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2.
回頭再說聶海，自從與沈夢不歡而散，便一直悔恨交加，萎靡不振，加之換了新的班級，一種仿若流放了的孤獨茫然感緊緊地困擾着他。
也許人是最不適應環境的笨能動物，雖然在智慧和應變能力上比其它動物優化得多，但是正因為動物缺少思想，沒有人類這麼多的傷感善愁，只要有吃有棲身之處就不會影響生存和進化。而人這種特殊的感情動物最念舊，比如對自己的家，生活再苦，條件再差，哪怕如狗窩，也會念念不舍，心滿意足；而對新事物、新環境往往有一種不自覺的排斥感或失意症，這就是人性本能。
又說良禽擇木而棲，平常人卻很難隨遇而安。聶海對新的環境不但覺得孤苦無助，而且感到格格不如，他象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或失意的過路客一樣，白眼看雞蟲。
首先看新班主任曹老師吧。有詞為證：
雖是半老徐娘，卻爭年輕風騷。一身打扮最精巧，半截綠裙紅襖。無袖玉臂完好，酥胸山水動搖。不在名利翻波浪，也是床第巾豪。
遠觀首飾高襠，近看胭脂光亮。滿頭烏雲攏成嶴，儼似木瓢扣腦。塵埃不染髮梢，粉面常落秋霜。耳珠頸鏈唇上膏，枉愧為人師表。
乍一看見，聶海還以為是秋雲母親——他初中時班主任高老師，上下打扮整齊，人前人後妖俏，豐腴中腰如水缸，雍容中磨盤沉江，如出一轍，孿生姊妹。細看又不太象，這個髮型更嚴謹，臉面更古板，言語更刻薄，因為那個是教語文的，這個是教化學的，所習不同，表情不一。但聶海既聯想一起，便先有了糟糕的感覺，完全不能信任了。正如詞中所說，這樣的虛榮好強的女人，何需利碌場中爭虛名，只宜床第之上見真章。
再看新換的任課老師。教語文的彭老師頭髮都花白了，門牙都掉了一顆，據說他文革時就帶過畢業班，資歷深，經驗豐富。聶海只想當面問一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教數學的汪老師派頭就不用說了，他就是教導室那位馬臉主任，據統計他的數學水平在全縣首屈一指，估計他那張拉長的馬臉恐怕也首屈一指；再說教物理的牛老師卻是現任高三班的班主任，他帶的班或任的課在全校乃至全縣都赫赫有名氣，聶海認為他的名氣主要是他的言行都特別牛氣；而生物課馬老師更有來頭，他是縣工會主席，是學校特請來兼課的，聶海覺得他的老奸巨滑比生物本身深奧的多了；剩下一門英語課仍然是曹琰老師，另一門政治課也是一個比較年輕的老師，這是教師了隊伍年輕化的唯一體現，可是在碩果累累的老前輩面前，他們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也許是聶海內心作祟，他的心境也老化了，因為新班主任曹金絮老師第一天就介紹說，他們九十一班是一個師資力量雄厚的班，這批整齊班子，也可以說得力之師可能直接帶班到高三畢業，不會有大的變動。這也是她努力爭取，和學校精心分配的結果，希望大家滿懷信心，愉快合作，前程是非常樂觀可喜的。
她的話在很大程度上是有煽動性和凝聚力的，對一個好讀書的學生來說，一個好的班級環境，一個好的班主任領導，一個好的任課老師的教誨，都有直接的推動性的影響，就象一個學校的校風和師資力量直接關係到升學率一樣，也象一個國家的政策和決策集團的走向直接影響國家命運一樣。然而，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為在自身，所以也不必對老師苛刻以求。在漫漫人生旅途上，這不過是無數驛站的一個小站，無數旅客中的一個匆匆照面，老師不過是驛站公務員或導遊，學生不過是路過而已。
新教室新座位，聶海靠近窗口，能吸收新鮮空氣，見到新鮮陽光，也算不幸中的萬幸。身邊的新同學除了趙小軍、陳瀅是原八十九班分來的外，其餘都半生不熟了，但有一個人意外，那就是他原來在推廣春潮社時結識的賀汐同學，她的任性和口無遮攔是他在目前低沉的黑洞裏見到的一絲亮光，唯一安慰。
“山不轉呀水在轉，水不轉呀風在轉。”第一個照面，她就歌唱般地恭喜他，“海浪子，什麼地方不好轉你偏轉到我班來了？”
“這叫風水輪流轉，世界太小了！”聶海訕笑說。
“喂，願不願意換個課桌？我這個太高了點，抬着手不舒服。”沒想到她第二句話就是這樣。
他自然沒得說，誰叫他坐到她後面來了呢！他主動幫她搬移，要顯得大度就乾脆熱情點。
“謝謝！”她扭頭嬌氣地說，並眨了眨眼。
聶海一下子就捕捉了她的眼神，好感、羞澀、嬌妍、俏皮，別有一番不同。
這是怎樣一雙大眼睛？如果說胡瑗的眼睛大而嫵媚，那麼她的眼睛就在任性中多了一點矜持；如果說沈夢的眼睛美得俊俏，美焰逼人，那麼她的眼睛美妙中少了一點魔幻；如果說秋雲的眼睛清澈明亮，那麼她的眼睛沒有那份溫柔；如果秋思的眼睛天真爛漫，那麼她的眼睛一樣飛花顫玉。她的兩彎眉更有特色，好象隨時會跳動，從眉心處倏地波折，喜好嬌嗔，靈活閃爍，全無修飾。
聶海暗自思忖，這樣沒遮沒攔的女孩最易受傷，他還是小心莫去碰撞為妙。
“喂，海浪子，貴客貴客！怎麼，老朋友見面也不招呼一聲了嗎？”有人過來大叫，並猛拍了他一下，聶海嚇了一跳。
不知聶海失落中又碰到什麼熟人？再看下回。
2.
回頭再說聶海，自從與沈夢不歡而散，便一直悔恨交加，萎靡不振，加之換了新的班級，一種仿若流放了的孤獨茫然感緊緊地困擾着他。
也許人是最不適應環境的笨能動物，雖然在智慧和應變能力上比其它動物優化得多，但是正因為動物缺少思想，沒有人類這麼多的傷感善愁，只要有吃有棲身之處就不會影響生存和進化。而人這種特殊的感情動物最念舊，比如對自己的家，生活再苦，條件再差，哪怕如狗窩，也會念念不舍，心滿意足；而對新事物、新環境往往有一種不自覺的排斥感或失意症，這就是人性本能。
又說良禽擇木而棲，平常人卻很難隨遇而安。聶海對新的環境不但覺得孤苦無助，而且感到格格不如，他象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或失意的過路客一樣，白眼看雞蟲。
首先看新班主任曹老師吧。有詞為證：
雖是半老徐娘，卻爭年輕風騷。一身打扮最精巧，半截綠裙紅襖。無袖玉臂完好，酥胸山水動搖。不在名利翻波浪，也是床第巾豪。
遠觀首飾高襠，近看胭脂光亮。滿頭烏雲攏成嶴，儼似木瓢扣腦。塵埃不染髮梢，粉面常落秋霜。耳珠頸鏈唇上膏，枉愧為人師表。
乍一看見，聶海還以為是秋雲母親——他初中時班主任高老師，上下打扮整齊，人前人後妖俏，豐腴中腰如水缸，雍容中磨盤沉江，如出一轍，孿生姊妹。細看又不太象，這個髮型更嚴謹，臉面更古板，言語更刻薄，因為那個是教語文的，這個是教化學的，所習不同，表情不一。但聶海既聯想一起，便先有了糟糕的感覺，完全不能信任了。正如詞中所說，這樣的虛榮好強的女人，何需利碌場中爭虛名，只宜床第之上見真章。
再看新換的任課老師。教語文的彭老師頭髮都花白了，門牙都掉了一顆，據說他文革時就帶過畢業班，資歷深，經驗豐富。聶海只想當面問一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教數學的汪老師派頭就不用說了，他就是教導室那位馬臉主任，據統計他的數學水平在全縣首屈一指，估計他那張拉長的馬臉恐怕也首屈一指；再說教物理的牛老師卻是現任高三班的班主任，他帶的班或任的課在全校乃至全縣都赫赫有名氣，聶海認為他的名氣主要是他的言行都特別牛氣；而生物課馬老師更有來頭，他是縣工會主席，是學校特請來兼課的，聶海覺得他的老奸巨滑比生物本身深奧的多了；剩下一門英語課仍然是曹琰老師，另一門政治課也是一個比較年輕的老師，這是教師了隊伍年輕化的唯一體現，可是在碩果累累的老前輩面前，他們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也許是聶海內心作祟，他的心境也老化了，因為新班主任曹金絮老師第一天就介紹說，他們九十一班是一個師資力量雄厚的班，這批整齊班子，也可以說得力之師可能直接帶班到高三畢業，不會有大的變動。這也是她努力爭取，和學校精心分配的結果，希望大家滿懷信心，愉快合作，前程是非常樂觀可喜的。
她的話在很大程度上是有煽動性和凝聚力的，對一個好讀書的學生來說，一個好的班級環境，一個好的班主任領導，一個好的任課老師的教誨，都有直接的推動性的影響，就象一個學校的校風和師資力量直接關係到升學率一樣，也象一個國家的政策和決策集團的走向直接影響國家命運一樣。然而，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為在自身，所以也不必對老師苛刻以求。在漫漫人生旅途上，這不過是無數驛站的一個小站，無數旅客中的一個匆匆照面，老師不過是驛站公務員或導遊，學生不過是路過而已。
新教室新座位，聶海靠近窗口，能吸收新鮮空氣，見到新鮮陽光，也算不幸中的萬幸。身邊的新同學除了趙小軍、陳瀅是原八十九班分來的外，其餘都半生不熟了，但有一個人意外，那就是他原來在推廣春潮社時結識的賀汐同學，她的任性和口無遮攔是他在目前低沉的黑洞裏見到的一絲亮光，唯一安慰。
“山不轉呀水在轉，水不轉呀風在轉。”第一個照面，她就歌唱般地恭喜他，“海浪子，什麼地方不好轉你偏轉到我班來了？”
“這叫風水輪流轉，世界太小了！”聶海訕笑說。
“喂，願不願意換個課桌？我這個太高了點，抬着手不舒服。”沒想到她第二句話就是這樣。
他自然沒得說，誰叫他坐到她後面來了呢！他主動幫她搬移，要顯得大度就乾脆熱情點。
“謝謝！”她扭頭嬌氣地說，並眨了眨眼。
聶海一下子就捕捉了她的眼神，好感、羞澀、嬌妍、俏皮，別有一番不同。
這是怎樣一雙大眼睛？如果說胡瑗的眼睛大而嫵媚，那麼她的眼睛就在任性中多了一點矜持；如果說沈夢的眼睛美得俊俏，美焰逼人，那麼她的眼睛美妙中少了一點魔幻；如果說秋雲的眼睛清澈明亮，那麼她的眼睛沒有那份溫柔；如果秋思的眼睛天真爛漫，那麼她的眼睛一樣飛花顫玉。她的兩彎眉更有特色，好象隨時會跳動，從眉心處倏地波折，喜好嬌嗔，靈活閃爍，全無修飾。
聶海暗自思忖，這樣沒遮沒攔的女孩最易受傷，他還是小心莫去碰撞為妙。
“喂，海浪子，貴客貴客！怎麼，老朋友見面也不招呼一聲了嗎？”有人過來大叫，並猛拍了他一下，聶海嚇了一跳。
不知聶海失落中又碰到什麼熟人？再看下回。
2.
回頭再說聶海，自從與沈夢不歡而散，便一直悔恨交加，萎靡不振，加之換了新的班級，一種仿若流放了的孤獨茫然感緊緊地困擾着他。
也許人是最不適應環境的笨能動物，雖然在智慧和應變能力上比其它動物優化得多，但是正因為動物缺少思想，沒有人類這麼多的傷感善愁，只要有吃有棲身之處就不會影響生存和進化。而人這種特殊的感情動物最念舊，比如對自己的家，生活再苦，條件再差，哪怕如狗窩，也會念念不舍，心滿意足；而對新事物、新環境往往有一種不自覺的排斥感或失意症，這就是人性本能。
又說良禽擇木而棲，平常人卻很難隨遇而安。聶海對新的環境不但覺得孤苦無助，而且感到格格不如，他象一個冷靜的旁觀者或失意的過路客一樣，白眼看雞蟲。
首先看新班主任曹老師吧。有詞為證：
雖是半老徐娘，卻爭年輕風騷。一身打扮最精巧，半截綠裙紅襖。無袖玉臂完好，酥胸山水動搖。不在名利翻波浪，也是床第巾豪。
遠觀首飾高襠，近看胭脂光亮。滿頭烏雲攏成嶴，儼似木瓢扣腦。塵埃不染髮梢，粉面常落秋霜。耳珠頸鏈唇上膏，枉愧為人師表。
乍一看見，聶海還以為是秋雲母親——他初中時班主任高老師，上下打扮整齊，人前人後妖俏，豐腴中腰如水缸，雍容中磨盤沉江，如出一轍，孿生姊妹。細看又不太象，這個髮型更嚴謹，臉面更古板，言語更刻薄，因為那個是教語文的，這個是教化學的，所習不同，表情不一。但聶海既聯想一起，便先有了糟糕的感覺，完全不能信任了。正如詞中所說，這樣的虛榮好強的女人，何需利碌場中爭虛名，只宜床第之上見真章。
再看新換的任課老師。教語文的彭老師頭髮都花白了，門牙都掉了一顆，據說他文革時就帶過畢業班，資歷深，經驗豐富。聶海只想當面問一句：廉頗老矣，尚能飯否？；教數學的汪老師派頭就不用說了，他就是教導室那位馬臉主任，據統計他的數學水平在全縣首屈一指，估計他那張拉長的馬臉恐怕也首屈一指；再說教物理的牛老師卻是現任高三班的班主任，他帶的班或任的課在全校乃至全縣都赫赫有名氣，聶海認為他的名氣主要是他的言行都特別牛氣；而生物課馬老師更有來頭，他是縣工會主席，是學校特請來兼課的，聶海覺得他的老奸巨滑比生物本身深奧的多了；剩下一門英語課仍然是曹琰老師，另一門政治課也是一個比較年輕的老師，這是教師了隊伍年輕化的唯一體現，可是在碩果累累的老前輩面前，他們就顯得無足輕重了。
也許是聶海內心作祟，他的心境也老化了，因為新班主任曹金絮老師第一天就介紹說，他們九十一班是一個師資力量雄厚的班，這批整齊班子，也可以說得力之師可能直接帶班到高三畢業，不會有大的變動。這也是她努力爭取，和學校精心分配的結果，希望大家滿懷信心，愉快合作，前程是非常樂觀可喜的。
她的話在很大程度上是有煽動性和凝聚力的，對一個好讀書的學生來說，一個好的班級環境，一個好的班主任領導，一個好的任課老師的教誨，都有直接的推動性的影響，就象一個學校的校風和師資力量直接關係到升學率一樣，也象一個國家的政策和決策集團的走向直接影響國家命運一樣。然而，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為在自身，所以也不必對老師苛刻以求。在漫漫人生旅途上，這不過是無數驛站的一個小站，無數旅客中的一個匆匆照面，老師不過是驛站公務員或導遊，學生不過是路過而已。
新教室新座位，聶海靠近窗口，能吸收新鮮空氣，見到新鮮陽光，也算不幸中的萬幸。身邊的新同學除了趙小軍、陳瀅是原八十九班分來的外，其餘都半生不熟了，但有一個人意外，那就是他原來在推廣春潮社時結識的賀汐同學，她的任性和口無遮攔是他在目前低沉的黑洞裏見到的一絲亮光，唯一安慰。
“山不轉呀水在轉，水不轉呀風在轉。”第一個照面，她就歌唱般地恭喜他，“海浪子，什麼地方不好轉你偏轉到我班來了？”
“這叫風水輪流轉，世界太小了！”聶海訕笑說。
“喂，願不願意換個課桌？我這個太高了點，抬着手不舒服。”沒想到她第二句話就是這樣。
他自然沒得說，誰叫他坐到她後面來了呢！他主動幫她搬移，要顯得大度就乾脆熱情點。
“謝謝！”她扭頭嬌氣地說，並眨了眨眼。
聶海一下子就捕捉了她的眼神，好感、羞澀、嬌妍、俏皮，別有一番不同。
這是怎樣一雙大眼睛？如果說胡瑗的眼睛大而嫵媚，那麼她的眼睛就在任性中多了一點矜持；如果說沈夢的眼睛美得俊俏，美焰逼人，那麼她的眼睛美妙中少了一點魔幻；如果說秋雲的眼睛清澈明亮，那麼她的眼睛沒有那份溫柔；如果秋思的眼睛天真爛漫，那麼她的眼睛一樣飛花顫玉。她的兩彎眉更有特色，好象隨時會跳動，從眉心處倏地波折，喜好嬌嗔，靈活閃爍，全無修飾。
聶海暗自思忖，這樣沒遮沒攔的女孩最易受傷，他還是小心莫去碰撞為妙。
“喂，海浪子，貴客貴客！怎麼，老朋友見面也不招呼一聲了嗎？”有人過來大叫，並猛拍了他一下，聶海嚇了一跳。
不知聶海失落中又碰到什麼熟人？再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