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心中的正道

聖學宮，作為元界首屈一指的學宮，匯聚了天下之才，這裏儼然已經成為了讀書人的聖地。

即便是道門玄天宗和北漠佛宗，雖然優秀人才輩出，但也難及聖學宮的聲望。

無他，聖學宮給了天下學子進階之途，只要能在學宮獲得高品級的成績，那麼就可以脫穎而出，改變自己的命運,鯉魚躍龍門，一飛衝天！

要知道，在此之前都是“世卿世祿”，靠的是家世背景，無論是官爵還是財富都是世代承襲的。

每個人從出生開始便是被決定了一生的命運，有的人含着金湯匙出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而有的人出生便是家徒四壁，連吃一頓飽飯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至於前者的生活，那是他們窮盡一生都無法想像的，更何談觸及萬一？

三六九等,人就如同貨物一般被命運在暗中標好了價格，一塊地里的石頭，只配卑微的埋入塵埃里，想要像金銀玉石一樣閃閃發光，那便是痴人說夢！

偶有一些勇士靠着流血征伐跨越階層，但這樣的機會還是太少太少，躋身上位者的終究只是滄海一粟，更多的卻是變成了埋於黃沙之下的累累骸骨。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聖學宮通過考核和舉薦發掘人才，真正的給天下人提供了一條登天之階，即便它千難萬難,但總歸是讓人看到了希望！

一位布衣少年躊躇滿志來到了此地，他背着綠竹製成的書箱，一路跋

山涉水而來，眼中閃動着光芒。

他的家境並不好，一路之上風餐露宿，甚至靠着乞討才勉強活了下來，雖然滿身風霜，但希望之火卻不曾稍熄，他要在這裏實現自己人生的價值！

聖學宮其實並不適合似他這等窮苦學子，光是裏面的王侯子弟隨便喝壺酒就足以抵得上他幾個月的食宿花銷。

但是布衣少年很勤奮，他除卻讀書之外，便是不停的找活干，每日揮汗如雨，與其說是讀書人，倒不如說是一個苦力！

布衣少年很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機會，家鄉父老節衣縮食才湊出了為數不多的盤纏，雖然在豪閥士族子弟的眼中算不得什麼，但對布衣少年來說卻是他所得到的全部溫暖。

布衣少年是十里八鄉最有名的讀書種子，在他們那個小地方算得上是天才一般的人物。

當地的官員之所以舉薦布衣少年來到聖學宮，也無外乎是想着做一次微不足道的投資，萬一這少年真能被聖學宮中的某位大人物賞識，那麼他們也便可以有着舉薦之功，不必一輩子老死在這種邊陲之地。

希望當然是渺茫的，但總得嘗試，不然像他們這種無門無路的小官，便真要永遠的爛在這裏了！

或許是得益於辛苦勞作的錘鍊，布衣少年雖然變黑了，但也變得強壯了許多。

雖然日夜勞作，但他卻不曾放棄讀書，因為他心中有着志向，想要實現自己人生的目標。

在聖學宮的日

子裏，他接觸到了武道，但是武者的修鍊需要耗費海量的資源，這並不是他一個窮苦學子可以負擔得起的。

而且，高階武道功法和武技都被各大世家壟斷，旁人便是想看一眼都是不可能的，布衣少年費盡千辛萬苦也只得了一些粗淺的修鍊功法，但是他已經很滿足了。

春去秋來，已過去許多個寒暑，少年變為了青年，雖然只是最為粗淺的武道功法，而且並沒有什麼修鍊資源以作輔助，但由於少年堅持不懈的鍛煉，他的體格變得極為健壯。

同時，學業也沒有拉下，布衣青年的學問已經遠超同輩。他不局限於書本上所寫，而是自己在不斷的思考，他覺得，書本上的東西也並不完全是對的。

只是，當他將這個想法與自己唯一的好友說了之後，便是遭到了對方最為嚴厲的訓斥：“你怎敢詆毀聖人之言？若是被旁人聽到，還要不要命了？以後不許再說！”

布衣青年知道，好友是真的為自己擔心，因為這樣的言論若是被旁人聽聞，自己的下場定然極為凄慘！

只是，布衣青年有的時候還是會在心裏想着這些，想得越來越深，越來越遠！

好友的出身比起他好了不少，是一名小吏之子，但是在這聖學宮之中，王侯將相之後如同過江之鯽，區區一名小吏之子，與一介布衣又有何異？

或許也正是因為如此，布衣青年與他成了好友，在這看似豪華

實則冰冷的聖學宮內，唯有相互依偎才能獲得一絲溫暖。

這些年來，考核進行了許多次，也有着不少學子被舉薦走上仕途，只是這一切似乎與布衣青年並沒有什麼關係。

有的時候，他也會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書讀得還不夠多？理解得還不夠深？於是便又埋頭投入書海之中。

這一日，好友匆匆來找到布衣青年，忿忿不平的向他控訴了聖學宮的暗箱操作，所有能夠走上仕途的學子都是早已經被內定好了的，所謂的“考核”不過是一場精心編排的戲劇罷了！

那些豪閥士族出身的學子都會被聖學宮篩選出來，只有他們才有資格進行下一輪的角逐，而“舉薦”也只是根據家世來進行挑選，似布衣青年這種窮苦學子，只會在第一輪就被丟進垃圾堆里。

學問？聖學宮篩選人才，靠的從來都不是學問！

這些只不過是給那些愚蠢的世人一絲絲希望，畢竟想要驢子拉磨，還得有些餌食吊著，只是這卻是他們如何努力都吃不到嘴裏的東西！

好友將一封信交給了布衣青年，然後便是轉身離去，看着好友落寞的背影，在這一刻，布衣青年的心中忍不住的一痛。

翌日，傳來了好友身死的消息，理由是他辱罵師長，褻瀆學宮，被依照律法鎮殺！

布衣青年的心中一陣絞痛，好友明明只是想去討一個公道，何談“褻瀆”二字？

他拆開信封，最上面是一

份家書，寫給遠方的親人，言語中頗多囑託，似乎早已預料到了自己的不幸。

下方有着一張紙條落下，上面只有短短的幾個字：“為心中正道！”

布衣青年腦海中轟然一震，一股無言的憤怒湧上心頭，他將信收好揣入懷中，然後大踏步而出。

他要為好友討一個公道！

誰都沒有想到，這個平日裏看起來極為木訥，甚至有些懦弱的布衣青年竟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舌戰學宮眾位大人，言辭犀利。

但他的地位與出身便是決定了這樣的舉動掀不起任何的波瀾，只會將自己陷入險境。

布衣青年被吊在聖學宮的大殿外整整鞭打了十天十夜，這期間有着不少看不下去的學子前來勸他。

“何苦呢？世道如此，低頭認錯還能有一線生機，不然性命休矣！”

“人吶，活得不能太認真，有些事情，習慣就好！”

“是啊，想要往上爬，就得懂事守規矩。你以為你是誰？規則的制定者嗎？別天真了！”

“……”

每個人都在勸說布衣青年妥協，而更多人卻是冷眼旁觀，他認得那些人，那些就是好友口中被內定的豪閥士族子弟。

“你們這些人也是幫凶！只不過，你們中的大多數人也只是‘陪太子讀書’而已，以所謂的‘規則’欺壓別人的同時，也在被更高層次的人掠奪着，哈哈哈，何其可笑！”

憤怒的豪閥子弟對布衣青年拳打腳踢，似乎想將這個敢於冒犯

他們的螻蟻徹底打落塵埃，再也不敢仰視他們。

可是布衣青年依舊在大笑着，狂笑着，笑得眼淚都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不過是一個小吏之子，不過是一介布衣，不過是大人物眼中微不足道的螻蟻，他們的性命，他們的想法，誰在乎？”

“我在乎！”

“讀書人要是沒有了脊樑，那麼書也就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數日後，遍體鱗傷，奄奄一息的布衣青年被拋在了亂葬崗之中，那些聖學宮的大人物們就是要讓這個螻蟻在極盡痛苦中被野狗分屍，讓他在無限懊悔中絕望的死去！

螻蟻，也配仰望蒼穹？

……

十年後，一襲布衣重歸聖學宮，他沒有死在那片亂葬崗，寒風凜冽，曾經的少年已歸！

他一人闖入聖學宮，千般鐵律，萬般規則傾軋而下都不可阻他，只為那無人在意的好友，只為心中的正道，他將這無情無義無道無公的一切舊規矩踏破，便是天神也不可擋！

這一日，聖學宮成為歷史雲煙，一座書院如同彗星般崛起，屹立於元界九域！

取才取士，唯才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