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何三洋
午餐時,四個人圍繞坐在一起,桌面上擺放着一盆白米飯,兩盤青菜,還有一盤炒臘肉,許永華用筷子在臘肉里翻攪着,並不搭理第一次見面的陌生老者。
“永娟啊,你該跟老闆娘說,咱們這個伙食不能太差啊,琉璃寺後面的大山裡不是養雞嗎?好歹也每一餐搞一隻來。”許永華挑了一片臘肉,放入自己的碗裏。
老者不說話,盯着哭紅眼攪動着米飯的黃美麗,又看了一眼自顧自吃的許永華,他沉默的悶聲吃着。
“我會跟老闆娘說的。”謝永娟開口應道:“但是會不會安排,就不由我決定了,畢竟我們現在寄人於籬下,想聯繫外面也無法聯繫上。”
“怎麼就不能安排呢,咱們可是出錢的,該多少給多少,一分不會少,何況,咱們後台硬着呢,不給好好伺候,那行嗎?”許永華說著。
謝永娟嘆了一口氣,他沒有回答許永華,埋頭嚼着青菜,現在自己都沒有底氣要求任何東西,如果真的如村長說的,所有通訊都斷開,那麼她也無法聯繫自己的父親。
“華哥。。。”謝永娟咽下那口硬菜,她客氣的問道:“咱們就沒有打算這幾天離開這裏?”
許永華髮笑了,他那胡茬滿臉的油膩嘴巴問道:“永娟,你告訴我,去哪裏?”
“可以去找我父親。”永娟說道:“或者去市區,我家就在那,我父親也一定在那。”
“那我們呢?”許永華問道,用筷子頭指了指黃美麗:“她呢?也去你家?”
“如果你們的確沒有地方去的話,我可以讓我父親暫時收留你們,會有其它的辦法。”黃美麗開口說道。
“這裏可能只有你一個人有落腳的地方,我呢,可是沒有。。。”許永華沉默着說著,他估計是想起了曼莉,皺着眉頭把話題引到了黃美麗那:“她呢,應該在三山市也沒有落腳的地方。何況,這裏離市區有多遠,十幾公里,周邊就這麼一個村莊,我們車都壞了,走路去?”
謝永娟沒有接話,她抬眼看了一眼默默吃飯的老者,然後輕聲的問道:“村外的琉璃街廣場,牌樓那裏已經封住了。”
“封住好。”許永華說道:“就是要封住,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在這裏不好嗎?至少,我和黃美麗在這裏有落腳的地方,不像你,在三山還能有一席之地,不過話說,你要走也是可以的。”
謝永娟抬頭,看着黃美麗停頓的筷子,淚眼朦朧的看着她,她嘆了一口氣,不再繼續說話了。
黃美麗更咽的問道:“為什麼村裏的人能救,我哥就不能救。。。”
老者看了一眼黃美麗,沒有說話,他估計也漸漸習慣這三個人把他當成透明人一樣。
“美麗,你還真相信村長?”許永華轉頭看着四周,確定老闆娘在不在附近,低聲的說著:“我看那個村長就是放屁,什麼姆仟救苦救難,連屍菌都能救,tmd的就是放屁。”說完把頭湊到黃美麗邊上:“這個你也信啊?都是吹牛。”
老者看了一眼謝永娟,謝永娟不發聲,她不想和許永華爭論關於信仰的問題,她只是不斷的朝着黃美麗的碗裏夾菜。
老者用完餐后,便禮貌的告辭離開,許永華見老者的腳步聲消失在二樓樓梯處,才問道:“這個老頭是誰?”
“我也不知道姓名,但是他和我們一樣,也是被困在這裏的,除了我們,這家客棧就他一個人。”謝永娟回答。
“你們見過了?”許永華訝異的問道。
謝永娟點了點頭:“今天早上的時候,用早餐的時候見過,稍微的聊了一下。”
“他是幹什麼的?”許永華問道。
“華哥?”謝永娟皺着眉頭反問:“他剛才人在這裏,為什麼你不自己問?”
“我這不是看見這些菜都沒有心情了嗎?”許永華說道:“老闆娘是怎麼答應我們的,要伺候好我們,現在可好,菜往這個桌子上一放,人就跑了,說什麼村長在祠堂開會,人都沒有影了,答應我們的好菜呢?”
“感覺你比我和美麗都金貴多了。”謝永娟說道:“我們現在是落難中,寄人籬下,誰都聯繫不上,有什麼吃就吃什麼,我和美麗可以忍住,你都不能忍住嗎?咱們在雨花石服務區吃的東西能有這裏爛嗎?你不也照樣沒吭一聲。”
“我不是這個意思。”許永華撓着頭說著。
“那你是什麼意思?”永娟問道。
“你啥態度?”許永華受不了永娟開口咄咄逼人的模樣:“我的意思是,那這個飯錢,他自己出嗎?”
謝永娟沒有想到許永華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他自己出。”永娟說完后自己都懷疑自己,眼前這個男人究竟是什麼人啊?
“那你要是叫老闆娘加餐,他要是不出錢,那不是有意見?”許永華說道。
謝永娟實在不想理會這個男人的邏輯,她只是輕描淡寫的回答了一句:“反正,不要你出錢。”
“你這口氣啥意思啊?是我出不起嗎?”許永華抬高了聲調:“對,我現在已經跟三山市長女婿徹底無緣了,你們可以看不起我。”
“我沒有這個意思。”謝永娟說道。
“那你什麼意思啊?”許永華再次抬高了聲調,此時臉色已經沉了下來。
“華哥。”黃美麗這時候才輕輕的說了一聲:“咱們不爭這個了,可以嗎?”
“行。”許永華恨恨的說著:“看在美麗的面子上,我就不跟女人一般見識,美麗,你別多想,多吃一點。”
說完,許永華朝着黃美麗的碗裏夾了一塊臘肉。
黃美麗看了一眼謝永娟,她明白美麗的意思,是不想起爭執,謝永娟放下了筷子,起身離席。
“我吃飽了,美麗,你多吃一點,我先上去了。”謝永娟說完離開了餐廳。
“嗯。”黃美麗嗯了一聲,謝永娟的眼神並沒有掃過許永華。
在樓梯處,就聽見了許永華的抱怨。
“之前一口一口華哥的叫,現在來這裏,翅膀真是硬了啊,在雨花石服務區,我就看這個念佛的女人奇怪,當時還覺得文文弱弱的,還能主動幫忙整理房間,現在這態度,倒是你,黃美麗,之前趾高氣揚的,現在她都要騎在你脖子上了。”
“華哥。”黃美麗開口:“別說永娟了。。。我們都一樣,都有傷心的事情。”
“你可別提哦?”許永華警告道:“你提了,我可是要生氣的,我都沒有怪你那死去的老哥,你可別提。”
“華哥,我不提。”黃美麗輕聲的說著。
謝永娟嘆了一口氣,她無法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樣的男人,那個把自己的女人棄之于山隧道口,就為了能夠活命。
她回到自己的房間裏,關上門,打開了電視,看見了電視上唯一的通知:
“三山市政府關於重大屍菌疫情緊急通知:
屍菌疫情於1月3日凌晨已傳播進入我市,請市民務必警惕空氣傳染,以及屍菌感染者的襲擊,目前對於屍菌尚無藥物治療。請各位市民呆在家中,封閉所有門窗縫隙,用窗帘阻隔光源,保持安靜,合理分配食物,密切注意水源變化。禁止外出和任何形式上的聚會。即日起各單位全部停工。。。”
看完后,謝永娟開始擔心自己的父親,但是擔心又能有什麼用,沒有辦法聯繫,也離不開這裏。欣慰的是,她想到自己的父親畢竟是關門成員,如果他參與破門的計劃沒有被發現,那麼他一定會是安全的,他滿心的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夠安全的撤離。
“爸,你可要好好的保重自己。”謝永娟輕聲的自言自語着。
她再一次把目光轉向了窗外雲霧繚繞的琉璃寺,她誠心的頌念着姆仟的經文,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夠平安無事。
頌畢,她無意間撇見了琉璃街道上一個熟悉的人影,朝着青石板的步道蜿蜒而上,她所在的房間4樓,能夠清楚的俯瞰到琉璃街通往琉璃寺山門的青石步道,那個瘦弱的人影就這樣神色慌忙的沿着石板而上,在山門口能夠望見的視線範圍里消失了。
謝永娟站在落地窗前,那不是別人,正是中午一起吃飯的老先生。
村長和老闆娘再三叮囑過,琉璃寺正在舉辦消災法會,任何人都不能進入,那麼山門前的廣場路上便沒有任何的人影,老先生的身影出現在山門口附近,讓謝永娟覺得疑惑。
不一會,山門的漏窗里,閃過了老者的身影,雖然只是一閃而過,但是謝永娟確定,那個人一定是老先生,而他已經在琉璃寺的山門內,他已經進了琉璃寺。
咚咚咚。
謝永娟的房門傳來敲門聲。
她把目光從山門方向移走,打開了房門,看見了老闆娘已經站在了門口,賠笑着一張臉孔,身後跟着沉默不語的許永華和坐在公共客廳沙發上的黃美麗。
“妹子,打擾你休息了嗎?”老闆娘和藹着說著。
“不打擾,剛上來。”謝永娟說道。
“午飯還好吧。”老闆娘似笑非笑的問道。
“還可以。”謝永娟客氣的說著。
切,身後的許永華切了一聲。
“說好的好菜呢?”許永華見謝永娟沒有開口提出要求,便在背後忍不住開口:“這中午都是什麼啊,3個人吃兩素一葷,這菜都不夠,不對,還加了一個老頭,4個人吃這些?”
老闆娘急忙賠笑轉身安慰道:“許老闆是嗎?我這不就是來給你們說說情況嘛,別急,別急。”
“我們才剛來,今天是第二天,能有什麼情況?”許永華開口。
“站着說話不方便,來。。。”
說完,老闆娘引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黃美麗已經坐在了一側,她那樣的情緒,估計也無法做得了主。
老闆娘一入坐,就開始問道:“你們看了電視了沒有?”
“這電視還能和三餐有關係啊?”許永華一手撐着沙發的椅背。
“我看了。”謝永娟說道:“關於三山市政府的緊急通知。”
“是啊,所以,我才來和你們說說情況。”老闆娘無奈的說著:“咱們何氏村啊,自給自足是可以的,有菜地,有養雞場,也是菌菇的培養地,村裡也有一些存貨,但是這個情況啊,不樂觀,按照村長的意思啊,要節約糧食,反對鋪張浪費,每天按需分配,互幫互助,所以啊,要求我保證大家吃飽的情況下,也要節約一點。這午飯是寒磣了一點,本想跟你們說的,但是村長原本要在晚上開的村民大會就一定要剛才開,所以才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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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你和我說笑嗎?”許永華橫着一張臉:“你這午飯做完才出的門,敢情村長祠堂開會是早上啊,我可是聽說是晚上開會的。”
“這。。。不是提前了嗎。”老闆娘一時語塞。
“這外面的情況是什麼樣的?”謝永娟插話。
老闆娘搖了搖頭:“不清楚,村裡也封村了,沒有人出去,也沒有人進來,這外面什麼情況我們也不清楚,不過,琉璃街封村的廣場,村長打算蓋個簡易的高台,派人隨時留意靠近村子裏的情況。但是這通訊都斷了,電視上也只有這個通知,情況應該很嚴重,村長現在按照最壞的情況打算,所以啊。。。各位要配合一下。”
“給錢還不行嗎?”許永華問道。
“現在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我說白了,你們現在給我錢,哪怕是現金,我也花不出去啊,何況你們現在都是賒賬先,琉璃寺給的錢,所以。。。”
老闆娘抬眼看着許永華,她已經拐彎抹角說那麼多了。
“老闆娘,我們知道了,不會讓你們為難,我們能有安身之地就很感激你和村長了。”謝永娟說道。
“那就好,要不大家都難做。”老闆娘說完,把賬本遞上來:“沒有問題,就簽個名吧,以後好算賬。”
謝永娟接過了賬單,簽上了名字,她沒有細看每一條的賬目,因為現在什麼都不重要了,如果情況真的不樂觀,那麼能有安身之地,比什麼都重要。
倒是許永華,在永娟簽名后急忙拿起了賬本,翻了幾頁。
“老闆娘,你這也太黑了吧,我這煙錢和酒錢怎麼都2800元了呢?”許永華黑着臉問道。
老闆娘也不說話,伸手抽過了賬本:“這物價都漲了,你要還是不要說一聲就行。”
許永華尋思着,反正簽名的也不是自己,這些賬目要嘛全部歸謝區長女兒,要嘛就是全部歸李防長的小姨子,反正他是一毛錢也不出的。
“要,那是當然要了,每天都要。”許永華說道。
“那就對了,現在這個情況你也是知道的,村裡沒有進貨,都是存貨,價格當然高了。對了,村長有話找我交代各位,能不出門就不要出門,說這個東西會通過空氣傳染,可怕得很,沒事的話,就念一下姆仟經文,村長說這個能保命,您看,我都把經文給大家帶來了。”
說完,老闆娘從布袋裏掏出了4本藍色封皮的書本,封皮上印着鎏金的:姆仟般若經
並留下了三本放在了茶几上。
“還有一本,我得給老徐送去,也不知道去哪了,不在房間裏。”老闆娘嘀咕着。
永娟暗暗思量着,原來那個老者姓徐。
“這經文該不會算錢吧?”許永華問道。
“這是做功德的事情,怎麼能算錢呢?”老闆娘雙手合十回答。
許永華切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回到了房間裏,關上了門,估計是看電視的內容去了。
老闆娘留下經文後,便下了樓。
客廳里只有謝永娟和黃美麗兩人默默的坐在沙發上,兩人盯着茶几上的經文許久。
謝永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雙手握拳,垂首不語。
許久,謝永娟開口道:“你看電視了嗎?”
黃美麗搖了搖頭。
“三山市政府放出緊急通知了,我預測,三山已經失守了。”
黃美麗也跟着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她紅着的眼眶瞥向了窗外。
“所有的節目都取消了,只留下了三山市政府的緊急通知,如果不是失守,疫情嚴重,三山市是不會發佈這樣的通知。”謝永娟繼續說道:“也許。。。是我們自己錯了。”
黃美麗依然沒有說話。
“如果沒有破門計劃,是不是三山市還能支撐更久一點。。。”謝永娟自言自語着:“發佈消息的1月3日,也就是我們進來村裏的那一天。”
“你想說什麼?”黃美麗側過臉看着永娟:“你想說,我哥帶着直升機來雨花石,冒死開車闖進隧道是錯的?如果是錯的,你人還在這裏?”
“我不是這個意思。”謝永娟抱歉的說道:“當時的情況,我沒有責怪任何人過。”
“我哥只是想救我們。”黃美麗許久開口:“也許,不關我們的事情,我們沒有那麼偉大。”
謝永娟側頭看着客廳的窗外,雨後天晴,琉璃寺所在的琉璃山巔雲霧繚繞。
“美麗,你有打算離開這裏嗎?”謝永娟問道。
“你覺得呢?”黃美麗看着謝永娟:“我哥的骨灰還在這裏,我都不能看一眼,我姐走的時候,我也沒能見上一面。。。還有。。。我的莫妮卡狗狗,你覺得我能走嗎?我還能去哪裏?”
說完,黃美麗哭得梨花帶雨。
“不管怎樣。。。”謝永娟輕聲的說道:“現在需要你打起精神,如果有什麼事情,我就在你隔壁,你可以隨時找我,還有。。。離許永華遠一點。”
說完,謝永娟遞給了黃美麗紙巾,安慰黃美麗的過程就像給自己受傷的心靈扎針一樣,她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
漫長的時間裏,她都是在房間裏,面對着琉璃寺的方向誦經禮佛,希望能超度自己的母親,也希望能保佑自己的父親。
而黃美麗則坐在沙發上,一個人默默的垂淚,最後她擦乾了眼淚,從沙發上起身下了樓。
*
除了三餐能見到這個老闆娘口中姓徐的老者一面外,謝永娟也找不到任何搭話的機會,即使找到,老者也都客氣的回答,回答的內容並不是謝永娟心裏好奇的內容,因為還有黃美麗和許永華在,謝永娟就更問不出口了,只是這兩三天的觀察,謝永娟總能在午飯後一小時,從自己客棧的房間裏看見老者沿着青石板踏上了琉璃寺的山門方向。
而這段時間,琉璃街道行人稀疏,老者三步一回頭,身影消失在了山牆的瓦沿下。
謝永娟打開了房門,她決定沿着青石板路而上,走到琉璃寺山門看一看。
但是開門的時候,見公共客廳的沙發上,坐着黃美麗和許永華,黃美麗這兩天的狀態漸漸的回復,謝永娟看見了她今天特意的打理了自己的長發,雖然身上還是套着那件棉衣棉褲,但是氣色已經好很多了。
“永娟,你要出門?”黃美麗問道,聲調也和之前在維修店裏一樣。
“想出去走走,這兩天呆在房間裏有點悶。”永娟開口說道。
“那一起出門吧。”黃美麗站了起來,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然後瞟了一眼許永華:“華哥,你還坐着幹啥,起來啊,陪我一起出門。”
許永華瞟了一眼黃美麗,屁股依然陷在沙發里。
“一起出門唄,我之前問過老闆娘了,說琉璃街有家裁縫店,在村頭位置,是叫阿祥嫂的,我打算請她幫我量身定做一套衣服,也給你們兩個順便做一套,你跟過來,可能需要量量尺寸。”
謝永娟本想拒絕的,但是黃美麗熱情的拉住了她的手:“姐,一起唄,我見你在維修店穿的衣服風格,這一身花棉服不適合你,這裁縫的錢算我頭上,這些天也都讓你們照顧,我也過意不去。”
“你想通了就好。”謝永娟很高興黃美麗能夠恢復這樣的狀態,只是她看了一眼許永華,本想推遲,無奈美麗拉着她。
“我還是傷心的,但是覺得這樣傷心也沒用,得提起精神,你說對嗎?”拉住永娟的美麗說著。
“我很高興看見你這樣。”謝永娟微微一笑。
“你比我大幾歲,以後我就叫你姐,可好?”美麗開口問道。
“當然好了。”謝永娟回答。
“那姐也要堅強。”黃美麗說道:“身上的傷口還疼嗎?”
“好很多了。”永娟回答:“你呢?”
“也好很多了,這些天我也夢過直升飛機掉落的時候。。。”黃美麗說著。
“沒事就好。。。”謝永娟回答。
“我看窗外,今天陽光出奇的好,咱們就一起出門吧。”黃美麗說道。
“美麗,老闆娘不是叮囑我們少出門嗎,說外面的情況不容樂觀,出去可能有感染的風險不是嗎?”許永華屁股坐在沙發上,沒有想要起身的意思。
“我看這個街道下,也人來人往的,沒有他們說的那麼嚴重,好像這裏很安全。”黃美麗說道。
對於這一點,謝永娟是認同的,這個村莊自從隔離牆壁砌好之後,村裏的人也是該幹嘛幹嘛,小孩老人也常常出現在琉璃街上,和普通時日似乎沒有差別。
有時候在房間裏望着窗外琉璃街道兩側的山房青瓦,裊裊炊煙,彷彿疫情和這裏並無任何關係。
三山失守,只是一種錯覺。
“那行,你就穿着這一身土包子也好。”黃美麗對着許永華說道,幾句話就把謝永娟從瞎想里拉了出來:“我可是想好好感謝一下華哥,想幫你做身衣服,我都跟老闆娘說好了,今天去阿祥嫂那裏,她都幫我聯繫好了。”
許永華有些坐不住了,這些天在酒店客棧里,沒有網絡,電視沒有節目,手機沒有信號,他也快悶瘋了。
“行吧。。。”許永華站了起來,整了整自己那身粗布棉襖。
“也好。。。”謝永娟說道:“這兩三天太陽都挺好的,出去走走也不錯。”
“感覺也沒有電視上通知的那麼可怕,對吧。”黃美麗開口說道:“我每天都能從窗戶外看見街道上村裏的人來人往,彷彿沒事一樣。”
“走吧,早去早回。”謝永娟說道。
說完,他們三人下樓,推開客棧的玻璃大門,山裏的寒風刺骨。
“這太陽雖大,但是這琉璃山下也是凍。。。”黃美麗把手插入了口袋:“不過。。。這空氣真好。”
黃美麗嗅着清晨的空氣,這應該是她來這裏幾天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出門。
“姐,你來過這裏是嗎?”美麗問道。
“嗯,幾年前和母親一起來朝拜過。”謝永娟輕聲的說著。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黃美麗說道。
“沒事。。。”謝永娟說道:“什麼事都藏在心裏,那人會瘋掉的。”
“姐比我想像的堅強,當時在雨花石,我還以為姐只是一個念佛的。”黃美麗說道。
“念佛沒有什麼不好,與世無爭。。。”謝永娟說道:“如果有機會,你們該去琉璃寺看看,這是我見過最特別的廟宇,所有的神祇在這裏都獨樹一幟。”
“是啊,我從沒在別的地方見過有神女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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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美麗說著,抬眼問道:“姐,你當時見過神女嗎?”
“見過,固定時間都能見到神女,在琉璃寺的正殿,能看見一眼就了不起了,都是遊客的腦袋。。。那是幾年前了,聽說現在的神女已經換人了。”
“這個我知道。”許永華在背後說道:“15歲的幼妹子。”
“你這裏說說就好。”謝永娟回頭提醒道:“在這裏別亂說神女的壞話。”
“我這哪是說神女的壞話。”許永華反駁。
“華哥,你那表情就是說人家壞話。”黃美麗幫腔道。
接着她又問:“姐,你信嗎?神女?”
“怎麼說呢?”謝永娟回答:“從小就跟着母親吃齋念佛的,我還是相信的。”
“我說。。。”許永華跟在身後,點上了一隻香煙:“聽說那些有錢當官的最後都吃齋念佛呢,就是怕自己做的壞事太多了。”
黃美麗停下了腳步,回頭罵道:“華哥,你積點口德,說什麼呢。”
許永華沒有回答,他把煙頭彈了出去。
“姐,那男人就是愛亂說話。”黃美麗安慰着:“你別往心裏去。”
謝永娟並不在意許永華說她什麼,倒是很在意黃美麗對許永華的判斷,但是許永華在身後跟着,謝永娟也就什麼都不說了。
“瞧。。。是這家,阿祥嫂裁縫店。”黃美麗指着門面上的招牌。
謝永娟駐足,紅色的燈籠,漆着朱紅的木板門,店都沒有開門。
“現在的店鋪都沒有開了。”謝永娟說道。
黃美麗走上前,敲了敲門,不一會,硃紅色的木門拉開了縫隙,一個瘦削的婦女探出了腦袋,五黑的頭髮盤成了一個髮髻,上面繫着紅繩子,想必這個人就是老闆娘口中說的阿祥嫂。
“祈夢客棧的老闆娘叫我過來的,您是阿祥嫂嗎?”黃美麗問道。
謝永娟站在身後,看着一側的許永華,目光朝着青石板蔓延,但是這裏,已經看不見琉璃寺的方向了。
“進來吧。”黃美麗回身招呼。
謝永娟和許永華跟隨着美麗進入了裁縫店,店裏還算寬敞,各種老舊款式的衣服掛滿了牆壁的四周,這些衣服大多大紅大紫,圖案也是鮮艷的花朵居多,看上去挺適合上了年紀的女人。
阿祥嫂還穿着睡衣,她披了一件厚重的棉襖,然後倒了茶水,引謝永娟三人入座在店裏唯一一張八仙桌旁。
“我看你們身上這套就挺合身的。”阿祥嫂說著:“老闆娘過來也沒有說好尺寸,當時給你們拿了一些過去,沒想到尺寸還是對的。”
“挺好的,也挺合身的,保暖,舒服。”黃美麗說道:“所以,想請阿祥嫂給我們做套好看的衣服。”
“這沒問題,我去拿紙筆和布尺。”阿祥嫂起身離座:“你們喝點熱茶。”
進入裏屋的阿祥嫂腳步聲遠后,許永華站了起來,端詳着四周,用手摸了摸衣服,然後又拿了幾雙鞋子看了看,說了一句:“土。。。”
“行了,華哥,別讓阿祥嫂聽見。”黃美麗說道。
不一會,腳步聲近了,阿祥嫂拿了紙筆和布尺過來,黃美麗起身,描述她想要的衣服風格,阿祥嫂也不知道聽沒有聽懂,她張着嘴巴,只是盯着黃美麗不斷點頭。
“我就要這樣的,然後還要一雙好看的鞋子,鞋幫可以高一點。”黃美麗說完了她的要求,阿祥嫂開始丈量,一邊量着黃美麗的身材,一邊開口道:“我這也聽不懂你說什麼,什麼什麼風格,我盡量按你的要求吧。”
為了量體,黃美麗脫下了棉襖和棉褲子,她倒是大方,穿着來時的緊身保暖衣褲,這倒是把許永華的眼睛給瞟出了顏色,就差沒有流口水了。
“美麗,咱們到裏屋量去。”謝永娟看着許永華色眯眯的樣子,心生反感。
“沒事,就在這裏。”黃美麗似乎不在意。
不知不覺在裁縫店裏也呆了一個早上,阿祥嫂在紙上不斷的記錄著,謝永娟看不懂她畫的符號,就感覺,這個叫阿祥嫂的似乎不會寫字。
這時候,有人敲門了。
“阿祥嫂在嗎?”門外一女子焦急的喊道。
也許村裏的人大家都熟悉,單聽這聲叫喊,阿祥嫂已經知道是誰。
“阿梅嗎?”阿祥嫂衝著門外喊着:“在啊。”
說完,她放下了紙筆,起身打開了木門,冷空氣頓時襲進了屋內,剛脫下棉襖量身的黃美麗急忙把棉襖穿了起來。
進來的是一個婦女,年紀約和阿祥嫂老闆娘差不了多少,五十來歲的模樣,只是頭髮半白了許多,面容憔悴,裹着一身厚重的棉服,她看見了屋內八仙桌上坐着的謝永娟三人,說了一聲:“阿祥嫂。。。今天有客人?”
“他們三人是村長的客人,祈夢客棧的老闆娘介紹過來的,做衣服。”阿祥嫂說道。
這個叫阿梅的婦女似乎有點為難,她遮遮掩掩的看着謝永娟一行,欲言欲止。
“哦。。。”阿祥嫂說道:“就快好了,要不你裏屋坐一下?”
“不了。”阿梅開口:“我抽不開身子,呆會還要回去給老伴煮飯,完了后還要去看兒子。。。”
“他還好吧?”阿祥嫂問道。
阿梅更咽的開口,她聲音很輕,但是謝永娟他們聽得清楚:“估計好不了了。”
“哎。。。”阿祥嫂嘆了一口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所以。。。”這個叫阿梅的女子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紙條遞給了阿祥嫂:“幫我做件衣服,現在我這外面也出不去。”
阿祥嫂攤開了紙條看了一眼,又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你放心,今天就給你送過去。”
“那就謝謝了。我要走了,還要去找老張,現在家裏現在不能沒人。”說完,這個叫阿梅的婦女推開了門,在寒風中消失在他們三人的視線。
阿祥嫂回身就坐,神情暗淡。
“阿祥嫂,是有什麼事情嗎?如果有的話,我們明天再過來。”謝永娟看出了阿祥嫂對於這個叫阿梅的婦女拜訪,心情似乎不好。
“是啊。”黃美麗也看出了,那個叫阿梅的似乎很着急。
“沒事。。。就是找我做件衣服。”阿祥嫂開口。
“做什麼衣服,能有我們着急嗎?”許永華口無遮攔的說著。
阿祥嫂抬眼看着都這個滿臉鬍渣的男人說道:“你說呢?”
面對這個阿祥嫂的反問,許永華倒是慫了,他喝了一口熱茶,不再吭聲。
“阿梅真是可憐的人,老公本身腿就不好,這菜地也要她自己料理,種菜賣菜,還好兒子出息,在外地當老闆,專門批發我們這裏的野生菌菇,只不過啊,這人回來了,現在估計也挺不住了。”
“是生病了嗎?”謝永娟問道。
“是怪病,不過姆仟保佑治好了,但是身子卻好不了,現在還躺在村裏的衛生所里,靠着那些瓶瓶罐罐續命。”阿祥嫂說著。
“那該不會就是老闆娘口中說的那個何三洋吧?”許永華問道。
“你們也認識啊?”阿祥嫂訝異的問道。
這下,謝永娟和黃美麗都坐直了身體,原來村長和老闆娘說的人是真的。
“阿祥嫂。。。”謝永娟輕聲問道:“能否冒昧的問你,這個叫何三洋的是真的感染了屍菌嗎?”
“屍菌?”阿祥嫂皺着眉頭:“我沒聽說過這個東西,只是他回來后,發燒昏迷,全身潰爛,聽說很嚴重,當時送到了衛生所里,衛生所的人嚇壞了,要求送到黑曜石醫院,到大醫院去,結果被村長攔下來了,他說這個病送到大醫院也是沒治。。。琉璃寺派紅僧過來,把他接到了琉璃寺里,這姆仟保佑,出來的時候身上的瘀斑都沒有了,人也清醒了,也能說話了,只是。。。這該爛的地方也爛了。”
說完后,阿祥嫂收起了紙筆和布尺。
“為什麼不送到大醫院去。”黃美麗問道。
“阿梅把他從琉璃寺接出來后,是送到黑曜石醫院過,醫生也看了,這錢啊也白花花的出去了,醫生說爛在表面還可以救,但是爛在裏面就救不了了,阿梅就把她接回來了,三洋就一直躺在衛生所里,也是村長的意思,替阿梅分擔一點。”
“那能送到大醫院,並且還能回來。。。”許永華說道:“那肯定不是屍菌了。”
“你說的是現在村長說的那個屍菌嗎?”阿祥嫂問道。
“是啊。。。”許永華回答。
“那沒什麼可怕的。”阿祥嫂說道:“姆仟保佑,只是這病根太深了,當時不讓出寺廟的,是阿梅自己硬要進去接他兒子出來,要不,三洋還是有救的。”
“這還不可怕啊?”許永華反問:“無葯可治,而且傳染能力很強。”
“如果真是這個可怕的疾病,阿梅怎麼沒事呢?”阿祥嫂說道:“只要姆仟保佑,這個東西就沒什麼可怕了。”
“這不是開玩笑的。”許永華說道:“如果真是屍菌感染,那麼在村子裏,所有人都會遭殃,而且感染了屍菌並不會馬上發病,有的人到昏迷需要幾天的時間,也有可能的。”
“華哥,你不是不信嗎?”黃美麗說道:“你現在講得我都害怕了。”
的確,見過雨花石服務區感染的可怕景象,多少都讓他們三個人心裏留下了陰影。
“我是不信。。。”許永華說道:“到了黑曜石醫院還能不被隔離回到村裡,怎麼說都不是屍菌感染,但是。。。那癥狀就跟之前電視上說的屍菌癥狀沒有區別啊,會不會真的看錯了?”
阿祥嫂笑了笑:“我這個裁縫,你們還當我真是醫生啊,不信的話,你們就到衛生所看看三洋,這娃。。。可憐。”
“阿祥嫂,您剛才說如果不接三洋出來,三洋可能還有救,是這個意思嗎?”謝永娟問道。
“是啊,阿梅本身心就不誠,這下她可相信姆仟了,兒子進去寺廟,她放心不下,連續兩三天沒有消息,求村長,村長叫她別急,她硬是自己闖進了琉璃寺,見到了兒子,這下,紅僧二話不說,就把他兒子送出來了,沒過幾天兒子就倒下了。”阿祥嫂說。
“真有這麼神奇的事情?”許永華不相信。
“信不信由你們。”阿祥嫂雙手合十:“姆仟世代保佑我們何氏村。”
“那三洋的母親來這裏。。。”謝永娟問道。
“來叫我幫忙做壽衣。”阿祥嫂回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