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屍山血海
濃煙之下,是屍山血海,觸目驚心!
時不時竄出的火光似是最後的掙扎,想要將這片污穢徹底化為灰燼,只可惜往日的輝煌在此時依舊是頑固抵抗。
名貴的香樟木在烈火之後仍挺立着內奢外簡的房屋,只是那濃郁的香甜也蓋不住漫天血腥。
鴉雀無聲!
蕭凌逸遠遠便瞧見了正在消散的黑煙,臉色陰沉,韁繩一拉,催急了馬往前趕。
高大的院牆並沒有多少損傷,維持着昔日的英姿。先入目的是猩紅的大門,門匾上“江府”兩個字閃着血光,歪倒着掛在門口。下面是四個門侍,疊倒在一起。
蕭凌逸翻身下馬,深深吸了口氣,從那門縫裏依稀可見幾名丫鬟模樣的少女,瞧那方嚮應是想跑出府院,只可惜沒跑過劍光火舌,已經被燒得辨不清樣貌。
“王爺小心!看這血跡出事時間不長,萬一兇手還在裏面……”
蕭凌逸沉着臉,推開侍衛阻攔的手,徑直踏上台階,一腳踹開了大門。瞬間,刺鼻的血腥撲面而來,嗆得人只想往後退。
血順着台階,流向院落,再匯聚更多的血,朝着門口流去,勾出可怖的血網,裹住院中數不盡的屍體。
“找找還有沒有活人。”
蕭凌逸緊緊皺着眉,繞過無數燒焦的屍體。血染紅了他如雪的白衣下擺,就像地獄盛開的彼岸,落入衝進府門的人眼中,奪人心魄。
似察覺了什麼,他猛然回頭,看到了衝進門的少女。
藍色紗裙微微顫動,不知是因震撼還是害怕,清冷的氣質與這片污濁毫不相干,無暇的面容一片慘白,沒有半分血色,一雙清澈的眸子裏閃出霧氣,驚恐、絕望、痛心、憤恨、無法相信……所有的情緒交織雜糅,看向蕭凌逸的神色卻瞧不出意味,成了一片空白。
蕭凌逸抿了抿唇,在等她開口,不料她一個趔趄,向後退了兩步,似是想逃離這裏。他眸色輕閃,正欲開口,對面的少女突然一顫,栽倒了下去。
“來人!”蕭凌逸眉頭一皺,腳尖微動,兩步掠至門口。
少女癱倒在牆邊,兩眼皆閉,已暈了過去。蕭凌逸暗暗棄掉了她與這慘案有關的想法,淡淡吩咐:“帶回客棧,醫好她,問問和江家是什麼關係。”
侍衛手忙腳亂地將少女扶出府,蕭凌逸望着他們離開的方向,沉着臉,一語不發,冷峻的容色與身後的屍骸交織,彷彿是來自地獄的殺神,彼岸在他腳邊綻放,不知是血染了衣還是花浸了血。
半晌,他轉身走回江府,重新進入這片血氣衝天的土地,他要在官府發現並介入之前找到些東西。
就像他來遲了一步,這一趟來到江南,好像註定了毫無收穫。
江府很大,江家家主舉家隱居,半面深山都由着他建,府內可謂是錯綜複雜,庭院樓台、矮山溪湖,應有盡有,怪不得聽聞當朝皇上下江南都要來江府住一住。
只可惜曾經輝煌的一切都抵不過現在的一片狼藉,書院中、閣樓間都被人翻過,貴重東西卻沒丟多少,那盞紫玉茶杯還待在正桌上,不過杯里的茶早已涼透了。
繞過前院,蕭凌逸看到了一大片葯園,一眼望不到頭,數不盡的名貴藥材種在裏面,卻是半片荒蕪,荒廢已久,只有不大一點兒地方還留着些尋常草藥。他又想起了此行的目的,但現在看來是不可能達成了。
“王爺,江府二百七十二人,無一活口,屍體燒得不成樣子了,但勉強能看出人形的,也有二百六十多人,其餘還有些疊在一起的,理應差不多。”
蕭凌逸擰眉:“理應?”
侍衛迅速低頭,語氣都有些急促:“茶飯皆涼透了,應是昨晚便出事了,兇手在江府翻了一夜,今早放的火,我們來時帶的人少,現在調怕來不及了,府衙應該有消息了,再不走……若讓府衙的人看到王爺……怕對王爺不利。”
“剛才那女孩呢?能對上是江府什麼人嗎?”蕭凌逸深深呼了口氣,走到這一步,他也只能從別處想辦法。
“我們找到了江府的人員名冊,可回去細細比對,只是現在……”
“回客棧!”蕭凌逸擰眉,冷冷開口,說話間已然起步,“查明白這兩天江府出入的人,着重去查有沒有人去了外面,江府的活人有一個算一個,哪怕是個丫鬟婆子也算!留下人繼續找,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府衙的人來了從後山退。”
話音落下,他已跨出江府,翻身上馬,小腿輕夾馬肚子,揚起一片塵埃。
命令雖是下去了,他卻沒有多少指望,動手的人選擇晚上,江府眾人皆回府的時候,便是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人。所有的希望,都落在了今日意外出現的那姑娘身上。比起那一府人的性命,他更在意究竟有沒有江家後人活着,或者說,有沒有毒尊後人活着。
路上他瞧見了火速往江府趕的知府,正急得掀開車簾叫快些,雖然周圍的儀仗都跑散了,他還覺得不夠快,連連催促,根本沒注意一旁小路上的蕭凌逸。
蕭凌逸韁繩微抖,叫馬跑起來。不管江家是否已經隱居,不管江家是否是曾經的耀門,不管毒尊是否是眾矢之的,江家一夜被滅門,皇上總要給天下一個交代,這個交代就要看當地官員的本事了。若他想的不錯,最遲這幾天裏,皇上便會派下京都的官員,而他也有些事需要打點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