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人禍
“是剛才君兒捉弄貓,被撲了一下。”俞雀一改剛才的慌張,聲音淺淡眸清如水,頭微微抬看向林氏。
什麼髒水都往自己身上潑,這些年林氏對自己多有為難,父親顧不上後院的事,自己雖衣食不缺卻聽了不少堵心的話,什麼克母、拖油瓶,都是林氏的家常便飯。
往年自己還有些怕她,又只覺自己沒了娘,現如今……比起葉荊,林氏蠢的很,只不過發發脾氣罷了,還以為自己跟之前一樣,想給氣受就給氣受呢。
“哪來的貓?既然傷了人就趕緊趕出去,省的在這裏礙人眼。”林氏美目橫對,瞪了一眼婪尾春,她已三十有餘,可歲月仿若格外照拂,看起來依舊美艷。
“那是長輩所賜,我只是照顧一陣,怕是趕不出去。”那是大人重金買的,趕走怕是要生氣的,比起得罪葉荊,惹惱林氏算什麼?
“你……。”林氏氣得指着她,未想到俞雀今日會如此難纏。
“阿娘,要貓、要貓。”俞君影此時忘了哭,一手拽着林氏的衣襟,另一手指着婪尾春。
林氏順着方向看去,那貓身上雖說臟污,卻能看出原本的雪色,再看那雙眼,竟是異瞳,一看便知價格不菲,難怪君兒覺得稀罕。
“這貓不是我的,怕是送不了人,若是君兒喜歡改日我再買一隻溫順的送去。”俞雀用腳尖觸了婪尾春一腳,這貓極是識時務,見她踢它,忙跑向內室。
眼見貓跑了,俞君影又是哭鬧不止。
“罷了,我們可不敢要大小姐的東西,摸一下都被撓了,要是養了豈不丟了命……。”
她再說什麼俞雀並未聽,目之所觸,只覺她那張張合合的嘴甚是煩人,看着就跟……夾人的蛤蜊一樣,湊近了仿若能聞見海腥味,襯的林氏那張美艷的臉惡寒無比。
“好了好了,不就是被抓了一下嗎?君兒不捉弄它也不會被抓。”
老太太自內室出,剛才的話氣得她胸悶,林氏擺明了衝著余雀來的,這些年她欺負的還不夠多嗎?
“老太太,我……。”林氏不服仍要辯解,不想老太太不理,直接拉着俞雀進了內室,把那母子晾在那裏,林氏自覺面上無光,憤恨的出了門。
“好孩子,你別理她,她是個蠢人,有什麼事都擺在面子上,明火執仗的,不知有多招人煩,我可沒這樣的兒媳婦……。”
老太太碎碎的念叨着,拉着俞雀坐在塌上。
“挽挽還好,在我這養了幾年,我就怕她教壞君兒,前些日子一直鬧着扶正,被你父親推了,眼下還是妾呢,動輒不順就打罵女使,若是她成了你後娘,怕是會往死里欺負你。”
老太太拍了拍俞雀的手,她年紀大了,一雙滄桑的手上滿是褶皺,磨的俞雀手背上痒痒的。
“不過你今日怎麼知道還嘴了?”老太太慈眉笑眼的打趣她,往日裏林氏找茬,俞雀總是不理的,今日怎的開竅了?
“不能總被欺負了不是,吃虧了還不說那不是蠢嗎?”這話還是葉荊說的,現在想來也有幾分道理,自己早該還手才是。
“你想明白就好,以後可不要學她,事事帶着臉色,哪怕佔了三分理,一味的抱怨也能衝散了,若是遇到什麼……天災人禍,無力更改,暫時忍耐就是,日後大可徐徐圖之,千萬別逞一時痛快。”
“天災人禍?什麼天災人禍?”俞雀黛眉微蹙,說話間露出了微微的貝齒,天災人怨?捉襟之處?這都什麼?怎麼祖母也跟自己說這個?
“人一輩子哪有順順噹噹的,都說人禍可防,可若是禍患過大,防不了呢?祖母只是給你提個醒兒。”
老太太依舊眉蔬目朗,把俞雀的手握在手心裏,俞雀再看她,驚覺這半年祖母像是蒼老了不少,原本黑白參半的頭髮眼下都快白完了。
“祖母放心,我還有您和爹爹呢,再大的人禍也能越過去,再說了,我運氣可是好的很,哪年碰到糟心事沒過去過?”
“是了,好孩子,就算遇到什麼事,祖母和爹爹都在你後面呢,不用怕的。”
老太太垂眼不語,這孩子去了半年有些長進,可還是沒心事,這樣的心性如何在那裏待的下去?
晚飯後俞府眾人聚在一起,許久未見,俞雀和幼妹俞挽輕手輕腳的打鬧,林氏陰陽怪氣的話刺過來,俞雀餘光瞥她,時不時地懟上一句,加之俞父斥責,林氏硬是吃了悶虧。
身旁的雁來看的心驚,倒不是驚於俞雀反常的舉動,方才俞雀秀目微眯,冷眼看林氏時分明像極了那位大人。
“爹爹,找我什麼事?”眼下無人,俞雀放開了拘束,隨意的倚在座椅上,方才飯時俞父就欲言又止的,眼下無人有話就說了吧。
“沒什麼,你在那邊過得好嗎?有沒有受欺負?葉荊為難你了嗎?”俞父摸了摸鬍鬚,擔憂之意盡顯。
“沒有,大人沒有為難我,我過得挺好的。”俞雀咂舌,把給祖母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真的?”俞父眼底蓄積着疑惑,顯然不信女兒的話,那人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
“真的,他忙,我不大見他的。”俞雀無奈,怎麼一個兩個都這樣問?
“爹爹,我為什麼半路去了首輔府?不是應該去撫州嗎?”疑竇藏於心中良久,俞家和葉荊交情實在寡淡,怎的去了那?
“留在那不好嗎?離家也近些,省的來回奔波了。”俞父的眉心浮上了一絲悲切,復又轉了神色。
“好吧。”確實離家近,俞雀也不追問,兩人聊了幾句便散了。
俞雀回了綠滿軒,綠滿軒院如其名,院裏滿牆都爬着薔薇,只是這個時節只剩乾枯的枝丫了,走的時候還開的正好呢,俞雀嘆了口氣。
“蔦蘿,這半年林氏為難你們了嗎?”蔦蘿正收拾着衣物,室內燈火如豆,襯的她格外的顯瘦,林氏本就看自己不順眼,自己走了院子裏的人怕是更難過。
“還跟以前一樣唄,林姨娘面子上未做什麼,不過說些風涼話罷了,再說了還有老太太呢,她不敢怎麼樣的。”
蔦蘿嘴角存着一抹笑,她比雁來和俞雀年紀大些,做事也更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