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京見
司空百歲不懂得詩詞歌賦,也懶得跟她們裝,他來這的目的有兩個,喝桂夫人藏的好酒,睡她的女兒美蘭姑娘。
美蘭姑娘是個豪爽的人,談吐豪邁,床上.作風硬朗,深得司空百歲的讚賞。
但乘興而來,結果卻讓司空百歲倍感失望,桂花園已經破敗了,院中的桂花樹也已經朽敗死亡,亭台樓閣空無主,朱漆斑駁,庭院蕭瑟,往日繁華只得向記憶中去尋。
桂夫人身體有病,已經卧床半年,形銷骨立,蒼容盡顯,不復舊日的美艷,唯有眉宇間還殘留着昔日花魁娘子的幾分風.情,那一群花枝招展的女兒們也都散了,司空百歲最中意的美蘭姑娘也芳蹤難覓。
桂夫人告訴老相好,永夜一開始她這兒的生意還過得去,雖然客人的數量和質量直線下滑,但終歸還能攢個臉面上的熱鬧。
畢竟是名頭在外,自己和女兒們都還罩得住。
轉折起自公府函、公府兌兄弟把持朝政,蠻人和獸人大舉湧入神京城。
“那些蠻人、獸人根本無道理可講,來你這裏吃喝玩鬧,不給一分錢,還霸佔我們的女兒們,十足的強盜做派。那日,美蘭跟他們爭執了幾句,就被他們強行帶走。我托盡了關係,最後甚至把關係找到了宮裏。結果,人是救回來了,卻也殘了,瞪着兩隻眼呼呼出氣卻不能說話,下面血糊糊的全爛了,掙了一天一夜,最後抓着我的手說:‘娘,我好冷,我好怕’,然後眼一翻,就去了。”
司空百歲的眼圈紅了,回想起過去跟美蘭度過的美好時光,不禁悲從心起。
桂夫人身邊還有幾個服侍的小丫頭,十二三歲,看她們姿容很一般,也不甚聰明伶俐。司空百歲握着她的手勸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何必再費這份心,索性關了這園子,隨我去南海吧,那裏還有光明,還有希望。”
桂夫人含淚道:“我這病只在旦夕,哪還經得起萬里折騰。司空若有心,就為我這幾個女兒打算打算吧,她們都是我收養的孤兒,我待她們如親生女兒一般。”
那幾個女孩子聽了這話都嚶嚶嗚嗚地哭泣起來。
事後向她們打聽桂夫人的病情,得知,某日獸人武士闖入桂花園,呼喚美人美酒伺候,桂夫人拿不出來,恐他們行兇,只得親自出馬與他們周旋,使盡了渾身解數,總算保住了一家子安全。獸人走後,她便一病不起,為了給桂夫人治病,這些天她們把宅子裏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變賣了,眼看家徒四壁,再沒有一樣值錢的東西,幾個小姐妹商量着賣身救母,只可惜此刻的桂花園再無一個恩客肯上門,想賣卻沒人買。
幾個小丫頭跪地懇求司空百歲買下她們。
司空百歲含着淚道:“買,我買,我全買了。”
就將岩穴人女酋長敬獻給皇帝的珠寶一股腦地拿出來。
幾個小丫頭歡天喜地,一面派人去買葯,一面燒熱水準備香湯,又商量着誰先誰后。
蘇浪怒斥司空百歲:“落井下石,趁火打劫,非得干這齷齪事?”
司空百歲含淚道:“哥,我也不想,奈何行有行規,我不能壞了這行的規矩。”
蘇浪道:“那好,回頭見了你媳婦,別怪我不替你遮掩。”
司空百歲頓時氣短,哈腰求告道:“哥,我改,我改還不行嗎?”吩咐那幾個小丫頭道:“你們都是我的人了,都聽我的招呼:生意即刻關了,謹守門戶,靜候黎明。”
一個黃毛瘦丫頭瞪着一雙迷茫的大眼睛,怯怯地問:“真的還有黎明到來的那一天嗎?”
司空百歲俯身將她扶起,笑道:“有的,一定有的。”
那丫頭卻不十分信,又把目光投向蘇浪。
蘇浪於是安慰道:“天降大劫,只因人不信神,只要你們洗心革面,以虔誠之心侍神,神一定會再放光明,解救芸芸眾生的。”
那丫頭聽了歡喜無限,滿眼是光,脆生生回道:“我一定洗心革面,虔誠禮神。”
蘇浪糾正道:“禮數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一顆虔誠之心。否則神是不會庇佑你的。”
那丫頭似乎懂了,嗯了一聲,輕快地跑開了。
從桂花園出來,司空百歲緘默無言,愁容滿面,蘇浪打趣道:“你的眼怎麼啦?哭啦。”
司空百歲遮掩道:“別瞎說,我會為她們哭,婊.子無情,戲子無義,誰知道她們的話里有幾成是真,幾成是假。”
“既信不過她們,為何把珠寶都給了她們。”
司空百歲道:“別提珠寶的事了,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他駐足清冷的神京城大街上,望着遠處紫金山之巔的那盞明燈,問蘇浪:“光明真的會重現嗎?”
蘇浪道:“會的,一定會。”
一陣冷風自背後襲來,空間在扭曲。
司空百歲覺察到了危險,心驚膽寒不敢回頭。
“你去客棧等我。”
“我絕非貪生怕死之人。”
“我的意思是你先去哪弄點錢,你把錢都用來做了善事,我們沒錢住店了。”
這當然是蘇浪在保全司空百歲的顏面,拿去做善事的珠寶雖然數目巨大,但絕不會是全部,司空先生是位出色的理財大師,久經考驗的財富專家,怎麼會把自己搞到不名一文呢。
“你保重。”
司空百歲發足向街尾的一家客棧奔去。
蘇浪不用回頭,也知道來的是懸鈴兒。
她的身上有一種特殊的信息,每當她出現,蘇浪就能收到。
蘇浪問:“你的帝君去了南海,準備絞殺我們,你為何還滯留在京城?”
懸鈴兒道:“帝君日行千里,不急在這一時,倒是你來的正好,他正想見見你。”
蘇浪道:“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何要三番五次的與我過不去。”
“沒什麼,欽命在身,不得不如此。請吧。”
“如果我拒絕呢。”
……
住在這條街道附近的人,不久之後驚恐地發現,他們熟悉的街道上發生了一件可怖的事,整條街似被人開膛破肚,土石翻扯朝天。
街道的正中央有一條v形深溝,上寬三尺七,深三尺三,長約二十丈。
“這是打算在這修條運河嗎?”
“別扯淡,這是劍氣犁出的。”
“又扯淡,這世上哪有這樣的劍氣,自永夜降臨,但凡有點骨氣的都死絕了,連廣陽宗都被人連鍋端了,知道廣陽宗是什麼地方嗎?那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乖乖,聽你這意思,神仙也弄不過他們?”
圍觀的人群沉默了,然後就散了,剛剛燃起希望的心又變得像死灰一樣冷。
蘇浪也在圍觀人群里,聽到了他們的議論,也看到了他們的失望。
“人心還是熱的。我們還有希望。”
回到客棧后,他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坐在床上喝酒、啃雞爪的司空百歲。
“心熱有什麼用,得要血也是熱的才行,得跟他們真刀真槍的干。否則,你以為他們會主動退出去嗎?”
司空喝多了,蘇浪不予計較。
他也想喝口酒,但發現滿桌子的酒壺都是空的。
“我是為你擔心,擔心你這傢伙表面正經,內心悶騷,上了小妖精的當,被她玩弄於股掌之中。”
“原來你是在為我擔心,多謝啦。”
“別嬉皮笑臉的,我說正經的呢,懸鈴兒是什麼人,殺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頭的小妖精,都成了屍人,還在糾纏你,你跟她……”
“她一直在暗中幫我們。”
“什麼?”
“她一直在暗中幫我們。”
司空百歲吐出嘴裏的半截雞爪:“這才是問題所在!你想想看,她是一個屍人,她為什麼變成屍人,是誰害了她,她恨誰,她……”
“真相不是你看到的那樣,你信我,我不會看走眼的。”
司空百歲哼了一聲,繼續啃他的雞爪。
“你怎麼不說話了?”
“我還能說什麼,好言勸不回該死的鬼。”
蘇浪笑了笑:“我有分寸的。”
司空百歲不以為然地哼哼道:“你有分寸,憐香惜玉,那也得看看對象,某些人分明是精.蟲上腦分不清是非了,還一味的巧言狡辯,她現在是屍人,靈帝的得力幹將,忠誠的仆奴,我們的敵人。”
蘇浪知道司空百歲的譏諷、詛咒多半還是為了他好,所以就原諒了他的胡說八道。
這日稍晚一些的時候,余梅珍出現在客棧的院子裏,在此之前黑衣邪靈武士將所有的客人都趕了出去。
司空百歲十萬分緊張,余梅珍的修為不低,雖然不及蘇浪,但他是有備而來,且兵強馬壯,真打起來他就危險了。
余梅珍丟給蘇浪一樣東西,請他去見一個人。
這個人住在洛城。
……
獨孤贏牀很快也得知蘇浪進京的消息,他思忖再三,對葛茂珍說:“傳朕的旨意,拿幾張空白的告身給他,許他便宜行事。另外,他的爵位可不可以再升一格,官職什麼的可不可以再動一動,你去政事堂讓他們合計合計,勿要冷了忠臣良將的心。”
次日葛茂珍在城中客棧求見蘇浪,炙手可熱的內官此刻青衣小帽,扮作一個仆奴。
他把厚厚一沓告身交給蘇浪,說道:“非常時期,千萬別吝嗇功名,至於天佑侯你的功名,陛下心中有數,將來凱旋之日一定是一等一的,這個你大可放心。”
這些都是正兒八經的告身,填上誰的名字誰就成了正兒八經的朝廷官員,如假包換的那種,上至正三品,下至從九品,隨便任命。
還有一冊關於刻制印信的圖樣和說明,前路漫漫,艱險曲折,帶一大包印信在身上肯定不太方便,既然告身都給了,印信什麼的就自己照着圖樣刻吧,這樣不僅方便還能省一筆費用。
還有一些其他的重要信物,葛茂珍打作一個包袱都給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