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何不食肉糜
夜半子時，路國王宮，正陽殿中依舊燈火通明。
路仁華還坐在案桌前，通宵審批奏摺。
路國新立，百廢俱興，大小事都需要他這位新王做決定，只是最近，他發現精力日漸消褪。
“是該把鳴飛接回來了！”他想趁如今自己精力還足的時候將兒子帶在身邊，手把手教導，以便路國將來平穩交接。
……
李長庚收到路仁華的書信，心知對方沒幾年陽壽了。
蓋因路國沒有鎮壓氣運的重寶，為了防止氣運快速消散，就只能由開國之君化作神靈親自鎮壓氣運。
前朝石國就是如此。
國運會催促路仁化早日成神，因此路仁華的壽元會在極短的時間內耗盡。
李長庚喚來路鳴飛，叫他收拾收拾東西，再去與他母親告個別。
翌日，李長庚便帶着路鳴飛出門，前往京城。
他們沒有飛舉，也沒有乘坐馬車，而是用腳步丈量，一步一步走去京城，李長庚打算在路上教路鳴飛一些東西。
數日後，他們來到一座村莊。
本來路鳴飛還打算在村裡歇息一晚，買些飯吃，但卻發現村民很少，只有幾個老翁居住。
而且這些村民自己也沒有糧食，吃的都是山上挖的野菜，只用清水煮過之後，囫圇着吞了飽腹。
“師祖，他們怎麼不吃饅頭，不吃米飯啊？”路鳴飛好奇問道。
他雖然跟着他外公在孫家村住了好些年，但那時孫家村戶戶有餘糧，他外公又是村長，日子自然過的不錯，至少不缺吃穿。
後來跟着李長庚，靈丹妙藥吃的發膩，自然對普通百姓的生活了解不足，不然不會問出何不食肉糜的問題。
這也是李長庚要帶他走去京城的原因。
對於路鳴飛的問題，李長庚讓他自己找答案。
於是，他們在這裏住了三天，通過三天觀察，路鳴飛終於知道，這些老人不是不想吃白面饅頭，而是壓根沒有糧食可吃。
至於為何沒有糧食，他也打聽清楚了，都被官府徵收去了，一粒米都沒留下。
“師祖，我們幫幫他們吧，再這樣下去，他們會餓死的。”
路鳴飛發了善心，跑來祈求李長庚。
李長庚雙手一攤，示意自己也沒有糧食：“我們怎麼幫？”
路鳴飛低頭想了想：“我們去買些糧食，然後分給他們。”
“錢呢？”
路鳴飛從懷裏掏出幾錠銀子，在手拋了拋，表示自己有錢。
“好吧！”李長庚點點頭。
兩人當即離開村莊，打算找個城池買些糧食，再回來分給這些老人。
一路上，城池沒找到，像之前沒糧吃的百姓倒是又遇到了不少，這時路鳴飛的信心已經不足了，因為他算了一下，以他的銀子，根本不足以買足夠的糧食分給這些人。
李長庚看出了徒孫的泄氣，但他沒有理會。
作為路國的繼承人，若是連這點打擊都承受不了，那還不如回去繼續做廟祝。
又行了兩天，終於找到一處較為富裕的村子。
月牙村之所以比其他的村子情況好這麼多，是因為地主唐家家主唐孝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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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故。
唐孝傑自小聰慧，熟讀經書，不到二十就成了唐家家主，而且將唐家打理的僅僅有條。
在戰爭開始之初，唐孝傑就收購、儲藏藏了不少糧食，這些糧食沒有被官府搜颳走。
之後，唐孝傑又壓住了族人反對，將多餘的糧食分給了村民。
村民有糧食可吃，留在村裡還有活路，青壯又怎麼會背井離鄉，外出討活？
李長庚一眼就看出前因後果，但不會告訴路仁華，而是讓他自己去看，自己去悟。
兩人以道人身份住了下來，李長庚為死去的人做法事，路鳴飛則每日閑逛，探尋原因。
經過數天觀察，路鳴飛最終將目標定在唐孝傑身上。
實在是與普通村民相比，唐孝傑不管是身份地位，還是才華學識就如黑夜中的明燈，鶴立雞群。
他在身上拍一張隱身符，就暗中跟着。
一天，兩個富家公子在幾名隨從的擁簇下，縱馬來到月牙村。
兩個人談興正濃，其中一個身着白衣的儒雅公子不住用馬鞭指點着周圍，意態頗為瀟洒。
路鳴飛立在遠處，隱約聽到兩人說月牙村這塊地不錯，要將其買下來。
他正要細聽，就見一個青衫少女挎着籃子由遠而來。
這少女路鳴飛認識，名叫袁湘，是唐孝傑的未婚妻，兩人青梅竹馬，據說不久后兩人就要成親。
袁湘款款來到唐孝傑面前，紅着臉將手中的籃子遞過去：“孝傑哥，這是今天新摘的果子，給你嘗嘗鮮。”
唐孝傑連忙將籃子接過來，紅着臉欲言又止。
袁湘見他一臉窘迫，不由嫣然一笑，對他擺擺手：“你早些回去讀書吧，我走了！”
剛一回頭，一聲猝然而發的馬嘶把她嚇了一跳，一匹駿馬在她面前人立而起，差點將鞍上凌晉掀了下來。
凌晉正要開口責罵，待看清她的模樣，卻又愣在當場。
袁湘着實被嚇到了，半晌才回過神來，方才光顧着偷看和唐孝傑說話，竟沒有聽到身後的馬蹄聲，一回頭差點跟奔馬撞在了一起。
她正要道歉，卻發現對方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那肆無忌憚的目光令她有些害怕，顧不得道歉，低頭就走。
“美！真美！”凌晉直到袁湘走遠，尤在喃喃自語，“這月牙村果然人傑地靈，竟然能養出如此空谷幽蘭！”
“三公子好眼力！”
他身旁的賈驊連忙點頭附和，“就算佳人云集的春香樓，卻也很少看到這等人間絕色。”
凌晉聞言，瞥了他一眼：“那些被人褻玩的賤貨如何能與此女相比？”
賈驊趕忙陪笑道：“三公子說的極是。”
一旁的唐孝傑見二人旁若無人的對自己未婚妻評頭論足，頓時不悅，站出來指責道：“聖人曰：非禮勿視，非禮不言，二位剛剛言論，實非君子所為。”
與賈驊對視一眼，凌晉笑着說道：“唐家主所言極是，剛剛是我兄弟二人失言了。”
唐孝傑見凌晉認錯，也不好過多追究。
凌晉與賈驊都是善於察言觀色之人，一見唐孝傑眉梢鬆懈，便知對方已經泄了火氣。
賈驊下馬，對唐孝傑介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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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公子，這位是來鳳縣凌家三公子，人稱三少。”
唐孝傑拱手見禮：“見過凌公子。”
凌晉同樣下馬拱手：“幸會！”
“唐公子不請我們坐坐？”凌晉想要找唐孝傑談事情，自然不能就在此處詳談。
“二位，請跟我來！”唐孝傑在前引路，把凌晉與賈驊二人引到家之中。
落座之後，凌晉直接道明來意：“唐家主，本公子此次登門，就是看中了月牙村這塊地皮，我願意出高出市面兩倍的價錢購買，唐家主意下如何？”
凌晉對於自己的出價很自信，他不信唐孝傑會不心動。
“不行！”
一聽說凌晉要買地，唐孝傑考都沒考慮，直接一口回絕。
凌晉笑容一斂，再次加價：“三倍！”
“凌公子，這不是錢的事兒……”
“五倍！”
唐孝傑話還沒說完，凌晉再次加價，直接提升到五倍，這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要不是有高人指點，說月牙村風水上佳，他是絕不想出如此高價的。
不料唐孝傑依舊搖頭，“咱們唐家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裏，連祖墳都埋在這裏，怎麼能搬？”
凌晉的臉已經徹底拉了下來，這時他也從唐孝傑的態度知道：這確實不是能用錢解決的事兒。
但他既然已經來了，這月牙村說什麼也得得到。
於是他寒聲道：“今日凌某撂下話，這月牙村你們是搬也得搬，不搬也得搬。
唐家主不要以為本公子在放狠話，如果你們不搬，那就從今天開始，你月牙村每天要死一人。”
說完，凌晉直接帶着賈驊離去，直把唐孝傑氣了個夠嗆。
唐孝傑本以為兩人雖有些放浪形骸，但總歸還是知理之人，但沒想到對方竟然要強買強賣。
真當自己是好欺負的了。
屋外，路鳴飛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對於凌晉的囂張，他也極其氣憤，但他沒有站出來為唐孝傑主持公道，而是想看看唐孝傑怎麼處理這件事情。
回去之後，路明飛將今天只是說給李長庚聽。
李長庚聽后，微微一笑，道：“此事，你多聽、多看、不要插手。”
路明飛對於李長庚的話，從來都是奉若神明，雖然不理解，但還是應了下來。
翌日，月牙村整個沸騰了起來，原因無它，只因昨晚村裡死了人。
一具屍體被抬到唐家大門外，眾人認得，死者是從外地流浪到月牙村的孤老太吳婆婆。
唐孝傑站出來，先是將昨日凌晉來收購地皮的事情說了一番，對於凌晉臨走時的威脅也沒有隱瞞，然後在村裡人色變中繼續道：
“我檢查了吳婆婆的屍體，”對眾人道，“既沒有發現傷痕，也沒有發現中毒的跡象，就算報官也只當是年老體衰，壽終正寢。
不過我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看來凌晉是先殺個不相干的人警告咱們，如果咱們再堅持，下一個就是咱們月牙村裡人了。”
眾人面面相覷，現場一下子靜了下來。
一個年輕人突然舉臂高呼：“咱們決不能退縮！不能讓別人欺負到頭上來！”
這呼聲得到了眾多年輕子弟的附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