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趙王石勒
護送項志的馬車隊伍緩緩駛入襄國城，這座因城牆上刻以“卧牛”，被後世稱為“卧牛城”的城市，遠沒有十多年後那般雄壯。
羯人石勒經營這座城市也不過僅僅三年的時間，不過石勒的宮殿建德宮已經初具規模了。
此時單于庭中，羯人頭領石勒半卧在軟榻上，他年近五旬，並未束髮，花白而又捲曲的頭髮披散在肩頭。高顴異瞳，濃密的鬍鬚幾乎遮住了他的半張臉孔。臉上映襯着一抹不健康的紅暈，他雖尚未到知天命的年齡，但是由於早年困苦的生活，使得他疾病纏身、未老先衰。
身邊站着一名四十多歲的太監，手中拿着拂塵，兩名錦衣宮女垂手站於兩側。
巫醫剛剛退出去，石勒的身體仍舊有些虛弱，但是精神卻好了很多。一名二十六七歲的羯族美女，跪坐在他的身後，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揉按着石勒的腦袋。
石勒閉着眼睛感受着頭部傳來的陣陣溫柔……
這時，就聽門口的小太監尖聲道：“啟稟王上，右司馬程遐大人求見。”
石勒並未睜眼，輕聲道：“讓他進來吧！”
一個約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人急急走入單于庭，與石勒相同，他也是一副西域胡人的面孔。他便是石勒的舅兄，程夫人的哥哥，新立世子石弘的舅舅，此時他手中牢牢握着一枚竹簡……
來到石勒的近前，程遐抱拳行禮，朗聲道：“恭喜吾王，賀喜吾王，陳留傳來捷報，黃河以北之地盡入我大趙國版圖！”
石勒睜眼看了一眼滿臉喜色的程遐，伸手接過竹簡，凝目讀着前線傳來的軍情，竹簡上的字並不多，只有短短的一句話：“陳留捷，約退，屯於壽春。”
石勒看完前線的軍報，並未露出歡喜之色，只是隨手把竹簡遞給站在身側的老太監，然後擺擺手說道：“祖約小兒本就不足為慮，這一戰我大趙國是必勝的，只是讓祖約逃回晉國，有些可惜罷了。唉，如果祖士稚還活着的話……”
石勒的臉上有一瞬間地失神，他又想起了那個令他吃了無數暗虧的老對手祖逖。
石勒對祖逖的感官很奇妙，對他是又敬又怕又恨！祖逖活着的時候，羯人在河南之地無寸進！
但是，當石勒知道祖逖死訊的時候，他的心頭莫名地升起了一股難以言明地悲涼之意，也許這就是英雄惜英雄吧……
石勒回過神來，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輕聲問道：“右司馬，這些時日可去看過右侯？”
程遐沉聲道：“遐幾日前去看望過右長史大人，只是……”
石勒輕蹙眉頭：“但說無妨！”
程遐道：“右長史大人身患疫病已病入膏肓，宮中醫官也難以醫治，恐怕難以熬過今年冬天……”
石勒嘆了一口氣道：“唉，其實孤早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抽時間，你陪孤再去看看右侯吧。”
程遐拱手道：“諾！”
石勒沉吟片刻，又道：“舅兄，你有個準備，接替右長史一職吧！”
程遐心中一喜，這早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甚至曾經想過要謀害張賓，繼而取而代之。只是石勒對於張賓地寵信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他才未敢輕舉妄動，沒想到張賓卻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疫病，即將命不久矣……
程遐面露悲戚之色，擺手推辭道：“萬萬不可，臣之才能不及孟孫大人之萬一，怎敢接替如此重任，還望大王收回成命吧！”
石勒揮手打斷程遐的話，繼續說道：“這件事孤已經思慮已久，舅兄也無須多推辭了！”
程遐不再多言，默默地垂手站在一側。
片刻之後，石勒又道：“季龍快要回來了吧？”
程遐趕緊回道：“鎮東將軍已到達冀州平原國，半月內將抵達襄國！”
石勒道：“青州這一戰，季龍打的倒是很漂亮，幾乎沒有什麼戰損，只是屠戮臨淄城的百姓，有些有傷天和啊！”
程遐頷首道：“鎮東將軍勇武過人，只是性子確實暴虐了一些，不過對於那些個兩腳羊，也沒必要太過仁慈！”
石勒問道：“孤聽聞季龍手下一支百餘人的隊伍今天回到了襄國，可有此事？”
程遐笑道：“回稟吾王，確有其事！據臣所知，鎮東將軍的寵姬鄭氏身染疫病，已有多日卧床不起。據說鎮東將軍在青州廣固城抓到了一個人，這人是個奇士，曾經治癒身染疫病的妻子。所以鎮東將軍便派人將此人先行送回襄國，給鄭氏治病！”
石勒冷哼一聲：“那鄭櫻桃不過一優伶爾，何至於讓季龍如此上心！”
頓了一下，石勒問道：“那人可是個名醫？”
程遐搖頭道：“並不是，此人並非郎中，出身也並不稀奇，只是青州土生土長的一寒門儒生……”
“寒門儒生？”
“對，只是個寒門儒生，而且在臨淄一地還有些許才名，甚至曾經是曹嶷手下的一名謀士。青州城破，此子便消失了，鎮東將軍廢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其擒獲！”
石勒點頭稱奇：“有些意思……”
程遐繼續道：“而且這人未及弱冠之年，便得到前任睢陵公的賞識，不惜將愛女許配與他。”
石勒疑惑道：“睢陵公？王馥？不對，年齡對不上……”
程遐又道：“王馥之子，昔年王彌之亂時，逃離睢陵國的最後一任睢陵公王根！”
石勒頷首道：“琅琊王氏，哼……這些個漢人中的名門望族是極為看重門第的，那王根能將愛女下嫁給一個寒門出身的儒生，看來這個年輕人確有過人之處啊！”
程遐又道：“而且，王根的女兒嫁給這人並不是正妻，只是平妻！在娶王家女之前，他便已有婚約在身。”
“什麼！”石勒驚奇道，隨即哈哈大笑：“哈哈，有意思啊，舅兄關注一下這個小傢伙，很久沒有遇到這麼有趣的人了……”
“諾！”
石勒沉吟片刻又道：“看看他是否能治好鄭氏的疫病，如果真的治好了，那便不是偶然，或許右侯也有救了！”
程遐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陰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