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彼岸花
三天後,老爺子安葬在墓園,墓碑前,黑壓壓的一片死寂。
頭頂,烏雲蔽日,天色壓抑而暗沉。
觀禮的人鞠躬行禮,之後便各自散去。
墓碑前只剩下白家與江家人。
白湮揉了揉眉心,看着烏黑的天色,應該快下雨了。
“回吧!”
他的聲音有氣無力。
白沁與斯特,alice,躊躇片刻,緩緩轉了身,離開了。
白冶與秦岑肩並着肩,站在老爺子的墓碑前,一動不動。
白瀲抿唇,眸光落在秦岑的身上,隔了一陣,才開了口,“秦岑,跟媽回家!”這是重逢后,她對她說得第一句話。
前幾日,她始終沒開過口。
雖然很想跟她聊兩句,但,秦岑看起來沒心情搭理她,她這些天也沒心情。
秦岑的身體僵了幾秒,家?
她還有家?
秦岑的嘴角一沉,清啞出聲,語氣涼薄,“那是你家!”她回眸一撇,眼底全是輕嘲。
這句話,很尖銳。
白瀲蒼白的臉色,有些難看。
眾人微怔,眸光灑在秦岑的身上,保持緘默。
白湮朝秦岑跨了一步,抬手按在她的肩頭,“岑岑,跟舅舅回家!”秦岑從小在白家長大,白湮對她也是疼愛有佳。
秦岑回眸,視線落回墓碑的照片上,低語出聲,“舅舅,我想再待會。”她情緒低落,但聲音已沒了剛才的鋒芒。
江武沉默幾秒,嗓音渾厚的出聲,“岑岑,江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叔叔希望你能儘早釋懷...”
白冶蹙眉,轉身看向身後的一行人,他的表情有點冷漠,“你們先走吧!我跟姐只想安靜待會!”
白湮沉聲道,“好好照顧你姐,家裏還有客人,我先回去。”
說著,白湮便招呼眾人往回走。
天色漸漸又暗了些,墓地一片寂靜。
江盡靠在遠處的一顆樹榦上,掏出煙,點燃,吞雲吐霧間,白霧瀰漫,眼前晃悠着的身影,瞬間在眼底變得模糊。
雨滴落在秦岑的鼻尖,她默了兩秒,抬頭仰望天空,而後,幾滴雨滴打在她的面頰上。
雨滴啪嗒在石碑上,白冶低聲道,“姐,下雨了。”
秦岑的臉上面無表情,沉默的閉上了眼,任冰涼的雨水傾濕。
她忽而間覺得眼前一黑,身體便不受控制的往後倒去。
“姐!”
白冶驚呼一聲,眼疾手快的拽住她的胳膊,面露驚駭。
江盡疾步湊近,與白冶對視一秒,直接伸手,將秦岑抱了起來,匆匆往山下走。
白冶眉頭緊鎖,盯着空去的手,呆了兩秒,疾步跟上。
...
醫院的急診室,秦岑躺在病床上,打着點滴。
白冶守在病床邊,握着秦岑的手,焦慮不安。
江盡的手裏捏着繳費單,走了過來。
白冶的視線朝他看去,“謝,謝謝!”他伸手掏了一下褲兜,才發現自己壓根沒帶手機出門。
江盡漠着一張臉,“她是低血糖與過度疲勞引起的昏厥,沒有大礙。”語調平緩,字裏行間都透着涼意。
白冶點了頭,鬆了口氣,他也挺累的,秦岑沒事,他也就安了心。
他雙手交疊在一起,歪着頭,面朝秦岑的方向,閉着眼,趴在她的身旁,打算小憩一會兒。
江盡站在病床旁,默了幾秒,拉了一把椅子,靠坐在一旁,雙腿一疊,翹了個二郎腿,手掌落在膝蓋上,指尖輕點,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擊着膝蓋處。
他的眸光似有似無的落在秦岑的臉上。
她的臉色有點慘白,唇色也很淡,面容憔悴的樣子,人見猶憐。
昨日,登機后,他便閉目打着盹,身旁有一股淡淡的冷香躥入鼻腔,挨着他的座椅有人坐下,弄出些聲響。
驚擾了他,他本能的往一旁挪了下,繼續閉目養神,直到他聽到四周低碎的議論聲,還有幾束探究的眸光灑在他的方向。
他掀了掀眼皮,眸光冷厲如冰,他從眼縫中看向那些人,他們的眸光落在他身旁的人身上。
江盡沉默幾秒,閉上了眼。
直到他聽到低碎的抽泣聲,才發覺,身旁的人偶爾會渾身抽震幾下。
他緩緩掀開了眼皮,餘光瞄了一眼,眼底全是不悅感。
她帶着墨鏡,下巴上掛着晶亮的淚珠,啪嗒,一滴,兩滴,三滴...
淚珠滾落的節奏沒有規律,或急或緩。
偶爾會絡繹不絕。
他隨意的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單手撐着眉心,揉了兩下。
她的手機在震響,她卻似乎沒聽見般,一點反應都沒有。
江盡覺着那鬧鈴聲很刺耳,聽着那聲音,莫名就很煩躁,他動了下唇,想提醒她一下。
她卻在他還未出聲前,伸出了手,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直接關了機。
他的目光正巧落在她左手虎口處的紋身上,那裏紋着一朵彼岸花,細緻看去,你能看到那嬌艷欲滴的花朵下,隱藏着的是瘡痍的疤痕。
江盡眸光一顫,視線精明的落在她的臉上...
是她?!
精緻的五官長開了,他險些沒認出她來。
她的下巴有點冷尖,下顎線的弧度恰好。她的唇型似花瓣,唇線醒目。她的皮膚是粉白色,高挺的鼻樑上掛着墨鏡,看不清那雙桃花眼裏的靈光閃爍。
她在哭,他並不知道她為何流淚,但他無意驚擾她,看着她默默無聲的流着淚,心底升起一股煩躁。
他的心像被人被揪住了,一陣緊,一陣疼。
心頭一陣鬱結,這種情緒很讓人頗感煩悶。
那時,甚至有股衝動,想將她摟進懷裏,安慰她。
但他沒有那麼做,保持着適當的距離,因為她,恐懼他。他不想在她傷心欲絕的時候再給她徒添煩惱。
她的淚,如雨下,久久不停。
他有貼心的掏出方巾遞向她,她的回應很冷漠,疏離,直接把他無視了去。
出了機場,他看着她與白冶在機場外抽煙的時候,她給他心底的震撼,無與倫比。
在他的記憶里,她是可愛,安靜,淑女的形象,她偶爾會笑,笑容可掬。不張揚,不肆意,別有一番風味。
她本性純良,並非是那種不良少女,可她抽煙嫻熟的姿態讓他無法將她與記憶里的那個女孩聯繫在一起。
或許,她給他的震撼太強悍,太突然,太深刻...
他還需要時間去消化,所以,他只默默的注視着她,一言不發。