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四章地之法則
244
林希緩緩睜開了眼睛，清澈明亮的眼眸中也露出了很少能在這個年紀的模樣上出現的滄桑之色。
嚴格來說，在意識世界裏，他已經經歷過了許多許多歲月，但是意識世界就像是一個壓縮包，內容很多，但是壓縮快進之後接收的感觸也不算多少。
但是如果經歷的太多太多了，積少成多，也是一份相當漫漫的體驗。
不過這麼多的體驗，看似冗長，細細體悟之後，竟然沒有一點信息是多餘的。
陪伴着每一個元素，每一絲靈氣，每一個生靈從生漫步到死，漫長的輪迴中，林希也終於明白了什麼是大地，終於明白了鳳九所說的，不是表達不清，而是大地的浩瀚，非親身體會不能明了。
“看起來，你很有收穫。”耳邊傳來凌素的關心，柔聲道。“願意和我分享一下嗎。”
分享的過程就是梳理的過程，凌素並不是需要多麼了解關於大地的信息，而是想通過這個過程深刻林希的印象。
林希點點頭，沉吟幾分，然後道。
“大地即萬象，日月星辰，山川水火，天地之靈氣，物質，元素，生靈，它們存在過的痕迹，到磨滅之前，由生跨入死的輪迴，都是大地的力量。無論這些力量在擁有自我之後是好是壞，為禍亦是造福，大地都會附之以包容。”
他走過地震海嘯，走過繁花似錦，他伴隨着每一個角度的存在，海嘯中的一滴水，繁花間的一片葉，走到過盡頭，感受着它們回歸大地，融入大地的懷抱。
他走過花鳥魚蟲，走過飛禽走獸，體會着生命碌碌，體會着沒有意義的生命旅程，無知無為的走過生命過程，投入大地懷抱。生的無知，死的無畏。
而走過最多的，還是凡夫俗子，人間百態，庸碌超脫。
看驀然回首，長情難捨，遺憾蹉跎。望生離死別，相思遙寄，草木青石。
人生長恨亦長情，喜怒哀樂，貪嗔痴怨，即使輪迴亦不散，而是隨着大地之寬容，化萬物萬象，久伴人間。
林希以前不明白，為什麼相思之人已故，憑着草木青石，就能睹物思人，情懷不散，或許，這亦是大地之包容所在。
具象之物質也好，抽象之情懷也好，竟都為大地之力，浩瀚也，多情也。
相比於天，冰冷秩序下的不容置疑，大地更像是為這冰冷黑白的牢籠之中，添上許多溫暖鮮艷的色彩。
厚澤大地，溫柔的對待着每一個孩子，不厭其煩，任由索取。
林希也終於明白了鳳九所言的創造與大地的關係。創造雖然全能，卻是冰冷的。它可以創造出萬物，卻無法體會萬物之長情，鳳九曾說創造來自於想像空間，無法體會也無法想像，若無大地之寬容，創造也終究只是冰冷機械造物的一份子罷了。
活動了一番手心，林希若有所思。“天子望氣讓我看清了每一種力量的結構，可以發揮出力量對應的全部實力。而大地之法則，則是讓我去親身體會每一種力量的感情。”
“力量也會有情感？”凌素忍不住打斷道。
“任何力量誕生於世，都有自己的情感傾向，只不過沒人關注，沒人在意，即使是它們自己。力量並不是機械的數值，感同身受，親身體會，就能延續這些情感，發揮出遠遠超過別人統計給它的數字。”
林希感慨道。“只不過這是一個漫漫無期的過程，萬物萬象，全部體會需要怎麼樣漫長的時光不說，便是溫故知新，亦會有一番新的感觸。”
“但是我確實感覺你變了，氣質變了。”凌素道。“明明沒有感覺到進境的任何提升，但是你的背影，看起來卻讓我有種望塵莫及的感覺。就像是，天人？”
林希哈哈一笑，道“天人可是不受任何情感羈絆的，若我是天人，你看我就不像望塵莫及，而是遙不可及了。”
凌素語氣中帶了幾分急促。“所以你如果這樣走下去，就會把我拋棄了？”
林希正想回答，忽然驀地想起了鳳九的一句話，卻是正應此刻。
“法不容情，天終歸只是維持秩序的工具罷了。每人心中自有分明，我等更是志在天外。天若無情，便不要了這天便是。”
凌素看着他的豪邁之氣，心中怔怔，卻又品得許多清甜，良久才苦笑一聲“好一個天若無情，便不要了這天。這話除了你，可能真沒人能夠說出來了。”
“每個人都有向天訴不公的可能，這就是大地賦予我們的情感所帶來的勇氣。”林希這個時候忽然顯得清明起來，狡黠一笑。“況且，若我有天真不要了這天，還能把你留在這天底下不成？”
遊歷紅塵，凌素聽過不知多少痴男怨女之間的海誓山盟，然而聽見林希這番輕飄飄的話語，只覺得比任何情話都要甜蜜，竟也忍不住話語中多出了幾許羞澀，細弱蚊蠅。
“嗯。”
“啊？你說什麼？”林希不知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疑惑的環顧四周，作傾聽狀。“我沒聽清，你說話了嗎。”
“我說，你還有別的收穫嗎？”凌素的口吻迅速變得一本正經起來。
“別的收穫？當然有。”林希絲毫沒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可能最接近人生行樂的一次機會，不解風情的道。
“我總算知道，為什麼八陣之中，其他六種代表的是具體的元素，而大地卻是以陣法為代表了。”
對這個木頭已經徹底無語的凌素翻了個白眼，附和道。“為什麼？”
“因為大地的力量包羅萬象，它不介意生靈的索取，但是生靈能夠承載大地的力量有限，以有限的軀殼難以駕馭無限的力量。”
當然，大地的力量界限取決於世界，而有些人的力量已經超越了大地的總和。但是大地之包容就在於任何世界的大地都是互通的，只要你有力量的渠道，就能與大地連接。
而無論是承載大地的力量亦或是連接大地的力量，陣法都是最合理的選擇。陣法沒有固定的元素，根據抽取力量的元素來決定。陣法只需要投入一點點小小的力量，就能引導大地之力，天翻地覆。
而有些人的陣法，已經不僅僅局限於此間世界，即使時間長河所立足的大地，亦可為她所取之物。正是她，也只有她，亘古以來第一人，深悟大地之包容，體會長情之羈絆，才能做到神鬼皆驚的一步。
越是攀登，越覺山峰之渺茫，林希現在就是這樣，對於賜予他天機盤的那位，一開始只是不明覺厲，現在越接觸，才越發體會到她的深不可測。
甚至，林希有理由懷疑，她，是不是已經超越了那位看起來像是天人的如玉男子。
“這麼說，你也會陣法了？”
凌素驚喜萬分。林希有天機盤，若是學會陣法，哪怕只是個陣法學徒，也能發揮萬倍陣法的威力。若是精進一些，這個世上恐怕都沒有人能在陣法造詣上超過他了。
“不我當然不會。”林希搖搖頭，心說你還真是高看我了，多少人窮其一生心血放在陣法之上都研究不明白，何況林希的注意一直都在其他方面。
而且鳳九也證實了縱然他驚塵絕艷一世，也是個陣法白痴，何況是他，有些事強求不來的。
“陣法之萬般變化，亦如大地包羅萬象。哪有這麼簡單。”
不是學會了一點靈氣變化的伎倆就叫陣法的。
“雖然沒學會陣法，但是了解了一些和陣法有關的東西，比如，引動陣法的力量。”
“什麼意思。”以凌素的閱歷，對這些高深莫測的東西還是有些捉襟見肘了。
“真正的陣法，流於自然，卻又生萬般變化，而世間所謂陣法，皆是畫虎類犬，難得其靈動精髓，即便是被吹噓出來的神陣祖師，亦沒有脫離這些低級手段，根本原因在於。”
“引動陣法的元素並非眼前所見，而是元素剛剛誕生之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