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斷臂求生
修興慶宮跟華清宮這些宮殿，這麼大的工程，得花多少錢？錢從何來？
李林甫憑藉吏部尚書的權柄，將很多空缺都拿出去賣掉，整個官僚系統已經人滿為患了。並不是因為野無遺賢，而是就算考中了，朝廷也無官可授，乾脆全部都考不中。
當然，李林甫這個賣官，也不是價高者得，起碼得具備做官的資格，在吏部掛上名號的那種，倒也沒弄得滿城風雨。
錢呢，基本都進了李隆基的內庫，罵名都扣在李林甫頭上，這就是奸臣好用的地方。
“就算朕信了你，你如何堵住這悠悠眾口？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名聲沒了，你如何坐穩太子之位？”李隆基也拿不準，李亨到底是怎麼想的，只是眼下的情形，卻又不可能易儲，只能敲打。
終究是躲不過，李亨暗嘆一口氣，若是能夠保住韋蓉，才是他最好的選擇。讓朝堂上的人都看看，他太子李亨，也是個重情重義的人。
“父皇，蓉兒她早有心向道，只是兒臣覺得孩子尚小，離不開她。既如此，兒臣斗膽，與其和離，請父皇恩准！”當初韋蓉這個太子妃的人選，就是李隆基首肯的。
“其兄長犯錯，一定程度上，也是借了你的勢。她沒有好好規勸娘家人，也是有過錯的，出去之後，好好反省，莫要再生事端。”李隆基點點頭，倒是懂得斷臂求生。
雖然不能易儲，但是李隆基準備將太子一系的力量逐漸剷除，不僅僅是要斷了太子的念想，他還有更大的事情要做，太子的這些勢力，一定會成為阻力。
“謝過父皇恩典！”李亨再次叩首，他知道，今天這個事情，就算過去了。
“嗯，回去吧，早點料理乾淨。”李隆基擺擺手，他累了，需要休息，發怒極其耗神。
“父皇，兒臣希望，以後能夠多進宮侍奉左右！”李亨想要努力一下，看能不能多挽回一些，李隆基的疑心仍在。
“不用了，你好好做自己的事情便是！”李隆基直接拒絕，他每天下朝之後瀟洒得很，帶個這麼大的兒子在旁邊算個什麼事情？
“兒臣告辭！”李亨起身，拱手緩緩退了出去。
剛出門，就碰見端着熱茶要進去的高力士，雙方眼神交匯，瞬間獲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天色已經有些昏暗，自然有小太監提着燈籠領路，晚風拂過，李亨精神恢復了一些，心中暗暗發狠，待到那一日，一定要李林甫好看，報今日之仇。
李適之今日早早就批閱完奏章，直接從政事堂離開去兵部了，考核壽王是大事，他必須親眼見一見人選。
羅奎身披鎧甲，手提大刀站在兵部門口，一個校尉想進兵部的大門，還差點意思。
“羅校尉，請吧！”又等了一會，在羅奎快要不耐煩的時候，一名小吏出門來迎他進去，當然，大刀得卸下。
“怎地這般久？”羅奎努力讓自己情緒平復一些。
“能見着就不錯了，你知道每日多少人排隊見咱們韋大人？別說你一個校尉，將軍都多了去了。”小吏搖搖頭，一個校尉，見你就不錯了，還嫌棄等久了。
小吏進去彙報的時候，都沒想到韋見素會直接讓他把人帶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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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大人，羅校尉帶到！”小吏在門口敲了敲，朝着裏面說道。
這是大人們辦公的公房，他們這些小吏，一般都在門口回話，輕易不可以踏足。
“哦，進來先坐！”韋見素正在忙着翻閱奏章，隨意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示意羅奎坐下。
羅奎邁過門檻，一屁股坐下，大清早的出門，這會都快晌午了，總算見到正主了。
但是讓他鬱悶的是，這位侍郎大人，好似一句話之後就忘記了他的存在，一頭埋進奏章中，絲毫沒有抬頭的意思。
羅奎忍住腹中飢餓，一次次抬頭看向韋見素，心中的不滿已經堆積如山。只是他知道，這個看着柔柔弱弱的文官，手中的權柄比起中郎將還要高得多，他得罪不起。
“餓了？”一陣悶雷聲傳來，韋見素抬頭看去，確實到了飯點了。
“回大人，還好！”羅奎心中憤懣，這都什麼時辰了，能不餓嗎？
“嗯，隨本官去用餐。”韋見素放下狼毫，從座位上起身，這其實也是一番考驗，對方的性子還算沉穩，不是莽撞之輩。
畢竟是要去陛下跟前考校親王，若是出了紕漏，他也不一定兜得住。
兵部的伙食很好，特意從外面請來的廚子，每天換着花樣做好吃的，這也算是六部官員的基本待遇。
韋見素作為兵部的實際當家人，是有特權的，直接尋了一張桌子坐下，很快就有人將熱乎的飯菜端了上來。羅奎也在韋見素的示意下落座，這麼好的飯菜，自然得多吃些。
讓韋見素意外的是，羅奎吃的很慢，絲毫沒有戰場老兵的那種風捲殘雲，反而處處透着斯文。
“羅校尉，是不合胃口么？”韋見素吃飽了，放下碗筷，到現在，羅奎吃的還沒他多。
一共五個菜，到現在還沒吃到一半，平日裏，一般都是三個菜，今日因為多了個羅奎，加了兩個。
“味道很好！”羅奎點點頭，他整日裏在軍營中吃喝，比這個差得太多了。
“韋大人吃飽了？”就在韋見素不知道該怎麼繼續問的時候，羅奎接着問了一句。
“飽了！”韋見素帶着一絲疑惑，不知道對方是何意。
“那請恕卑職無禮！”羅奎一拱手，端起一盤菜，直接倒在碗裏，三兩下扒拉完畢。
也不說話，拱了下手，就站起來裝飯去了。
飯盛來之後，夾一筷菜，扒拉兩口飯，然後直接將菜倒入碗中，如此往複。
在韋見素的目瞪口呆之下，羅奎在片刻的功夫之中，連吃三大碗米飯，連帶着所有剩下來的菜都進了對方肚子。
“羅校尉好胃口！”韋見素感覺自己好像吃得沒那麼飽，被羅奎將食慾給挑起來了，合著之前是怕太粗魯，衝撞了自己。
“在軍中都是粗魯慣了，大人見諒！”羅奎將吃得乾乾淨淨的碗放下，這麼好的伙食，不吃個飽就虧了，反正是要自己賣力氣的。
“無妨，能吃才能做事，本官是欣賞的，你也不必拘束，既然吃完了，本官帶你去見個人。”韋見素起身，這件事，他可說了不算。
李適之正在品茶，作為當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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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相，兵部真正的大佬，難得過來一趟，飯菜都是直接端到公房來的。
雖然這裏的飯菜口味，比起政事堂差了不少，但在這裏吃飯心情好，不用想到李林甫那噁心的嘴臉。
“左相大人，下官帶人求見！”大門就開着，韋見素用手在門上輕輕扣兩下。
羅奎心中一顫，這事的牽扯夠大的啊，居然要見宰相。
“嗯，你先去忙吧，羅校尉是吧，進來喝茶！”李適之衝著羅奎招招手，至於韋見素，留在這裏，有些話反而不方便說。
韋見素也心中有數，當即就拱拱手告辭。
羅奎跨過門檻，走到李適之對面坐下，茶水已經倒好了，正好有些渴了，舉起來就喝了一口。
原本應該是微苦的茶水，裏面加了一些甜味，倒是還不錯。
“我看過你的履歷了，累計斬首一百八十二，如果沒有作假的話，其實完全可以升偏將了。只是，如今這形勢，僧多粥少啊。”李適之嘆口氣，這裏面的事情，他這個兵部尚書如何不清楚？
羅奎放下茶杯，微微張口，卻又將頭埋下了。
李適之雖然比起李林甫，城府差了些，但是羅奎這樣的，還是一眼看了個通透，看來這裏面有情況。
“說說吧！”李適之拎起茶壺，給對方滿上。
羅奎緊張得不行，堂堂宰相倒茶水給自己喝，這是何等待遇？但是這裏面的事情，他答應過不外泄的。
“邊軍之中的事情，本官也有耳聞，說說吧，恕你無罪！若是想查，還能查不出來？”李適之連哄帶騙，實際上這邊軍之中，他還真就沒法查個清楚。
“卑職、卑職的殺敵數，本不止這麼多，因為升遷無望，就私下給賣掉了。”羅奎舔舔嘴唇，心中一橫，直接說了出來。
他在慶州老家，除了置下八十畝良田，還蓋了一座三進的宅院，這都是要錢的，光靠軍餉跟賞賜還是不夠的。
“你賣了多少首級？”李適之心中一番驚訝，原本覺得這一百八十二級就夠誇張的了，沒想到居然還不是全部。
“一百多！”羅奎帶着一絲尷尬，豎起一根手指。
“多多少？”李適之心裏極度不平靜，這種殺神，要是擱在太宗皇帝麾下，凌煙閣都得排在前面。
“多差不多一百吧。”羅奎還真記不清了，這賣首級都是陸陸續續的，有的時候戰場上就賣掉了，有的是回營之後記功的時候賣的，他又不記賬，反正錢都寄回去了。
“是一百吧，還是一百八？”李適之感覺這小子看着老實，實際上還有些花花腸子。
“沒有，最多也就一百五六，沒有一百八！”羅奎趕緊擺手，真沒這麼多。
“那加起來就是二百五六十，你給我報一百多？”李適之覺得這小子也是個人才，你要麼不說，說還藏着掖着。
“卑職算術不太好，又沒記賬，都是估摸着算的。”羅奎有點後悔了，不是說了不追究嘛，怎麼還沒完沒了的追問？
李適之盤算了一下，這小子賣掉的首級比登記在冊的還要多，不論其他戰功，就這斬首數量，若是有點門路，一個雜號將軍是沒得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