摸索。
“咱們要做的，是提高翻地的效率，可以通過哪些方面來改善工具？”李琩循循善誘，這種東西，急不得。
人的思維，很容易固定在一個圈子裏，想要打破這個圈子，除了他這個外力，還必須他們自己想通才行。
“屬下以為，一次能翻更多的地，必然能夠提高效率。”風長老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搞出來一個九齒釘耙。
“單次翻地的速度更快，一天下來，也能多翻不少地。”陳長老摸摸下巴，好像有點眉目的樣子。
“王爺，如果能夠省力氣，也是好的，人力有窮。”李琩身後的墨無咎忍不住插嘴，這幹活的東西，當然是越省力越好，若是婦孺都能使用，那這天下還有什麼荒地？
“不錯，省力跟速度快，其實算是殊途同歸，那麼再想想，怎樣能夠達到這個效果？”李琩露出一個讚許的眼光，還是年輕人腦袋活絡。
但是沒辦法，這年月講究個尊老了，他們在各自派系中，掌握着最大的話語權。
“用更加好的材料，讓齒尖更加鋒利！”風長老感覺看到了一絲亮光，他這項目有救了。
“還得改變這個齒的形狀，跟刀刃的道理一樣，下面薄而鋒利，上面結實能夠受力。”陳長老也來了興緻，這是在王爺面前露臉的機會。
......
思路一打開，接下來的事情就不需要李琩繼續摻和了，出現成品也就是遲早的事情。
李琩對這個工坊，最關心的還是織布機，一架高效的織布機，很有可能給這個世界帶來資本主義萌芽。
在後世，資本主義可能不是什麼好詞，但是李琩知道，資本主義的出現，可以大幅提高這個社會的運轉效率，讓權貴不再僅僅盯着那幾畝地，減少土地兼并。
一旦出現了大量的貨物，不用人推動，掌握資本的權貴，必然會滿世界去尋找傾銷地，高山也好，大海也罷，都不是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